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命这般教养出来的孩子,做那粗使之事不免有些可惜了。随着山庄日益壮大起来,这一班忠心可靠之人,才是当用之时,又岂能如此大材小用!
“本来这外院粗使之人,只需挑些勤快老实就好,二爷自是坐定家中放心便是,此等小事哪里还需旁人接手,小的明日就寻了镇上的人牙子来,隔日选定了合宜亲自与二爷你送来便是。”果不其然,就在三日后,特意上山来接了小女儿回家过节的梁掌柜,一听蔺大管事提及这桩,忙不迭摆手拦道。
在与二爷书房商议了来年之事后,便特意改道去了隔壁山头的待客小院一回,正是为了给自家闺女的师祖,送去年节之礼。
待这位略坐片刻,起身离去后,一家四口才怔怔望着,那旁堆成两摞的各色年节礼,感慨万千。曾几何时,自家过年之时还敢有这般的奢望,不过收了个不记名的女弟子罢了,却得了人家这许多谢礼怎不叫人唏嘘万分。
而另一方,屋内众人却还未曾得知,虽比不得庄内一众佃户们所获丰厚,这庄中却单分了一份不错的分例与乔大夫家。
☆、第二百一十章 山庄年节(下)
就在昨日才得了梁掌柜送来的众多年节礼,今晨刚到药堂坐定不久,就听得外面店堂里是脚步声起。这般时辰,不应该来了许多的病患啊,莫不是出了什么紧急之事,还是。
正在内堂之中,乔大夫着急起身欲向外张望之际,便叫外堂的小伙计挑开了厚棉帘子,扬着笑脸探头向内提醒道:“乔大夫快些让你家小徒儿回家一趟,遣个人来药堂领年节分例咯!”
“啥分例?年俸不是还需三日,才让支取的况且我才来在这渌水堂中不及月余,哪里还有什么分例可领,怕是小耿子把人名弄混了吧?”不觉摇了摇头,继续自顾自的翻看起手上的医书来。
只听得门帘外的小伙计,咧嘴一乐道:“乔大夫你可真逗,别看咱们山庄地界不算大,可这般地东家却是打着灯笼难找。”索性跨入一步接着告诉起来:“不提我家老爹、老娘在茶庄上,给的那份厚实的年节分例了,就咱们这渌水堂里也是看着外人直眼馋哪!”
不待这旁的老大夫好奇发问,小伙计已是掰着指头,给对面这位新来乍到的坐堂大夫,一一列举了起来:“但凡在茶庄与田间劳作的佃户,每三家分一扇猪,余下的猪头、小水这些个也都一并均分与各家各户;再来便是裁新衣的布料,倒是无需咱们另出谷置办,只选了自家看中的颜色、花样,等腊月十八都由梁掌柜家的车马送来,大家伙在山庄门前各自签收了,便好。”
看了一眼这旁已是吃惊不小的老大夫,才继续道:“咱们本都是庄户人出身,油盐酱醋之类都得往镇上去采买了来使,每逢仲秋、年节之时。东家就会早早许了那梁掌柜家一并采办了送到庄上,可是省了大家伙不少银子。”
“那会儿,我家小院厨房里的。”
“自是大家伙先匀出来与小院里添上的。”顺口应了一句,忙不迭又是摆手正色道:“乔大夫且安心,别看咱们都是佃户人家,上不得台面,可这些个吃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保管。”
却被这旁的乔大夫,抬眼笑骂一声:“哪个又嫌过什么?就咱们庄上这一班佃户们都能住上大瓦房,只怕满镇子就是整个府城郊外大地主家的。也是不敢想象之事!”
“可不就是!”一句附和出声,又得意万分地挑了个大拇哥,朝着东家所居的山头憨笑了两声。出内堂之前还不忘回头催促老大夫一句:“乔大夫还是快些寻来取了家去才好,这些个鲜活吃食咱们这地界可是入不得门。”
晚间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皆是感慨颇多。此刻就连老爷特意另许了分出小半的老家人夫妇俩,亦是边抹着眼泪,边喃喃上一句:“这回咱们家老爷可算是遇上好心人了。原先听着要在庄子上给旁人家的药堂坐诊。老头我就心里直打鼓,老爷都这把年岁了,又怎么能够低声下气地与旁人家做活计?”
“哪里想到,这庄子的东家却是个实心肠的,咱们这才来了没一个月哪。谁知道,也能分了佃户家的三成回来。可是不容易。”老婆子忍不住抹了把泪,忙又指了指厨房感叹道:“如今单是咱们家小公子的饭量就减了二成多,这可都是饭菜里添了油水。才不会跟先前似地老觉着不顶饿咯!”
老夫妇俩,才吃了一口面前的好饭菜,就听老婆子念叨:“就是比起往日府城外的佃户们,这里的东家也是出手大方的紧。刚才分肉与我的大姐说了,旧年开春没多久时。庄上还分过一回鱼。”说着更是横过竹筷,比划了起来:“条条都有这般大哪!”
就见对面当家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句:“都能让老爷写了书信将奶奶都接了来,必是错不了!”
就在一家老少为此番意外之喜,感叹不已之际,对面半山小院中却是另一番情景。往年都由苏叶、苏木两姐妹,合力誊写的庄中各处账目,今年也都已搬至了那旁西厢房内。
书房自是被此刻正用心整理医书的二爷占了,而原本借住在此的梁家小女儿,也已是回家过年节了,刚好当用。看着二奶奶这旁文思清晰地又在账目上添了一笔,姐妹俩俱是不自觉的围了过来。
“主子,为何这般快,想每回我与苏叶姐姐整理总账之时,少说也得耗上半日光景,才敢提笔往账上落笔的。”
听了苏木出言相问,索性放下了手中之事,拿过一旁折扇点着账上一处,细心地讲解了起来。只怪当初走的匆忙,未曾好生讲解了详细,也亏得这两个丫鬟知道开口相求,倒是在梁掌柜家的程氏那儿学到了不少好用的法子。
只是比起一直随行叶氏身旁的蔺兰与麦冬来,还是尚显不足,即便是比她们晚入府两年余的小娟来,也是略有差别。原本就跟着在米铺看顾库房的爹爹,学过些许的丫鬟小娟,当初看到自家奶奶打理家中账目之时,便一直静静看着,直到被叶氏瞧在眼里,才点头只道自己也想学着替主子分忧。
倒是补足了蔺兰出嫁后的空缺,有了叶氏的亲自教导,再加之一旁麦冬的积极配合,领悟力也是越发加快。不出三月已能独当一面接下了二房的账目一桩。
只是山庄的账目更为繁复多样,远不是卢府二房那一小本流水帐,堪比一二的。此刻看着主仆三人忙着整理山庄的总账目,一旁的小娟也是跃跃欲试。
早已发现这点的二奶奶叶氏,顺手点了点那旁的小丫鬟,一并坐下听讲端详。待回屋用过午膳稍作休息后,这旁西厢房内已然又添一名人手在忙了。
不到两日功夫,这原先需花费姐妹俩半月多,方全部整顿完毕的年终总目,一是整齐摆放在书案之上了。不禁引得这旁的卢临渊摇头轻笑道:“如此神速,若叫户部整日忙活这些事的官员获悉,就是咱们家中的二等丫鬟,都比他们厉害一层,不知会如何作想?”
“女子又不得出仕,又有何可惧?再则,一般商户家的女子多半也是懂得核算一事。旁的不论,单说我们卢府内的大房奶奶魏氏,想必也是此中的能人!”
会意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们在府内这几年间,就不曾听过她屋里的大丫鬟,还需整理账目一事,就可见一斑了。倒是太太眼光极准,定是深知这位的能耐何在,从不与她提及核算之说,反倒更着重当家理事一项。”
如今想来也确实是事出有因,这魏员外的生意手段与理财核算之法,比起常人来不知高出多少段数,就连一项自认胜人一筹的太太王氏都不得不颔首承认。
正是如此,只教导其理顺府内诸事,已是足以。置于核算账目整顿库房一桩,原本就是魏氏的擅长之事,压根无需他人一旁指点,也是游刃有余!
不禁提醒道:“如今有这几个丫鬟堪用一时,娘子且放手歇息便好,往后自有她们几个代劳就是。咱们只须好生盘算盘算,这到手的银子如何增值,才是当务之急。”
“如今茶园在向管事的打理下,也已步入正规;那旁百亩良田中每年的收获也是颇为可观;再则桑园一项,近几年必是提速飞快,大有可为。”说着抬手指向对面书房,比出一跟指头道:“眼看手头只剩整理医书一桩,除此之外倒是再无旁事可忙咯!”
按原先两人的计划便是以山庄为基础,着手贸易一桩,才这般急于脱身官场之外。此时听相公提醒,那旁的叶氏已然颔首应道:“开春往南之际,索性再添些行囊才好。”
眼下之意,便已打算借此番南方之行,顺道勘探一路之上的风土人情,各地特产之物与货源贸易详情。本就是默契非常,得此一句便已是点头附和一句:“自是再好不过,刚好也去瞧瞧此世的南方各地又是怎一番富足非常的情形。”
虽说此世也与前世一般,南方各地也多以鱼米之乡得名,却在经历了前年的一场藩王大乱之后,略有改变之处。显然已在年内被朝廷收了回去的地界上,已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不少外逃之人,继而有大批佃户外移之事,也随之是越演越烈。
早在尚未卸任之际,身在户部的卢临渊已是有所耳闻,但当安排定了春耕诸事,同妻子一起行在往南的道途之上,才发觉事实远比京中所获严重三分!
单是逃难而出的民户,便是时常得见;更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沿街乞讨之人,一听口音便知必是由那头而来。
“亏得出门之时,听了梁掌柜的一句提醒,不曾驾着庄里那辆新做的宽体大马车而来,若是不然定是被那些个守城的兵士拦下索要银两。”少时,一行人在客栈寻了上房住下后,才听着一旁的蔺管事低声回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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