“父债子还,我父亲犯下的罪,我不能一走了之。定是要抵命的。”艾离不为所动,披上了白色的袍子,领口处一圈白色的柔软长毛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你一定要求死吗?”
“对。”
万俟看向她的额头,那个印记能护她不受病痛折磨,却止不住她自寻死路。
外面的人已经找到了这个隐蔽的房间,来不及欢呼,却看到房间一瞬间被火焰包围,像是巨大的火球。艾家小姐站在房中,打扮的美艳动人,望着四周熊熊火焰,疯了一般大笑。
火势很大,一瞬间包围了整个宅子,万俟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亲手燃起的火焰。赫连走到他身后,轻轻唤了句:“哥哥。”
万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焦躁,牵起赫连的手,道:“没事了,回家吧。”
——一如那时他牵着弟弟的手离开艾梨家。
赫连向后望去,看见大街上围着一群人,正在救火,许多人驻足观望,有位男子束着马尾,向他望来。
明明是很平常的脸,那双平静的黑眸子,却让赫连心中一跳。另一名俊雅的男子走到那名男子身旁,俯下身在耳边说了什么。男子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随他走了。
“怎么了?”万俟问道。
“不,没事。”赫连没有放在心上,任由万俟牵着手,回到了宫中。
父亲久病不起,不久就离了人世,母亲日日以泪洗面,足不出户。老麒麟王不知为何一定要攻打鲛人族,任凭万俟怎么劝都没用,底下长老急的团团转:鲛人族可不是随便能动的,去攻打朱雀族,就算是朱雀和最狡猾难缠的风狐联手都好过攻打鲛人族啊。
赫连的脾气也日益见长,似乎遗传了老麒麟王,越来越暴躁。他劝了老麒麟王几次都没有成效,一气之下回了自己的寝宫,不再管族内任何事。
万俟最终也没能劝住祖父。祖父自信满满的带着十万大军踏上前往南海的路。万俟没有前往,他留在宫中继续打理族中的事物。果不其然,三个月后麒麟族大败。
可万俟也没有料到,十万大军,回来的却连一万都不到。且各个身上带伤,就连老麒麟王也受了重伤,交代了万俟一些重要事务后没多久,便一命归西了。
如今的麒麟族元气大伤,再没有当时的威风。万俟忙的焦头烂额,赫连也帮忙打理,好一阵子才能歇会儿。
万俟约了赫连一起出去走走,这一阵子实在折磨的够呛。兄弟俩上了酒楼点了许多菜,才吃了几口。万俟突然起身,说道:“随我下去一下吧。”
“不用了,哥哥。”赫连没有放下筷子,又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碗里,道:“快去吧。”
万俟下了楼,拉住一名女子的手,这名女子大眼小脸,梳了个简单的斜发鬓,一旁的长发自然垂下,看起来清纯可爱,袖间露出的手腕纤细,只穿了件淡青色的长袄棉裙,额间隐约一抹红光。
“你叫艾离吗?”万俟意识到拉着女子的手似乎有些不妥,放下手,问道。
“嗯,”那女子羞涩的笑了,“黎明的黎。”
这是在简陋的小屋里快乐天真的艾梨。
这是在大宅院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艾离。
这是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艾黎。
“你曾救过我。也曾求我了结你的性命。”万俟望着艾黎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道:“你都忘了吧。”
“这位……公子,”艾黎斟酌着,贝齿咬着下唇,道:“怕是……认错人了吧。”
“没认错。”万俟微笑道,“还有,我叫万俟。”
不是你给我取的“小红”,也不是什么“麒麟”,我叫“万俟。”
万俟看着眼前的艾黎,暗暗下了决心。
定要护她这辈子幸福快乐。
楼上赫连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望着眼前一桌的琳琅美食,轻声道:“恭喜王兄迎得娇妻。”
四
赫连推开木屋的门,看见虞君正拿着许多奇怪的草药。看见他擅自推门进来,也不惊讶,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
“你要的东西。”虞君一弹指,一粒红色的珠子落在赫连手心上。“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收回你装出来的样子。”虞君也没有看他,继续将手上奇形怪状的草拔下叶子,扔进了一旁的瓷杯里,“孤看着怪恶心的。”
赫连一愣,慢慢收敛了眉宇间的暴躁。
“怎么,不想让你哥哥觉得你有威胁?”
“族中总有那么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奸人。”赫连小心翼翼的将红珠子放进锦盒中,“因为祖父的暴躁脾气,麒麟族损失了许多,若我也是同样的暴躁,便不会被那些奸人作为武器伤害哥哥了。”
“你倒是真关心你哥哥。”虞君拿过手旁另一株花,小心翼翼的除去花瓣,拿出花蕊放入杯中,“他的命,也是你改的吧。”
赫连震惊的看着虞君,没想到他连这件事都知道。
“孤倒是没想到,逆天改命这事也有人敢做。”虞君偏过头看他,眼神渐渐凌厉,“你将他的劫转移到自己身上,就不怕死?”
“哥哥比我重要。”赫连道,“麒麟族不能没有哥哥。”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扎进了肉中。
虞君冷笑两声,问道:“你有爱的人吗?”
“有,在我身边。”
赫连没有说是谁,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它从口中流出。
无论是哪里。
虞君起身拿了壶烧开的水倒进了瓷杯,一股清香在空气中漫开,闻着便觉得能振奋精神。
赫连像虞君鞠了一躬,离开了木屋。
虞君荡了荡茶水,笑道:“真是自寻死路。”
自古以来,逆天改命都被纳为禁术。不是因为它所付出的的代价。而是因为这一改命,便是换了今后所有的命。
赫连为了让万俟逃离那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劫,将其转移到自己身上,却不知道万俟因为他,背上了一个更大的劫难。
现如今万俟又向他求了能同生共死的药。
真是有趣极了。
虞君将茶一饮而尽,愉悦的想着麒麟王两兄弟。突然想起了赫连的那句“在我身边”。
他猛的站起,双手撑桌。
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第七章
一
巨大的明月似乎占领了半边天,湛蓝的海面在月光下显得波光粼粼,像是撒上了一层银纱。
虞君从水中探出头,撩开肩上的长发,水珠顺着发尾滴入海里,精致的五官在月下有些朦胧与梦幻。他露出上半身,没有穿衣,精致的锁骨,紧致的腰身一览无余。这是多么绮丽的画面,偏偏虞君还不自知,挑起眼角问道:“怎么了?”
凌渊暗暗吞了口唾沫,尽量让声音平稳:“不,没事,陛下。”
虞君游到他面前,伸出手碰了碰凌渊的脸,凌渊只觉脸上一凉,随后听见虞君说道:“有点烫。”
他低下头刚好能看见虞君的锁骨,洁白光滑的皮肤上还有水珠,只好暗暗别过头,虞君又道:“还有点红。”
凌渊觉得耳朵都快要烧起来了,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虞君的胳膊已环上了他的脖子,半个身子贴在了凌渊身上。现在快要入秋,穿的并不是很厚,衣衫全被虞君身上的水打湿了。他眼前一花,只觉得似乎有什么银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便被虞君拖进了水中。
迷糊间已从水中跃出,等坐稳时便发现自己在一块礁石上。虞君两手环着凌渊的脖子,头蹭了蹭他的颈窝,尾巴拍了拍水,又缠上了凌渊的腿。
——是的,尾巴。
凌渊这才看清刚刚在眼前闪过的银色,那是一条鱼尾,银色的鳞片自虞君的下腰开始,像是月光的颜色,圣洁美丽。虞君整个人窝进凌渊怀中,也不老实,鱼尾时不时打下水,溅起一些小水花。
这样的虞君,比在陆上穿着白衣的他多了几分媚意,当真是美艳无双。凌渊轻揽他的腰,在虞君耳畔轻声问道:“陛下?”
“我还以为你会被吓到。”虞君把头埋在凌渊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没有。”凌渊抱紧了虞君,道“很漂亮。”
“那可不。”虞君坐直了身子,抬起头,凌渊可以看见虞君的眼睛,似是能将人的灵魂吸进一般,虞君调皮的眨了下眼,“孤可是以美貌闻名的鲛人族的王,敢说孤不漂亮?”
“哪敢啊,”凌渊笑着将他拥入怀中,“漂亮极了。”
虞君在他怀里笑了会儿,轻声哼起了歌儿,没有歌词,只有曲调,很轻,凌渊是习武之人,不懂得欣赏佳乐,却觉得十分动听,能使心灵渐渐沉静,迷醉在这梦幻之中。
歌声渐渐消散在月光中,鱼尾也不再拨着水,怀中的虞君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凌渊小心翼翼的抱着他,良久,在发上轻轻印下一吻。
“真的,太美了。”
美到我无法抵挡——只能沦陷。
二
虞君自诞生起,便呆在冰宫,由“他”教授医理与法术。等得“他”许可能够出宫时,已是能小病挥手即除,大病妙手回春了,起死回生若非是真的命数已尽,是断不会用的。一手控水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当今世上无人能比。
刚与凌渊一起时,想着要逛遍这大陆,银子不是问题,反正那家伙一伸手就有银子。两人游山玩水,偶尔遇上需要帮助之人,凌渊也懂得些医理,还不需要虞君出手。
后来走累了,便想要回到冰宫,在冰宫了住了许久,虞君却觉得还是这人间有趣,又拉着凌渊回了陆上。
凌渊随着虞君到处走,早已习惯,在虞君踌躇于要去哪儿时,凌渊笑道:“不如去西壤,陛下不是很喜欢那儿吗?”
“也好,”虞君一拍手,道,“那儿稀奇玩意儿最多。我们在那儿开一家药馆吧。”
“可我只是略懂一二……”凌渊有些犹豫,“不然我们换一个……”
“没事,”虞君眯起眼笑道,“我会。”
凌渊有些愕然,随后也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