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正巧回来听到最末这句,追问道:“你说投名状?”
两人急忙起身行礼。胤禛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了继续说下去,戴铎欠欠身子接着分析:“谁都知道太子失了圣心,如今不过是个立在明处的靶子罢了,他自然要想法子与太子彻底撇了关系才行。所以就借此机会闹了这么一出,他本是担着负责行宫守卫的差事,这件事就算闹得御前,他也没有过错,说不得还合了皇上的意。这叫什么?这才铁面无私,这叫不党不群!看似得罪了太子,事实上却是毫无风险!”
鄂尔泰插言道:“你是说,他现在选了边?是,那位吗?”他用手势比了比问。戴铎小心看一眼胤禛没有说话。胤禛面无表情,听鄂尔泰疑惑地又问:“戴先生的意思是,这个十五爷是有意为之!可是,也不对啊!他明知几位爷对贵主子都有维护之心,若他有这样深的心机,又怎会冒冒失失的将贵主子陷入险地!莫说八爷,就是九、十两位阿哥也不会容他这么大胆!他就不怕投名状不成,反倒成了请战书?”
戴铎沉思片刻,字斟句酌地说:“我想,他不知道牵涉到的是贵主子!也许拿他当枪使的人,根本就说得半真半假,除了太子的行踪是真的,旁的都是胡诌的。否则借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触几位爷的逆鳞!”
说到此处,看了看胤禛,小心翼翼地道:“据我所知,这位爷小时候曾在德主子宫里一段时间,同十四爷的感情,比同胞兄弟十六爷更深厚。”
话音刚落,两人都发现周遭的空气一僵,压抑得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鄂尔泰脸色大变,暗自对这个口无遮拦的戴铎腹诽不已。不论两人看起来有多么不亲近,那十四爷与自己的主子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在他面前这么一说,岂不是自讨没趣!过一会儿功夫,气氛才略略缓和。
胤禛这才说道:“戴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今日之事,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有咱们的顾虑,可是,他们又何尝不是?看看八弟那头怎么处理!。现在,只要静观其变就是了!”
生疑
悠然独自站在月光下怔忡了半晌,细细理了理前因后果,方踩着一地的碎月光,又折了几枝开得正盛的桂花,从桂园返回行宫的听风阁。刚到花厅门口,就听见紫墨的声音:“我们主子出去有一阵儿功夫了,也不知她行去何处,还请李谙达稍坐片刻。我这就差人去寻主子回来。”竟是李德全来了。
悠然心思一动,毫不迟疑地进了花厅,偏着头笑问:“你要去哪里寻我?”
李德全本端坐着喝茶,见她来了,连忙跪下行礼:“奴才给贵主子请安!”悠然摆摆着命他起身,将手里的桂花递给紫墨,吩咐她寻个瓶儿好生插了,回头问:“今儿你怎么得空来?不用在御前侍候么?”
李德全满脸堆笑地回道:“回主子的话,万岁爷正和几位蒙古王爷相谈甚欢,还有五阿哥、十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在跟前,正巧万岁爷有口谕给主子,奴才就想着,来了行宫好些日子了,都没得空跟主子请安,便自请这个差事,趁着这个功夫,也来瞧瞧主子。”
悠然淡淡一笑:“难得你有心。皇上有什么交待?”
李德全回道:“皇上说,今儿高兴,兴许会闹得晚些,贵主子不必等皇上,请您早些歇息就是了。”随行的嫔妃不过廖廖数位,这些日子他大多时候都歇在听风阁,若哪天不来,定会遣人来说。悠然点点头应了,又问:“皇上可是在和王爷们饮酒?”李德全笑道:“正是呢!几个王爷都说万岁爷海量,几位联手都只有自承不如的!”
她叹了口气吩咐道:“你回吧,替我劝劝皇上,莫要贪杯才好。紫墨,去装些解酒汤让李公公带去,待皇上离了席,饮罢解酒汤就早些安置吧!”
紫墨早备好了皇帝平日惯饮的解酒汤,用保温的篮子装了交给李德全。
待他远远离去,紫墨才疑惑地问:“格格,先前梁九功差人来传,说皇上让格格去风鸣馆赏月。过了一个时辰,李公公又说皇上还在宴上,这是怎么回事?”悠然反问道:“你方才怎么说的?”
紫墨答道:“他说有皇上的口谕要亲自给格格,还要跟格格请安,这样一来便没有不让他见你的道理,我只说格格出去赏月,旁的便没有多说。”悠然心里略松了口气,平静地将前头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末了苦笑道:“幸亏紫墨未说我独自去了风鸣馆,否则,若是将此事传扬出去,只怕是有口难言。”
紫墨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想起平素皇上的旨意不是梁九功,就是李德全来传,万没有命个方进乾清宫当差不久的小太监来传话的前例!心里不禁又是自责又是恼怒,后悔自己为何不多想几分,疏忽之下让格格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悠然明白她的心事,只是好言安慰道:“既然有胤禩料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了。以后咱们仔细些就是了。”想了想苦笑道:“至于那个小明子,我想,你以后再寻不着他了!”
待得李德全回到宴上时,皇帝的酒已饮得差不多了。他在梁九功的搀扶下回到寝殿,脸上的酒意早已不见。见到他便问:“她说了什么没有?”李德全道:“主子并没有说旁的话,只命奴才转告万岁爷莫要贪杯,又拿了醒酒汤来,请您在安置前饮上一碗。”皇帝点一点头,梁九功已知机的把解酒汤呈了上来:“万岁爷,这汤还是温热的,正是适口的时候,您瞧,真不知主子是怎么煮出来的,竟是别处没有的效力和口味。”
皇帝端起玉碗怔怔的出神,脸色变幻几下,饮了几口便放下了。吩咐道:“朕也倦了,就歇着吧。”梁九功收了碗退了出去,李德全侍候他安置,自已退到御榻帐前丈许开外侍候。
良久之后,听到皇帝问道:“你去的时候她在不在?”李德全回想了想道:“不在。奴才记着万岁爷的话,要见到主子才传您的口谕。”过了一会儿,皇帝又问:“那她穿了什么衣裳?”李德全答道:“是一件丁香色绣梅花暗纹的衣裳。皇帝翻了个身,又问:“后来呢?”李德全道:“奴才坐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主子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大束桂花。”皇帝喃喃的重复道:“桂花?那她是在桂园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皇帝趁着酒意,又翻身坐起阅看起奏折。李德全强睁着眼睛拨亮了大烛,在一旁垂手侍候。外头极安静,只是听到秋虫若有若无的死前的哀鸣。外间的西洋自鸣钟敲过十一下,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忽然从窗前翻身而入,在距皇帝五步以外利落的跪倒。
他这个时候冒然前来,必有要事禀报。皇帝挥退李德全,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说得不清不楚的,朕问你,你说太子看到有人招呼他去风鸣馆,这个人是谁?”暗卫犹豫了下低声说:“奴才不确定。只听太子自言自语念着一个名字。”
皇帝握紧了拳淡淡地说:“是,朕听你说过了。朕也说不是她!你现在可查清楚了,那人是谁?”暗卫不敢抬头,“那女子闪身进了风鸣馆就再未出来过。奴才看着太子进去后,想要接近,却发现屋外有不少人隐在暗处。紧接着十五阿哥就领着人来了,过了一柱香功夫,四阿哥和八阿哥一前一后也到了。”
皇帝心中思潮反复,听到四阿哥和八阿哥齐齐赶到,脸色已是大变,咬着牙追问道:“然后呢?可看清那女子是谁?”暗卫听出他言语中的冷意,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回皇上,奴才没有看清。四阿哥赶到后说皇上请太子回去,太子并未说些什么,就独自离去了。奴才只好尾随其后,离开了风鸣馆!”
皇帝冷冷问道:“那你总看清她穿的是什么吧?”暗卫连忙答道:“是一件丁香色的衣裳!”
皇帝只觉焦燥难言,端起茶一饮而尽,茶水早已冰凉,冷冷的一盏茶吃下去,心头火略略平静一点,头脑也有些清晰,又细细问了诸如“你说有人隐在暗处,可知道是些什么人?”“老八先到还是老四先到?”“十五领着人去可说些什么没有?”一类的问题。暗卫一一答了。
皇帝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颇为阴沉,他负着手不耐地来回踱步,将得来的消息想了又想,追问:“后来呢?”暗卫忙道:“太子去了大宴上打了个照面,回头又去了风鸣馆。在那附近又遇上密贵人。”皇帝手指轻叩,脸色一动:“你说,太子去见的人是王氏?”暗卫摇摇头:“回皇上,依奴才看,应该是巧遇。因为密贵人见到太子时,很惊慌。”皇帝冷冷一笑:“哼!是吗?朕自然会查个清楚!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瞒于朕!”
悠然穿着象牙白中衣站在窗前。屋内没有点燃烛火,皎皎的月光照着她身上,若不是乌黑的眉眼,看起来几乎是整个人都要溶进这玉白的月色里。沁凉的夜风透过窗,已是深秋的夜,紫墨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悠然低低地吟道:“一层风雨一层凉了!明日里,会有一场风雨罢!”
紫墨打了个呵欠蒙蒙地应道:“这么好的月色,怎会有风雨?”见她衣衫单薄,早不见了睡意,连忙起身寻衣裳给她披了,轻声问:“格格,你还在想风鸣馆的事?”见她微微点头,笑着劝解道:“四阿哥不是说,会处理好的吗?他和八阿哥对您都是极尊重的,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的!”
悠然极轻软的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是吗?小四说混淆视听,把我从风鸣馆撇开来。可是,在这宫里头,还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心思
破晓时分悠然就起了。
紫墨蹑手蹑脚地进来,生怕吵醒了她。一进门就发现她已经靠着大迎枕,手里握着一册书,就着残烛随意翻看。她连忙拨亮了烛火,嗔怪道:“昨儿歇得这么晚,怎地还这么早起?”
悠然微微笑道:“不早了!睡着冷浸浸的,想起来瞧瞧有没有下雨。”紫墨愣了愣,忽想起昨晚说到的“一层风雨一层凉”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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