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旁客人顺口附和了一句,那自来熟的店家,愈发是收不住嘴张口,便是接着介绍起来:“客官别看咱们这镇上,大小铺子不少却足有六成是他们老柳家的产亚,您若是来此贩运木材、布匹的,便直接寻那柳记的铺面才是正理!”
大概是瞧着夫妻俩一身的装束,不似寻常人家;再看铺前停着的那架车马上,又是大大小小足有七八个箱笼囊箧;且随行跟着的丫鬟仆妇之流如此之少。便算准了这俩夫妻是四处跑买卖的行商之人,不自觉便随口提点了一句来。
却被一旁的车把式,忙不迭出声拦道:“我们家二爷可是正经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哪里是你口中的买卖人!”
此刻漫说是那头的店家了,就是桌上的两位主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大消息,震在当场!什什么这身子原来的主人,今年才多大岁数,不过十九出头,怎么就考取了举人的功名。
惊愕过后,两人皆是暗自欢喜。早在最初的几天里,周滢渟便马不停蹄地给他恶补了好些常识。却从不敢轻易寻个人来问道起,有关课业这桩来。而且又曾在屋里那丫鬟处得知,对面东厢房内的那位大爷是在十七岁上,考取的秀才,所以被其岳家是一眼相中,才得以迎娶了,当时府城首富家的大小姐过门。
至于后来课业上诸多不顺,却是府中下人们的一个禁忌,哪个都不敢多言半句。直到此刻,相邻而坐的两人更是明白了几分,原来那大房的魏氏为何要将二房,视同洪水猛兽一般,原来还有这一桩紧要之事横在其中。
试想当年十七岁便得秀才的功名,而后便是屡战屡败,再无所斩获可言。而反观其同胞的文弱兄弟,却是一路高歌猛进,直接赶在兄长之前,考中了举人功名。让东厢那头一直被旁人认定了,必将成为举人娘子的魏氏,又如何自处?
再加上,二叔在中举同年,又得娶同是官家出身的弟媳,更是犹如一把尖刀直刺胸膛。怎叫本就极重颜面一事的那位,愈发恨得捶胸顿足直跳脚。明面上还得维持和善之色,见面之际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的出身不够,相公更是区区秀才一名,每每想到此处都仿佛千座大山,直压得她是喘不上气来。
如今获悉了其中又一关键所在,两人更为小心万分。虽说有了功名傍身是好事一桩,却也有其烦恼之处,若是遇上真材实料的读书之人又该如何应对?毕竟如今这身子里灵魂是,另有其人啊!
正待两人异常安静地并肩坐在车内,思量应对之策时,就被车身缓缓一滞,惊醒了过来,这是到地方了。
双双下得车来,却再度被震得不轻!“这就是那座养病的宅子?怎么看着不像宅院,倒更像平常人家的小院!”不待这旁的两位主子惊叹出声,就听得那旁抬手‘吱呀’一声,推开大门的小丫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一句惊呼道。
那头刚才帮着歇下锁头的车把式,也不觉愣神片刻。心中也随之发出一声惊讶‘记得,年节前才来运过一回农家土产,不过半年光景就这般落魄了?不能够啊!这院子好歹还有一个老苍头,每隔上七八日便会前来洒扫一番的,怎么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第八章胆大如斗(上)
那边几人中,最是熟悉小院的把式老余头,还在慌神之际,就听得这旁,正顺着开启的门扇向内望去的二爷,略有迟疑的问道:“来时就说是个才修了十来的半旧院子,为何看着?”
也难怪自家主子有如此一问,别说是二爷、二奶奶瞧不上,这般破旧的院子,就是他老余头自己如今与府里几家同住的大杂院,都不这里整理的妥当不少。
但主家问起又不能闭口装愣,不免面露尴尬,磕巴着应道:“小人年前来时也没瞧见这这般破。”紧跟着破落二字刚要脱口而出,忙是住了嘴。乖乖,这地方可是当年主家为了祭祖便利,才出特意请了府城中,一等一的工匠修筑而成的,自己险些烦了忌讳。
本就是不善言辞的老把式,正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当口,却被已是跨入院中,细细打量起来的二奶奶,开口一句:“屋子虽破旧了些,好在院子尚算齐整。”避重就轻的言语,得了个台阶往下。
闻声,这旁的二爷也已转向老实把式,摆手轻笑起来:“又不是你的过错,不过是看着实在寒碜,才问起原因。”见两位主子,确无怪罪之意,那旁的老余头才不禁,抹了头上的急汗,忙不迭退过一边给二爷让出一条道来。
另一边的小丫鬟原本就是农家女儿,比起那旁仍是一脸呆滞的老实把式来,反而更快适应了过来。反身去车板上撂下包裹,自去院中厨房里,却来了笤帚、水盆,已是手脚麻利的收拾了起来。
本欲动手帮村的二奶奶,却被身旁的二爷的一个眼色,急忙拦阻了下来。牵过她便直接出了院外,交待了老把式看顾车马,夫妻二人就寻了一处树荫,暂歇了一旁。
“差点忘了这身份,亏得你提醒,要不然还非得露馅!”忙是摇头接了一句。再看向十余丈外的破落小院,不禁疑惑起来:“你说那卢府的外事管家,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另有人想在暗中,给咱们使绊子,特意挑了左右再无旁的人家,又透着许久都不曾有人打理的凄凉景象,总觉得是有人事前刻意安排的!”
“不排除有这可能,而且刚才老余头的话里,就分明说道年节前还不是这么个鬼样子。一定错不了,就是有人故意用来吓唬人的,又或者是那人自己不方便露面,就借着我们往后落脚的院子,想给咱们个下马威瞧瞧。”
说着,不由得勾起嘴角,侧转头来同身边的二奶奶,附耳道:“可惜啊!这人注定是打错了主意,别说咱们俩本就不是这世上的人。不但是对这种神神道道的事,远远没有这里的土著来得深信不疑,想要我们俩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吓得病倒,却是可笑之极!”
他才刚停下话语,反倒使得身旁的二奶奶脑中,灵光一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看向不远处一片废墟来:“瞧见没有,这地方原来一定还有人家,单是为了我们两人就能有如此手笔,倒也算得用心良苦!”顺着眼光提示方向凝神望去,果然很是蹊跷。
他是堂堂的卢家二爷,又在自家的故土之上,却被人如此手段用尽的算计,哪里能忍下这口窝囊气!这便是那人心中早就盘算好的计量,不但借着犹如深山郊外破庙一般存在的屋舍。再加之,算准了两人本是官宦出身,非得忙不迭掩住口鼻,退至院外坐等下人收拾妥当后,方肯步入其间的。所以这处遗留痕迹,便是分外的醒目,所谓何来就是不言而喻的咯!
只是所图之事,并非两人以为的那般,想借此给填堵,而是为此处所在更添几分阴霾之气!只不过,那人又如何能算到,现在立定树荫下休憩的两位,早已是物是人非,压根就不会着了道,一切皆是徒劳无功罢了。
“眼下这一切的怪异之处,我们就全当不知情便好,索性来了不变应万变。拖上一段日子,先悄悄做些准备就好,而且四周都没有旁人家的屋舍院落,反倒是更方便我们看得清楚。”悄无声息地环视了周遭一圈后,二奶奶才低声告诉道。
这旁看似心不在焉的二爷,也已是借着抬头观察身后那颗大树之际,扫过一周:“这个你是行家,听你的就没错。”
自己打小跟着大爷爷学家传医术,而此刻身边这位二奶奶,在前世了却是在工程公司里做了三年多的审图员。不论别的,这有关建筑房屋一事,普通人又怎么能比得过她的眼光!
按她的说法是审图的,哪里有不会画图纸,自己不会画,还怎么能审出里面的错误来?而如今那不远处的废弃遗迹,却是再明显不过了,落入别人眼中或许一时半会儿看出破绽来,可眼前位是学什么出身的。相信就是打破那自以为,巧妙安排之人的脑袋,怕是事后也难掩惊愕之色吧!
这边两人小声议论着,四周种种不寻常的迹象,而那边院门内外的两个仆役,却是不敢丝毫的怠慢,分头动手忙碌着。原本只是领命守着面前车马的把式老余头,不知何时也开始帮着丫鬟大向,忙活起了院门前那一摊的清扫之事来。
一路上这人就是只知打起精神,专心赶路的好车夫,就连饮马喂料之事,也皆是打理的妥当非常。看着一旁毛色油亮,正低头吃草的温顺家伙就知道。平日在府里专司马厩事务的老余头,就是个实心卖力的主,此刻倍加殷勤之举,怕是皆因不能答上二爷的问话,以至于心感有愧,才忙不迭帮手丫鬟活计的。
树荫下,两人也是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这老实头车把式,或许能够信任。”
“不但可以信任,而且还是经常往来两地之人,说不定还去过其他地方,就是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是最为了解。说不定,以后他能帮咱们办大事哪!”
听到此处,这旁的卢家二爷不禁愕然道:“办大事?难道你还想让他回府去打听,咱们为何被发配到这破院子的幕后黑手?”
掩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哪个没长脑袋的才能想出,这等蠢法子来!”这句才出知道失言了,忙抬手安抚身边那位道:“别生气,我只随口一说而已。”
却见身边那位,毫无恼怒之色,轻轻一笑道:“看来这眼光还得好好练上一练,才不至于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是想着往后让老余头帮着咱们,去各地押运货物的。”
“你是想贩货做生意挣钱,不对是挣银子。”
只见身边的二奶奶,坚定的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告诉起来:“你看看四周,就算那户人家不移走,此地也已经算得渺无人烟。”
看了一眼自家那座孤零零的小院,确实如她所言,放眼周遭眼所能及之处,再不见另一座房舍存在。不禁苦笑了一声,朝那头正忙着扫去门前杂乱的老把式,努了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