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望着鲜鱼吞吞口水,笑道:“今晚吹什么风,吴大叔要一展身手了?”
吴伙头手上动作不停,叹道:“听说领兵的将军晚上要到了,上头让我们煮几个好菜招待着。可这军中的粮草还没运来,食材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我也做不出什么好菜来。”
“谁说的,小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吴大叔手艺更好的厨子。昨儿小虎哥才说了,吴大叔做的菜,即使是石头他也吃得下去。”沉玉把柴塞入大锅底下,抹了抹脸,又印下一块黑印。
“吴大叔,那将军是什么人?皇上下旨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这会才到?”
吴伙头好笑地看见她脸上的黑灰,摇头道:“听说姓郑,是皇贵妃的兄长来着。”
“兄长?”沉玉笑呵呵地把手里的灰随意抹在衣摆上,好奇地问道:“皇上不是有五十多了,皇贵妃的兄长,这郑将军岂不是也剩下一把老骨头,怎么带兵打仗?”
“嘘!私下议论皇家是要杀头的,你给我小声点!”吴伙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了过去,悄声道:“皇贵妃去年才进的宫,也不过十七八岁真是作孽啊!”
沉玉诧异地张着口,学着吴伙头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轻声道:“那皇贵妃和公主的年纪相当,皇上怎么还”
说着,掌心往下,作了个“下手”的姿势。
“皇家的事,又怎么说得清。不过这皇贵妃正得圣宠,她兄长能当上将军,传闻也是这枕边风吹来的。”吴伙头长吁短叹,满脸忧心。“这样的将领带兵,对的又是芮国,前景堪忧啊,唉”
见他难过,沉玉连忙安慰道:“我们伙头兵在后方想办法做些好吃的,让所有人都龙精虎猛,即使赢不了,也能从刀下活着回来!”
吴伙头无奈地笑着,脸色稍稍有些回暖。“你这黑头就是天真,不过说得也有理。我们伙头兵不能杀敌,用处不就是这样了么。”
说完,挥手把菜刀抓起,大喝道:“来,看刀!”
“刷、刷、刷”的几声,一条鲜鱼便被切成了几块薄薄的片状。手法之快,让沉玉看得眼花缭乱,只管拍手叫好。
军中调料很少,吴伙头把鱼片在锅中滚烫的水里转了转,便用双筷夹到盘里,换了锅子伴着作料翻炒了几下。鱼香飘出了老远,帐幕前好几个馋嘴的士兵直盯着盘子里的鱼咽口水。
沉玉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鱼。她当然明白这菜是给新来的将军,往常的菜什么的她还可以偷吃一两口,这鲜鱼缺了一角却显眼得很。虽然眼馋,可她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到时连累了吴大叔可就不好了。沾了点鱼汁稍微安抚了肚子里的馋虫,沉玉帮着伙头又炒了好几样小菜,便提着篮子往主帅的营帐走去。
刚靠近营帐,一个穿银盔甲的士兵伸臂挡开了她,下巴一抬,不悦地瞪着沉玉。“这里是郑将军的营帐,谁说你可以进去的!”
陌生的面孔,沉玉一看便知这是那郑将军带来的近卫。傲慢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恶心,近卫不也就是士兵,跟他们没什么不同,看他了不起的!
她心里使劲腹诽着,脸上仍旧挂着讨好的笑容。“小的是伙头兵,上头让我给郑将军送饭来的。”
“一边去,郑将军吃的饭菜能跟你们普通的士兵一样!”近卫把篮子上的布掀开,皱眉瞪了两眼,又道:“得了,把篮子放下,回头给我们送一壶酒来!”
“这位大哥,军中不能喝酒,伙头那边怎么会有”沉玉赔着笑,低声下气地说道。虽然吴大叔那里有调味用的白酒,可这些人如果被发现了,说不准会推到她和大叔身上了事,沉玉可不会那么傻。
那近卫也是有眼色的人,见她这么说,冷哼一声,道:“我可是郑将军的贴身侍卫,这样的小事,将军不会在意的。我让你拿就拿来,别啰啰嗦嗦的,小心我给你这小子吃一棍子!”
沉玉咬咬牙,不得已开口应着,却没说伙头那边有酒,只说去寻一寻。回去和吴大叔一说,他把那瓶料酒取出来,二话不说就塞在她手里。“拿去,就怕那些人不好这口,会为难你啊,黑头!”
她当然知道料酒不过用来炒菜,单喝又怎会像平常的好酒那样香。想了又想,把小虎叫到一边,嘀咕道:“郑将军的近卫要酒,伙头只有这瓶了,你这就送去,说不定在他们面前露了脸,很快就能在将军身边谋个职位。”
小虎长得高大结实,虎虎生威的模样,军中鲜少有人敢对他不敬。沉玉想着那些近卫见到小虎,应该有些忌讳不敢下重手。再说这小虎便是那自愿参军的几人其中之一,从小就梦想着能做将军,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愿放过的。
果不其然,小虎听到这事,爽快地应了,拿着酒就去了主帅的营帐。
小半个时辰后,便见他急急走了回来,神色不悦。到了沉玉跟前,迫不及待地忿然说道:“什么将军,我呸!上战场还带着妓女,一帐子的脂粉味!做他的手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什么!你说郑将军来这里还带着”旁边一人听到他的叫嚷,挨了过来,一脸震惊。“上战场还带着娘们,他不想活了!”
听这话沉玉不高兴了,“女人怎么了,谁不是老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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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意外之财
那士兵小名大头,平日和他们两人也相熟。看沉玉不乐意,笑着解释道:“黑头一定不知道,军中不能有女人的。自古就有记录,说是带着女人打仗必败。”
“我才不相信这样的鬼话,打仗就是将军领兵的事,跟女子有什么关系!”她撅着嘴,冷哼道。
“撇开这事不说,小虎你怎么确定那是青楼女子?”大头转过头,奇怪地问道。
小虎脸上红了红,含糊地道:“那女人是勾栏院的花魁,年初家里的兄长带我去见识,偶然遇见的。”
大头贼笑着勾住他红透的脖子,挑眉道:“听说这花魁没一百两都见不上的,你这小子真是走运了。”
“胡说什么!”小虎涨红了脸,甩开大头的手臂,猛地大声喝了起来。
小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大嗓门和不能开玩笑这两点无趣得紧。沉玉揉了揉耳朵,不以为然地道:“说不定这郑将军是好色了一点,但是领兵打仗兴许有些才华,朝廷才会让他过来的吧。”
大头嗤笑着,点了点她乌黑的额头。“就你这黑头傻得很,朝廷的官员都是些什么货色,一看这姓郑的就知道了。”
“就是,从来没听过这姓郑有带兵上过战场。黑头,你没看见那人的身板,起码”小虎比划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憋出了一句:“姓郑的起码抵得上有四个黑头!”
“扑哧”一声,大头和沉玉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那将军的战马,可得好好锻炼才行了。”沉玉直笑得弯下了腰,眼角的泪水都要出来了。
“对啊,说不准那战马有五个黑头那么粗壮。”大头捧着肚子,不由打趣道。
“不如我们这会去马厩看看?”
沉玉刚提议着,小虎瞪了她一眼,道:“别开这玩笑,被人发现我们麻烦可大了。”
说完,又不禁叹了几声。“原本要对着芮国想打赢已经够难的了,如今领兵的是这样的将军,打胜仗根本比登天还难!”
“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沉玉垫着脚跟,好不容易拍着小虎的肩膀安慰道:“到时上了战场,你可别像个傻帽似的,只顾着往前冲,不然吃亏得肯定是你自己。”
小虎双眼一瞪,把肩膀的手拍开。“上战场不杀多几个敌人,我还参军作什么!只会往后面躲着的,就是懦夫!”
大头为难地瞥了沉玉一眼,小虎这才想到她是在后方的伙头,自己这样说,把沉玉也算进去了。左右想不出道歉的话,偷偷瞄着沉玉,见她脸上没有生气的征兆,悄悄松了口气。
“黑头,你知道我不太会说话我刚才说得不是你,总之”小虎使劲抓着头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好了,都是兄弟,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沉玉大大咧咧地笑着,跳起来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不过人各有志,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跟人讲,省得让他们心里赌着。”
“我晓得的,”小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他向来是直肠子,想到就说,经常得罪其他人。现在军中除了大头,就只有沉玉不嫌弃他了。“黑头,不愧是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大哥都关照你!”
大头摇摇头,揶揄地笑道:“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呢,就只有黑头这样的受得了你!”
“小虎哥是好人,刚进来如果不是有他在,别人看我瘦弱又矮小,早就不知欺负到哪里去了,怎会像现在这般自在?”沉玉笑眯眯地说着,摸摸直打鼓的肚子,眼珠一转,悄声提议道:“晚上只有野菜,要不我们去镇上找些吃的?”
“明天就要出发,今晚我得回家跟娘亲好好说话。”小虎腼腆地搓了搓大掌,说着。
大头无奈地耸耸肩,“军医让我去帮忙整理药草,晚上怕是不得空了。”
他爹是镇上的大夫,小有名气,可惜几个月前病死了。行军里最缺的就是大夫,衙门硬是把他这半吊子抓了来,帮忙打打下手之类的。
“那好吧,我自己找找乐子就行。”沉玉撇撇嘴,抬脚往外走去。除非是自愿参军的士兵,其他人是一律不准离开的。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哼着小调,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出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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