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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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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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凑了上去,老爷子深吸了口气,理了理思路,解释道:“这尊玉像是用一整块青玉请高手雕成的,底下早先只有一个梅花状的小窝。可是你们看,”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激动的指着玉像底部说,“你们看,这里却有两行字,看清楚是什么字?”

“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兄弟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爷爷,你确定你没有记错,早先是没有这两行字的??”

“是,我万分确定。这尊玉像我看了几十年了,绝不会错。”老人家回答得斩钉截铁。

“是吗——我们的妹妹一直都在啊!”两兄弟相视而笑。

过了几日,徐家疏影的房间重新布置,因为徐家新一代的小公主降生了。她将生活在这个充满着爱与美好记忆的空间里。

伤逝

过了年关就是二十一年的正月,不论是满蒙亲贵,还是平民百姓,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上上下下粉饰一新,人人换上了家里最好的衣裳。巧手的妇人精心绣了荷包香囊,备了饽饽点点,欢喜的招呼着来往的亲朋。换了新袄的娃娃们点燃了炮仗,欢叫一声连蹦带跳的跑远了,听得“砰砰砰”炸响的喜庆。

因着公主的病情,王府里只换点了几盏大红灯笼,草草的过了年,迎来了正月。往常在院子里嘻闹的小仆,被狠狠的责罚了几个之后,变得谨慎安静。正是万物凋蔽的时候,园子里的花草也败了,只见得满地的枯枝断叶。几树老梅虬结着枝条,悄悄的看着这一切。

这一天,总是昏睡着的公主竟自己坐起身来,还喝了一碗小米粥。之后的一个时辰都精神颇好,见伏在床边的悠然,怜惜的摸了摸柔软的发顶,还说:“我的小悠然,额娘好久没有跟悠然梳头了,来,让额娘帮悠然结一个漂亮的发辫。”内谟颜只觉得有一团棉花堵在心口,喘不过气来,强笑着说:“菩萨保佑,想是格格的孝心感天动地,这回公主可是大好了。”悠然听得也很是欢喜,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轻靠在母亲的怀里,亲昵的说:“最喜欢额娘梳头发了,额娘,今儿梳回回那样的小辫儿好不好?听说她们是一根小辫表示一岁,今年女儿已经十岁了,要梳十条辫儿。以后每一年额娘都帮女儿梳头,一直到及笄的时候,好不好?”(注:清时满蒙女子年少时一般结辫,到15岁及笄时,就把头发盘起来,并用簪子绾住,表示已经成年。)

公主一手拿起玉梳,一手握着女儿的一缕头发,缓缓的梳理,一滴泪无声的滴落在发上:“好,那时我的小悠然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话未说完,手里的玉梳跌落在榻上,握着一缕发丝,这位大清的固伦永安长公主,科尔沁的土谢图亲王妃,静静的停止了呼吸。

悠然恍若未觉,仍微笑着说:“额娘,今儿是上元节呢,京城送了御制的花灯,说是太皇太后赐的,到了夜里我让紫墨点花灯给您看。您说可好?前些日子,跟嬷嬷学着做荷包,本想绣几朵梅花瓣,看起来却像葵花子,额娘你说好不好笑?女儿去佛堂求了,菩萨是不是没有听到我的话?祁愿的时候是不是该大声说出来的?唉!额娘,您要教教我才好的——”

“格格,格格,公主她——公主她——已经去了——”内谟颜悲呼。

“去了?不,我不信。刚才还好好的。”悠然摇摇头,回过身抱住额娘的身体,额娘真瘦啊,触手间便是硬得硌人的骨头,身子还是暖的。

“格格,格格——”

悠然只是一动也不动,许久之后,才吃力地将公主的身体放倒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抚上犹带笑意的脸,唯恐惊醒了沉睡的娘亲。睁大的双眼终于关不住湿意,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内谟颜怕她见母新丧,年幼体弱,心伤隐在内里得了病症,正是提心吊胆,见她终于哭了出来,心里略略松了,强忍着沉重的悲痛,劝解道:“格格,节哀吧!你是公主最最记挂的,别太伤心了,保重身子要紧,莫让公主走得不安心——”说到此处,已是语不成句。她陪着12岁的公主出嫁起,到如今已是整整36年了,36年,几乎是人的大半生!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公主最疼爱的格格,真是恨不得随公主而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内谟颜,还不在时候,再忍忍,再忍忍!

公主咬了咬唇,雾蒙蒙的大眼像是一汪碧沉沉的深潭,泪水一颗接着一颗的静静的滴落,再次开口却显得平静:“嬷嬷说得是。额娘只盼我平安喜乐,这般形态是做女儿的不是。嬷嬷,额娘去得安详,她早就盼望着能再见到阿玛吧?!”

内谟颜只是点头已说不出话来。

公主病了这许久,终究还是去了,只留得将将九岁的小格格。王府里兴许是早就得了吩咐,显然做了准备,一应丧礼物事都是齐全的。悠然穿着蓝布棉袍,由着身穿白麻衣头戴白花的侍女扶着,分两把松松的编成两个辫子,辫梢系了白色的头绳,松散地垂下,衬得小脸更白,眉眼更黑,唇色浅淡,整个人像是一副水墨勾出的画影。此时,她只是跪坐在棺椁前的火盆边,看着那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一阵风吹来,将蜡烛吹熄,些许灰烬被扬起,而案上铜炉里地香也渐渐烧完了,只有远处的两个白灯笼,遥遥送来一点昏暗的光。天空中的一弯月影,映得四周越发清冷之极。

头七那天出殡, 王府亲眷极少,送葬的不过聊聊数人,倒是平日里受过王府不少恩惠的附近的牧民随着送葬队伍一直送了数里。到了时辰,抬了棺柩到空地上进行火葬。这位年仅49岁的公主终化作一缕清烟消散了,真真是“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悠然搬离了西暖阁,住进了专为守孝而收拾出来的院子,所有房间中都没有炕或床。她睡的铺盖,是在地板上用几块木板叠成的,不过铺了好几层柔软的草席,编得很精细,只有面上那层是旧席子。淑宁伸手捏了捏被褥,虽然都是粗布套地,却还算暖和。内谟颜担心劝说,她只是淡淡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额娘活着时未得尽孝,如今已经去了,莫非连这些个虚礼都做不到?只是尽心而已,嬷嬷不要再劝了,我自有分寸。”讲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空茫茫的,只是望向那不知名的远处。

正月二十五卯时中,天空还是漆黑一片。紫禁城里各处已是点亮灯火。各宫的主子都穿戴整齐,齐齐向住在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二十年腊月二十方晋的皇贵妃佟佳氏正斜坐在皇太后下首,讲些后宫的趣事,正说道要扯头凑份子做东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听戏呢,科尔沁报丧的信儿就到了。

气氛一时沉寂了下来。

底下的嫔妃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人人都知道科尔沁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不知是哪位王公。皇太后小心地问:“皇额娘,这是哪位亲贵薨了?”

太皇太后看了信,叹了口气,说:“不是哪位亲贵,是八公主,正月十五没的。”

皇太后听后,眼圈顿时红了:“不是前些日子派了太医去了?怎么这样就没了?”

太皇太后也是心里酸楚,只道:“太医是治得了病,治不得命,想是尽了力了。八公主是最肖似姑姑的孩子,三十多年没见了,至今还记得当年她穿着吉服拜别的小模样。谁知道,我这老太婆还在,她却已先我而去了。”说到这里已是哽咽。

皇太后瞧着,连忙勉强笑道:“好歹八公主去时已近知命之年,算得上是喜丧,请皇额娘莫要悲伤,保重身子要紧。只是八公主膝下的小格格,叫雾仁图雅的,年方九岁,如今额附公主都不在了,等出了热孝就接到宫里,皇额娘您看使得?”

太皇太后用手绢按了按眼角,点点头,说:“是这个道理。年纪那样小,听说又是先天不足,前些年还差点没了,这么丁点大,别是难过得狠了伤了身子。还有,差几个可靠的人先去,说不得有些轻狂的下人欺主子年纪小,委屈了她。”

皇太后应下。众嫔妃见太皇太后仍是郁色,也跟着说了几句闲话后,知机的陆续告退了。各自也将“雾仁图雅”这个名字暗暗记在心上。

到了三月末,皇太后亲指了御前的一品侍卫纳兰性德,命其率人前往科尔沁迎回已故土谢图亲王的唯一的孩子:雾仁图雅格格。

四月十七,内谟颜替她换下孝衣,拜别父母灵位,准备随车队出发。内谟颜早先就说不跟去京城,宫里多忌讳,就留在王府里,给给额附和公主上香什么的也是好的。

这会儿,把最后一件要带走的箱笼装上车,含着泪,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小格格,注意天凉添衣,餐餐吃饱,若有个头昏身热,就要告诉皇太后或是身边伺候的人,万不可轻忽。平日里多去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如今王府里也没个亲人,入了宫,就要自己照顾自己,紫墨和绿砚也跟你去,身边有个亲近的人也好。”悠然仔细听着,乖乖应了。

内谟颜又道:“那个杏色皮子包着的是我这些日子做好的几套衣裳,你别嫌弃我手艺不好,以后想做给格格也是不能了。在你随身的小包里放了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以后是你用得着的,格格小心拿着。”悠然点点头,眼眶红了。

内谟颜见她这样,心里黯然,还是说道:“用不着哭,你如今大了,又离了父母,一切都要靠自己,你要好好的,别让公主额附失望,他们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悠然眨眨眼,把眼泪收了回去,道:“我知道了,嬷嬷放心。您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常写信来,千万别病了。额娘一走,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当不得格格这样说。”内谟颜强笑道,“你是个了不得的孩子,不用我多嘴,公主额附也是放心的,你就好生去吧。府里有老总管,周师傅一家子呢!别挂着府里。”

到了出发的时辰,悠然再次冲着正堂拜了三拜,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四月十七日夜,内谟颜在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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