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身旁之人,却是轻笑着摇头道:“建功立业倒还使得,至于后者之选却是万万不敢。原就有‘一将功成完骨枯’之说,真要夺人江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我这等祖传医术之家出身的半吊子大夫,怎么说也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只求安生度日,哪里敢往那上头动心思!”
“也是,咱们只求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好。若要是成了那万人之上的。从此后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咯!”想到这桩,不免忆起两人初来之时,在史书上翻到过有关前朝那位女皇的记载,不禁又是一句唏嘘:“想前朝那位可能与我们来自一处的前辈,虽是开创了一番盛世。却在经历十六代后女主天下后,重又回到原处罢了。”
“大家经历不同,所求自然也是不尽相同,原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又托了本尊之福得了这举人功名在身,只需存下足够的金银。还有这好大一片土地在这偏远山谷之中,即便世道不稳,也可暂避一段时日。”
当日看中这等荒无人烟之地。一来确有避过卢府之意;二来也是虑到世道纷乱之时,此等偏僻山谷反倒更可保得众人安危!若在那繁华府城之郊置下田产,仅凭自家之力,必是难以保全一二。
至于往后能否转战府城一事,夫妻俩也仅限用此番京畿那处。交与老把式一家的素面馆,暂且一试罢了。到底眼下的重中之重。还是这三座山头之上,投入众多的茶园所在!
或许,先前置下的良田六十余亩,加之零星散布河滩两旁薄田些许,再添上桑园一座尚可勉强维持几年,待等两三年后茶园有所产出之时,方可略松一口气。只盼世道安稳,老爷在京为官也能一如既往顺顺当当,便可撑过这最初的一段去。
商议之下,与那梁掌柜家合作的贸易之事,就此慢慢放手也已是势在必行。却是如同他二人所料一般,那常年打理铺面的梁掌柜,本就不是愚钝之辈,不及一旁的程氏提醒其中缘故,便已感叹连连:“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比起咱们这等商家而言,确实魄力十足!”
“自年节过后,迟迟不见他家书信传来,还只道是尚未备妥货单一事。却不知,反倒是为了我这一介小掌柜着想,特意留出这一月余的空隙来,便于我家独挑大梁。”
听着当家的这番颇为感慨的长吁短叹,不禁伸手拿过那货单来细细翻看了起来。还真是如此,不仅在货物名录一旁略作标记,最后那张更是特意注明了不少,空隙之时货物单价走势之变。
“这真是为我们家特意留下的,看来前次咱们提及扩展铺面之事,那位是始终记在心头。如若不然,又怎会这般有心一提!”小心翼翼将那份特殊的货单,好生放回匣中,不免也是函授附和一句。
“虽说当初是我一路照看着,他家那余姓小哥,才得以一路顺利完成第一单的生意。可到底还是托了他家卢爷的福,咱们才晓得还能有这等赚取差价的转手贸易可做。若非得了卢爷的指点,谁又会想到将各地货品差价,集中一处细细研读盘算之后,还可有这等妙用!”
夫妻二人不但如此作想,而且在往后的几次,由他家独自担当的贸易之中,也另有留出一份,专是为了谢卢爷鼎力相助之意。
就在一月半后,这旁山间新居中卢家二爷才吩咐了蔺管事,采买来一批适宜此处生长的草药种子。却又在匆匆回山的蔺管事手里,接到梁掌柜送来的谢银。
“整二十两的银票?”忙又转手交与身边的妻子。
再接手读完了来信所述后,不禁微笑看向身边之人:“正如娘子所言,这得舍之间却是微妙的很!当初,若没有我们的放手小舍,如今也断不能有这意外之得。想来这小买卖普通商户中,也并非只有短视之辈,如今看来娘子的眼光却是不错,这梁掌柜夫妻二人确实可算得聪明之人!”
那旁束手而立之人,此刻却是不明就里,不住摇头纳闷。主子们口中的梁掌柜夫妻二人,莫不是做了何等大买卖不成,为何二爷是一声赞叹,就连那旁的二奶奶也是含笑附和?
满腹疑问,直到由自家孙女口中,听完整件始末后,方才恍然大悟道:“原说二爷放手那单生意,是为了老余一家在京畿忙着面馆之事,怕是腾不出手来。这般看来,却是另有缘故,也就我们家二爷本是大家出身,才肯罢手利益一事,若是旁的商户人家怕是未必。”
“正是这么一说。”说起这桩,那旁蔺兰忙不迭接口道:“说来这事还是二奶奶,最先提及的。依孙女看咱们家小姐比起当初,府里太太那掌家的能耐来,还要强上三分!”
被自家孙女如此一提,这旁的蔺管事不免回忆起,这前后数月间自家小姐的种种,出乎意料之外的新奇想法来,已是不住点头道:“确实如此!行事作派反倒是愈发像极了府里的老爷,只可惜老爷是时运不济,没能留在京中为官唉!”
深知自家祖孙三人,当初正是得了主家半道搭救,才得以幸免客死异乡。听得爷爷这一声叹,不禁已是放下手中碗筷,好言安慰起来。
对于只一墙之隔的外院之中,此刻正发生的一切,卢家二爷是丝毫不晓,更是无暇顾及。因为其此时,正在为下月给娘子一个惊喜而悄悄忙碌着。
转眼已是一年光阴匆匆而过,还记得初到此世的彷徨无助,忧心忡忡;更深知,想要在此世安稳过活,需得手握足够的金银。即便是不幸中的万幸,转身在此等门第之家,又幸运得了功名傍身,却无奈这次子身份,注定无法承袭家门产业。
不过,最是令其欣慰之事,却不是这些所谓的身份、功名,而是与他一同来到此世这位,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
哪里想到,前世还未及告白与她,待到转身苏醒过来,却已成了自己此世里明媒正娶的佳人!容貌已是不复前世那般,如今虽只算得是端正秀丽,但这聪慧过人却更令自己动心!
看了一眼,自己亲手布置停当的内室,不禁哂笑道:“却不知可是令我家娘子满意否!”却不知方才推门而入之人,已是呆呆立定门前,望着屋内犹如隔世般的情景,不禁泪光盈盈,在眼眶中打转。
“这是哪里寻来的纱幔!”好容易才吐出这一句,顿时将那旁略带几分得意的卢临渊,小吃一惊回转身来。
看着妻子已潸然是而下的泪珠,忙将她揽入怀中,抬手轻轻顺着脸颊为其拭去:“娘子莫哭,为夫已是晚了这许多日子,才还你一个像样的新房,可是还满意否?若是还须改进何处,但说无妨!”
☆、第八十八章温情脉脉
一时有些哽咽,稍敛了敛心中激动之情,方才抬眼嗔道:“早间让特意麦冬引了我往后山,去细瞧那处月前才发现的温泉,也是你有意为之的吧?”
“就是为了能留出时辰来,布置这一切?”尚未待怀中之人追问完,这旁卢临渊已是低头,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没能给你个像样的婚礼,虽是情非得已,却难掩为夫我心中愧疚!”
“今生怕是无法寻到懂裁制婚纱的能人,不过这般满室纱幔环绕之感,也可勉强算得弥补一二。待下月之时才有玫瑰绽放,所以那会儿再将之点缀其间,应该更有新居的氛围!”
被他如此一提,不禁略感惊讶道:“你又如何知道咱们山间就有玫瑰生长?何时开花又是从何而知该不会是医书中也有提及?”
“如今庄子上有这许多佃户在,哪里还有辛苦翻书查询,只让蔺管事悄悄问过了便是。所幸此世还被唤作玫瑰,倒是省却了不少口舌同他们解释,究竟是何种花卉了。”轻笑着挑了挑眉接着道:“若不是如今真拨不出人手来,定是要在咱们所居这座山头上,为娘子你修一处更甚卢府的花园所在!”
“单是为了闲时作赏却是不必了,比起那富贵人家散闷时的消遣,还是这漫山遍野的自然之美,最是赏心悦目!更何况整个山头都是咱们自家的,撇开那处茶园有佃户在其间劳作,余下之境皆是私家之用,又何必多此一举,反倒失了浑然天成之感。”
“娘子所言极是,倒是为夫着相了。”
不及他一句说罢,就听得怀中之人。失笑道:“不过经相公你如此布置一番,却是仿若隔世一般,何况这还是你我到此之后,真正属于自家的屋舍,怎不叫人惊喜非常!”
这一句应道,不禁引得卢临渊是连连点头,欣喜附和道:“正是如此!别看只能勉强称得二进小院,但毕竟建在这自然山水之间,便是难得二字。再别提,这整个山头还是自家所有。更不是普通之家可比肩一二的!”
只听得,叶渟涵更是浅笑颔首道:“且不提,这正屋三间外加两旁厢房各是两间。再有外院那一排倒座房,若在前世只怕也可算是花园别墅的规模咯!”
“所占之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句顺势接下,两人更是会心一笑。当初书房商议小院规模之时,两人已是感慨连连。回望前世,两人顶多算是中上人家出身。比起如今这般名下有房有地;更有仆役不少;就是帮村自家打理各项农事的佃户们,也足有数十之多。
反手拉紧他的臂膀,亦是低声附和一句:“只要咱们本分经营眼下这一切,不出几年便可称得小富之家了,虽不比卢府家大业大。却好歹也可在此世上,安身立命了。”
“娘子却是谦虚了!就如今这等规模,漫说是卢府那等门第。想来京城之中为官人家能在分家之时,给这许多田产、山地的,定然也是有限的很!”
这句确实在理,即便是嫡出次子,也是分不了许多。唯有卢家大爷那般的嫡长子。方可承袭家中一切重要产业,也正是如此。两人打最初之时起,便从未将卢府的产业视为己有。既是旁人名下之物,有何必贪婪窥视,倒不如早作筹谋,在此之前快速积累立足之本,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