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厢房之中,由二奶奶领着略通文稿的蔺兰,也正忙着整理昨夜收拢一起的资料。主仆俩是一人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念诵着,而桌旁执笔录入的二奶奶,也是并不着急。原因无它,毕竟才转生此世不过数月,若想用笔自如,还需得有段时日咯。
倒是把一旁不时添茶,送点心的二等丫鬟麦冬,看着很是艳羡!
能读会写,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也不是能轻易办到之事。而在她眼中,此时屋内的主仆俩,却是如此地‘轻而易举’,哪能不心生羡慕的。
借着添茶之际,凑近了这旁二奶奶,细细瞅上两眼。虽是压根就瞧不出什么明堂来,还是异常认真的定睛打量,又不时抬头看向对面就座,缓缓念出声来的蔺兰姐姐,久而久之也已能认出,二奶奶笔下那个书写了许多遍的‘茶’字。
就在主仆两人暂息片刻之时,只见麦冬已是指着纸上的一字,喃喃出声。顿住了手中的调羹,二奶奶不由轻笑道:“不曾想,你这小丫鬟还听上心的,才不过瞧了几遍,便已能认出一字来了。”
转而放下瓷碗,瞥了一眼桌上的书稿问道:“既然如此,往后若让蔺兰教你识字,可是愿意?”
不及应声,本还立定桌边的麦冬,已顺势跪了下来,频频点头欣喜接道:“谢二奶奶成全,谢二奶奶成全!”
猛见她这般兴奋,不免哂笑着虚抬了抬手:“多大点事,还不快些起身。好歹也是内院的二等丫鬟了,再不比外院粗实丫鬟,哪里用的着这般,遇事就晓得跪地回话。”
说着忙又笑指着自己的膝盖,低声提醒一句道:“但若是回去了府里后,你们也都上点心,万事还是守着些规矩才是。即便是你主子我,这个卢府的二奶奶,若是遇上必需之时,也得说跪便跪!”
又瞥一眼对面的蔺兰,自嘲一句道:“现在知道了吧,为何你蔺兰姐姐要亲自给我做衬裤?原就听说过有人为了不把膝盖跪坏了,都悄悄在腿上绑软包。可到底怕一旦没系好,走到半道上滑落下来,反倒露了馅。”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在衬裤上做个小口袋,才更稳妥,还不怕它掉出来,人前丢丑。”说着这里,就连对面的大丫鬟蔺兰都忍不住插入一句,补充道:“就是浆洗上的婆子,每每拿到咱们院里的衣物,不免好生奇怪罢了!”
那旁的麦冬也已是禁不住,忙是掩嘴低声笑了起来。反观这旁的主子,却是满脸不在意的,淡然一声道:“那还不是怕跪久了,把好人也给出病了!眼见着天气已开始转凉了,即便不是直接跪在石板地上,骨头也是承受不住。衣裙脏了倒是不怕,拿去清洗了便好,可身子骨却是轻易折腾不起,一旦跪出了好歹来,往后就得受大罪哦!”
顿下片刻,抬手了比了比书房的方向,微笑道:“如今你们也都晓得了,我与二爷的汤药是怎么被瞧出不妥来的。”见两丫鬟相视一眼后,忙是齐齐颔首。
这才接着正色一句道:“虽算不上是真正的大夫,但比照着医书上的指点,再加之久病的缘故,少不得比起常人来略懂一二。”
对面的蔺兰忙是脱口而出道:“哪里只是略懂一二,如今小的算是真服了,二爷只拿着药方便能将草药尽数挑了出来。可见世人常说的那句‘久病成良医’,的确是真有其事的!”
一句斩钉截铁直言道出,那旁的麦冬也是毫不犹豫一个劲的直点头,却让这旁才推门而入的卢临渊,小吃了一惊:“这两丫鬟都是怎么回事?”
将方才之事,与他提了一提。却引得这旁的卢二爷是,好一阵苦笑摇头:“亏得当年我真是下了大力气,用功学了这些基本知识,若是不然,真是被人在这汤药里动了手脚,也是丝毫不察哦!”
略略闲话了两句后,夫妻俩便又忙着将当日整理出稿件来,一一比照起来。看来确实已将几乎所有涉及之处,找寻齐备了,两人才相视而笑,长出一口气。
果然这等文案的活计,也是繁重异常的体力活啊!正在两人准备歇息片刻时,却听得外面急匆匆赶来的蔺管事禀明道,那杂货铺的梁掌柜已在书房等候二爷了。
“来的好快啊!就不知书办那头可曾说妥了?”将手中的稿件缓缓放下,起身整了整衣衫后,便径自出了这边厢房,迈步朝书房去。
而这旁厢房中的二奶奶,亦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靠坐一旁只等书房那头有了切实的消息后,才继续余下之事。毕竟此刻身在县衙的沈姓书办,能否顺利帮村自家一二,才是至关重要的!
此刻书房中,当一旁安坐的梁掌柜,见到卢二爷推门而入时,已是顾不得象平日那般客套一番了。而是直入主题,将适才与沈书办碰面之事,娓娓道来。
那位初见梁掌柜之时,也是莫名一愣,随着听完其来意之后,禁不住已是欣喜非常。面上虽是极力掩饰,可到底对面所坐之人,也是老于世故的杂货铺梁掌柜。
再加之,在此之前两人也是打过几次交道,那位脸上隐隐透出的喜气,又怎能轻易瞒得过人。就是两人在茶肆外拱手分了东西时,门外守候在旁的杂货铺伙计,也低声在自家掌柜耳旁提了一句。
却回来领在前头的梁掌柜,低声提醒一句‘万事谨慎!’。直到两人回到了铺面里,还是再三提点与他,与书办见面一事,万不可外头说漏了嘴,叫旁人得知。
听到那沈姓书办是满脸欣然,与对面这梁掌柜拱手作别的,心中已是大定!果然还是由他出面打点那书办,才是最为合意之事。毕竟想要掩人耳目,自己府上的老家人还是少出面的好。
“这般说来,那沈书办是应下此桩了?”
“不瞒卢二爷,如今这位新上不及月余的知县大人,比起之前的那位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哦!”
☆、第六十一章三方得益
仅此一句入耳,这旁的卢二爷不觉已是微微一震。莫不是这位新知县比其前任来,还要贪婪的多!面上虽不显,但手上略有迟缓的动作已然露出一丝不安来,落在那旁端茶欲饮的梁掌柜眼中,已是再明白不过的。
忙不迭摆手抱歉道:“卢二爷莫怪!小人之所以如此说,却不是因为眼下任上这位,也与当初那位一般有意添置回程的盘缠。而是据昨日沈书办告知,如今这位却是个好大喜功的性子,所以此事无论是与您卢二爷,还是那位知县老爷而言,都是好事一桩!”
接着又从对面而坐的梁掌柜处,陆续知晓了一些有关这位的确实消息。不由得更是暗道两句难怪!这位本就是普通人家出身,单凭家中老母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又得了族中长辈的多番照应,才能入了学堂用功苦读。
随后却是连着两次不第,不得已经人介绍去了一户官宦人家,做了其家中子弟的启蒙先生,这一去便足有七、八个年头。说来也是这位运气不差,先是东翁见其为人诚恳,由太太做主将身边的大丫鬟许了他为妻。如此一来,自是与东家更为亲近三分。
而后的变化,更是让这位昔日的教书先生,顺理成章在东翁一旁做起了师爷。随着那位东翁一路青云直上,其身旁的得力之人,也理所应当都得了不错的去向。
如今这候补而来的知县之职,便是这位已年近不惑,才好容易得来的初入仕途之机。走马上任之后,自是不言其它,只求能在年终考评之时,有最为良眼的成绩,才是重中之重!
由此一来,初到任上便开始兴师动众,试图将县里以往的错漏全都补齐完全,就成了这位知县大人最为关注之处。而底下专司文案管理的书办们,也就成了衙门中最为忙碌几个,令人是叫苦不迭!
不单是忙着将文案中,可利用之处一一列举详尽,更得亲自往各地逐一核实清楚。对于原就坐惯了书案前的几人而言,这等跑腿的活计更是有苦难言。
然而昨日被这梁掌柜一提,说是夏日里那位,曾接连置办下荒山与良田的卢二爷,此番更有意将那座紧挨着田地一侧的山头,也一并拿下却是为了开辟茶园一事,便顿觉老天开眼!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自己才愁得不行,正打算是不是借口岳母病故,先在家中歇上一歇,也好省点心。左右自己如今这个位子,恐是无人瞧得上眼,也更不用担心被人确而代之。
却不想,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那位卢二爷,又救了自己一遭!果然月前在本地最是有名的小净台寺中,求到的那支签文很是灵验,命中的贵人,分明就是这位卢姓的官人!
有此一想后,自是欣然颔首应下这桩差事。要说这位本虽不是那性急之人,只是碍于眼前之困,却也顾不得许多了,自是不能将这位求上门来的凉在一旁。又恐夜长梦多,更是不能让这旁梁掌柜的多等数日,再做回复。
于是,随即便低头思量起来,只见他不过缓缓吃了两碗茶后,便已有了定论。待其重新抬头开言之时,俨然已是成竹在胸了。
据他所言,本地栽种茶树之人也仅有两家,不过却都离着四合所在甚远,因此上压根就不会互相有所影响。再则,本县原就不是朝廷记录在案的茶乡,自然不会都被收缴为官茶,以供官衙易马之用。那两户茶农的产出便是安茶法,由官府收缴的那份后,余下便都许他们卖与茶商手中。
“所以有此可见,卢二爷家的茶园开辟后,想必也是如同那两家一般,许卖了与手中持有茶引的商户才对。唯一令他费解的是,既然卢二爷已决心在此开辟茶园,却又为何不索性将隔在您家山头之间的那余下两座,也一并都收在名下,岂不更好?”
听闻此言,这旁早有准备的卢二爷,却是微微动容,继而又是轻声叹息道:“何尝不想也都一并拿下了,只可惜开辟茶园一桩,本就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须得几年经营后,方能所有得益。而在此期间惟有不断投入才能使其逐步完善,将手头的现银一并放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