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对着那旁的人牙子言道:“想必你也瞧见了,咱们这院中如今正缺使得上力的,先领了去厨房试上一试,可成?”
“成,成,成,姑娘说在理,就是都领了去试上一遍,老婆子我又哪敢拦下的。况且都是往后要往府城去的,自是谨慎挑上一挑的才叫人放心,不是。”
不待这旁二奶奶发话,那老婆子更是媚笑着,又是一句:“那这外院的粗使婆子可是也得试试才妥当?要不就领她们往外头,洒扫瞧瞧看可是能去府上当差?”
不想却被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摆手拦道:“不必了。原本就是担心此地寻几个粗使的丫鬟不容易,如今看来倒是略微能瞧得上眼。再则这院子实在太小,只怕外院也没多余地界,另外安置婆子们。”
要说这婆子到底是在这行里打滚多年的,不论旁的,单是这眼力劲就已可算得洞察分明了。这边蔺兰此言才刚收声,那头老婆子已然是点头应和:“姑娘说的极是,正是这么个理,到底只是做些日常的活计,用几个丫鬟就已是足够。若是往后再要添置婆子,也是不迟。”
正说着话,方才被麦冬领了外院去的那四个丫鬟,却已是随之复又跨进院内,仍旧如之前一般那旁立定。听得一脸喜色凸显的麦冬耳语两句后,才见这旁座上的二奶奶,出声言道:“就留左边那两个就好,多少银两告诉蔺兰便罢。”
不等对面那婆子躬身谢过,就见这位已是起身,转而径自往西厢房中去。脸上微微一疆,忙不迭却已恢复先前的模样,低声赔笑着凑近大丫鬟蔺兰殷切连声:“那就劳烦林姑娘了。”
听得那婆子口中,偏把蔺兰的姓氏错读成了林字,不免想要出声提醒一句,却被这旁蔺兰摇头拦下。
点清了银两,又收妥了两人的卖身契书后,边是引了那婆子往外面去,边是不着痕迹的低声婉转了一句道:“李牙婆也莫多想,我家二奶奶本就是来此处养病的。如今身子骨还弱得很,久坐不得,若不是为了过过眼好安心,又哪会出屋子一回的。”
一听是这么个缘故,忙不迭连声告罪,又是媚笑着朝蔺兰福了几福,谢了又谢,才依依不舍的跳上大车,招呼了把式往镇上回。
而此刻屋内二人,却已是掠过此桩,接着商议起生意之事来。未曾料到,人牙子一行才离开不及半个时辰,小院门外复又停住了另一辆马车来。
抬头亦是同样在对方眼中,觉察出一丝疑惑之色来,不免异口同声问向蔺兰道:“你确信是那梁掌柜又领了陌生人前来?”
“二爷、二奶奶宽心,瞧那样子不似粗鲁模样,顶要紧的那位却是一略有几分颜色的中年妇人。”
妇人?这又是哪个,难不成是梁掌柜铺里的内当家?
待请了来人在厅上落座后,二爷才拖着病体缓缓而至。初见那蔺兰口中中年妇人,他已在心中推翻了前一刻的猜想。这妇人虽也算是中年,却明显比起那旁的梁掌柜而言,大出了六、七岁的模样,若称姐弟倒还有些可能,但这夫妻一说却是颇为勉强。
随后的介绍之中,也已证明了此点。确实不非杂货铺中的内当家程氏,而是那位程氏的娘家嫂子。虽说只算得上是族亲,好歹也得唤这位一句七嫂。
简短结束了客套之言后,那旁的梁掌柜便已直奔主题而去。原本就晓得这位卢家二爷,是来此处静养病体的,不敢叨扰多时。而另一边虽是头回见面,不过短短数语之间,已是足以看出那同行妇人,异乎寻常的爽利性子。
“听我家姑奶奶言道,卢二爷手头上还另有不少,店铺的彩绘很是别致。只不过咱们那小小的四合镇上,却是无从寻觅踪影,才使得余下那些没了用武之地。”说完这一句,顿住片刻,看了一眼对方面上的神色。
确定仍旧如常后,才正色请托道:“不知卢二爷可愿意,将余下那些大作,转交由我程记代售往镇外去?”
“大作之言却是名不副实,哪里担得!不过程掌柜的意思是要将我所绘制的图样,转去其它省城的店铺之中,倒是可以商量。”听对面这位卢二爷不但是并未回绝,更是一口应下此桩,那旁两人心中已是大定。
正待要吐露谢意之时,却听得这位忙又补了一句来。
☆、第十六章合作事宜(上)
“不过另有一桩,许得程掌柜的多费心。”在听完这旁卢二爷的心中所虑之后,对面的两人才算彻底将心放下。这位本就是官宦人家出身,不提自己更是还有那功名在身,眼下虽非一时无奈,又怎会出此下策,与商户们绘制图稿以换取黄白之物。
不及片刻,两人便已想明这其中要害,忙不迭连声颔首,允诺将此事应下。自此后,无论是杂货铺也好,还是程记的彩云间也罢,都不能有任何有关之事传出。
一路回程时,翻阅着手中那叠绘本,靠坐车内的程掌柜,不由得笑颜依旧,暗自欢喜。之前自家相公的言语,更是不绝回绕耳旁‘别瞧这等不起眼的小生意,若真能传去县城、府城那般所在,莫说就此能助我程记一步跨入期间,想来对于今后立稳脚跟,也是功不可没!’
相对车中的程掌柜而言,正在车辕上,与把式分坐左右的梁掌柜无疑更是庆幸。当初听了娘子的劝,才转而投向了卢二爷那头,虽说不全为了讨好官家子弟,反倒指望着有此一举后,自家便可得以抽身而出,如今看来却更是受益匪浅!
一切看似偶然,却又透着一丝叫人难以置信的必然。相对初时乡党的亲近而言,谁又不是将自己家人的安危,摆在那首要的位置。想来就是换作旁人,也必会想尽法子势要将此桩,扭转过来。
晃了晃脑袋,将脑中最后一缕歉疚远远抛去无踪,自此再不为其所困。反倒是更觉自家娘子之言,颇为有理。想当初若那人还将自己视作乡党,又为何明知对方是官家子弟,还欲教唆着百般祸害,可见其人用心之毒,早已漠视乡亲这一桩了。
而今自己倒可算得因祸得福一说,不但未因此受累,反倒更是得了那卢家二爷的赏识。先是得了那档子转手便成的好差事,随后又是为程记与卢二爷接洽,无意间加重了自家铺子在程家人眼中的必要之处,才是他们夫妻俩最为在意之事。
只是他尚未获悉,紧接着再有另一桩,即将与程记携手共谋的好生意,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之中。说来这两位掌柜的,不想正是应了那一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的俗语。若能再晚几天前来造访,必定更会欣喜非常,因为卢家二爷正帮着娘子整理修订图稿,为下一单买卖做足功课。
连着数日的忙碌后,才在两人默契中得以缩短了不少时辰,然而当丫鬟蔺兰将此等消息,传与按例前来送货的梁掌柜获悉时,仍是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这才多少日子,自打咱们铺子帮着制作各店的招牌起,不过一月余时日内。这卢二爷又想出了另一桩生钱的好买卖,怎不叫人是又惊又喜,何况这位原本只是在书院埋头用功的读书人?”到家还不及换下一身行头,已是冲入自家后院,将方才面见卢家二爷的情形,细细讲述了出来,最后还不忘深深感叹一句。
绕是这旁的掌柜娘子程氏,也被今日之事惊得不轻:“还真是这般哟!想来即便那些本就是商户出身的子弟,都未必能在前后不过月余的时日内,得以理清头绪,选出合适的物品以便货卖四方。”
“没错,就是这么个说道,我才当场惊得不行。好在这卢家二爷本就是位好说话的主,又特意容我多思量几日,再作答不迟。”
“思量几日?这等好买卖即便我家铺子应不下所有,不是还有我娘家的彩云间那头的印染作坊,可得接手下来?”听得自己这位当家的吐露实情后,这旁的掌柜娘子不免加重了语调,提醒起来。
却见那旁原本正倒水润喉的梁掌柜,已然起身从衣架上取来程氏的褙子,指向对襟处的素色绣花问道:“娘子以为,若是将此处的简单花样换作绣坊中的精美刺绣,可能就此升值三分?”
“何止三分,相公到底是不知眼下的行情,莫说是那绣坊的精美花样,单是位居这四合镇成衣铺中,头一把交椅的彩云间里售卖的中等货色就已是身价翻番不止当家的,难不成此番那卢家二爷想到的点子,却是与这成衣坊有些关联!”
刚才虽说已是言明,今日卢家二爷请了自己书房叙话,却不成让他带了样品来瞧,此刻将褙子上的绣花比过之后,绕是这旁的掌柜娘子再迟钝,也已是明白了九成。
收敛了刚才一声略高的音调,转而正色言道:“也就是说,那卢二爷所提的发带,便是要以刺绣为主,辅以上好的面料做底而成?”
“这只是对富贵人家而言,对寻常百姓人家却是另有设定。就是以那再普通不过的蓝印花布做底,绘制相应的花样,哦,说是花样却有些不妥,应该是以文人常绘制成画作的工笔花鸟,印在上面。”
就见其边说边抽出袖笼中的一幅小品,小心翼翼的铺将开来,半带得意的低声告诉起来:“瞧见没,这可是那卢二爷亲笔所绘,比起那乡土气十足的乡间之物而言,若能得以将这般的文人画稿,落与布面上,可是格外别致?想来即便是那等小户人家的女眷,也定然是爱不释手才对!”
“何止哦,现在就是我瞧着,也想立马寻了一片来戴哪!”面露喜色的接应一句后,才刚拿过后一张来瞧之际,不自觉已然是移不开眼了。只见画中分明就是诸多的女子头像,或是正面、或是侧向,皆是扎着各式的新鲜发带,栩栩如生,怎不叫人艳羡不已。
且不说这画稿上所绘,并非是简单的黑白两色,无论是那细腻的工笔手法,还是深浅搭配异常和谐的用彩,都无不将本就天生爱美的儿女家心思,牢牢抓住!
瞥见自家娘子如此神情,便已能联想到当明日送去彩云间,程记的那位大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