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微微笑道:“不早了!睡着冷浸浸的,想起来瞧瞧有没有下雨。”紫墨愣了愣,忽想起昨晚说到的“一层风雨一层凉”那句话,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强笑道:“格格可说错啦!都说‘清早薄雾起,午后艳阳里’, 今儿可是好天气呢!到了晌午,我再把被盖拿出去晒晒,到了夜里就暖和啦!”
悠然点点头翻身下榻,推开窗户,眼前果真是朦胧一片,几缕薄薄的雾气隐含着湿漉漉的桂花香扑面而来。紫墨连忙给她披上衣裳,拉她坐了,一面侍候她梳洗,一边小心问起:“格格,还想着昨晚的事吗?”
她神色只是淡淡,答得漫不经心:“没有什么好想的。”
紫墨替她簪上玉钗,暗自叹息道:若真的不去想,昨晚又为何彻夜难眠?心里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悠然将将穿戴好,小顺子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压低声音叫道:“紫墨姐姐,出大事了!”紫墨正在收拾钗环首饰,闻言待要阻止却是不及,只得恨恨得瞪了他一眼,连忙教训道:“大呼小叫做什么!惊了主子可怎生是好!还不出去!”
小顺子这才发现悠然已经端坐在梳妆台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给主子请安!”悠然忽然发现镜子里的紫墨神色有些紧张,不由得心下疑惑,便冲小顺子笑笑道:“哪有那么娇贵!是什么大事把小顺子吓成这样?不妨说来我听听。”
小顺子喜欢打听消息,得了紫墨的允许,那还不使出浑身解数,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便把交待的事情给打听清楚了,悠然却是最忌讳这个。听她这样说,还以为是主子要发作他,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紫墨最知她的性子,见她意态平静,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格格,我知道你不喜欢咱们去打探,为的就是避嫌,可是,我到底有些不放心,小顺子是个伶俐的人,去听听外头怎么说,咱们也有个应对之策不是?”
悠然道:“我没有怪你。”看着低眉顺眼的小顺子叫他起来,吩咐道:“你说吧!”
小顺子压低声音说了句:“太子昨晚在风鸣馆附近趁着酒意冒犯了密贵人!”
“你说什么?太子冒犯了密贵人?怎么可能?”紫墨皱紧眉头,不假思索地说,“绝对不可能!”想了想又问:“若真有此事,那些人遮掩尚且不及,又怎可能让你打听到?不是在哪处胡乱听来的谣言吧?”
小顺子一脸委屈,连忙道:“主子!这是真的!这事儿委实闹得太大了!当时还有十余位侍卫在场,都亲眼瞧见太子先用言语轻慢了密主子,后来又动了手,还好有就近的侍卫冲上去冒死拦住,密主子差点就被太子掐死啦!后来还惊动了德主子,德主子劝了几句,太子提着马鞭就抽了过去。啧啧啧!主子是没瞧见,要不是四爷赶过来把太子劝住了,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儿呢!”小心看看悠然,嘀咕道:“那么多人在场,就是想遮掩,也要遮掩得过去啊!”
悠然沉着脸细细听着,紫墨瞥见她凝重的脸色,心里疑云重重,面上却不满地冷哼道:“偏你多嘴!主子没瞧见,你瞧见了?说得绘声绘色的!太子是什么人?明知道十步之外就有侍卫,还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密主子又是什么人?她怎么会出现在风鸣馆附近?你再敢信口开河,小心我重罚你!”
小顺子又是赌咒又是发誓,拍着胸脯保证说的全是真的。悠然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无论是真是假,此事传扬出去,对人的清誉到底会有些影响,你莫要再与旁人说起!”
紫墨走过去把门掩上,回头听见悠然极轻的说了句:“你这又是何苦?”语声轻浅,像风吹过的呼吸。
胤禛沉着脸挽起袖子坐在上首,露出左手臂上几条手指粗细的鞭痕。鄂尔泰在上头细细涂抹药膏,嘴里感叹道:“太子莫不是疯了!竟敢对德主子动手!幸好王爷上去挡了,否则这鞭子落在德主子身上可了不得啊!”戴铎笑骂道:“好你个鄂尔泰!照你的意思是,落在咱们王爷身上就算不上什么了吗?”
鄂尔泰咧着大嘴呵呵一笑:“自然不是!”回头对胤禛行了一礼正色道:“不过王爷为德主子以身挡鞭,那是至诚至孝的好汉子!”胤禛仍旧面无表情道:“为额娘受上几鞭也是应该的!”
戴铎与鄂尔泰对望一眼,笑道:“同样是为了个孝字,结果却是天差地别!十五阿哥费尽心思,想利用‘孝’这个幌子,想要撇开太子,依附上咱们这位八贤王,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把自己的额娘给套进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胤禛心里却想着:好一招祸水东引!看来,这一回把老八给惹毛了!他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老十四可是大大的丢了面子!他竟敢利用小十五设计了太子与悠然,哼,老八不敢动额娘,对那个份位低的密贵人可没什么顾忌!
戴铎沉吟道:“王爷,卑职有几个疑问,想要请教王爷。”
胤禛点点头:“你问。”
戴铎问:“第一点:密贵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显然是有人设计,自然不是咱们,也不是太子,三阿哥那头看起来已经熄了那份心思,这设计的人到底是谁?第二点:太子当了几十年的太子,依他的心性头脑,怎敢肆意妄为至如斯!我就不信,他没看出来这是个陷阱!”
胤禛默然片刻后答道:“是老八。”
鄂尔泰满脸的不可思议:“什么?竟然是他!”戴铎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他!”见自己的搭档一头雾水,慢吞吞解释道:“是祸水东引!最初那个人所设计的是一石三鸟之计:一、指摘太子私德不修,二、考教十五阿哥的立场,三、就是针对贵主子本身。没想到却被王爷和八阿哥坏了好事。事已至此,再好的说词也经不起有心人的渲染。但是,只要把这个局里面的人换一个,就既能撇清贵主子,又能达到预先的目的,于是有了之后这太子冒犯密贵人这么一出!”
鄂尔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啊,如果换成了密贵人,还能洗脱八阿哥几个的嫌疑,如果王爷不说,咱们也猜不出到底是谁下的套。”想到此处,猛地一拍大腿惊呼道:“这么一来,十四阿哥就会怀疑到咱们头上了!那咱们岂不是要替他们背黑锅?”
戴铎望着胤禛笑得意味深长:“不知道这位贤阿哥的首尾收得如何,若是让几位一心追随的兄弟们知道,咱们自然不必背黑锅!王爷;说起来,八阿哥也没有传闻中说得那么心胸宽广,温文谦让啊!”
胤禛沉默良久后一字一字地说:“如果我是他,说不定,我会做得,更狠!”
戴铎愕然半晌,方苦笑道:“王爷是做大事的人!行事自有章法,是在下多嘴了!”鄂尔泰左右看了看,连忙插言道:“方才戴先生问的还有第二点,我也觉得奇怪。依我看来,倒像是有意往上头撞的!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在四处都是侍卫的地方动手动脚?太子为什么明知是陷阱,还会往里跳?”
胤禛肃着脸,却忽然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这个太子当得不快活,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人人拼命追逐的梦想,不见得就是他的。”此时再听得鄂尔泰的疑惑,盘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他这是顺水推舟啊!”
戴铎低声将“顺水推舟”念了一遍,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他这是在破罐子破摔吗?他不想做这个太子了吗!”
胤禛淡淡地道:“也许,他是真的,不想做这个太子了!”
戴铎思索许久之后,字斟句酌地说:“皇上对他的猜忌之心渐重,如果真如王爷所说,那他现在这样,也算得上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咱们能想到的事,皇上也能想到,说不一念旧情,就如了他的愿,做不成太子,做个富贵闲王,或者,这个太子之位更加安稳也未可知?”
胤禛自顾自地想到别处,还有一层猜测压在心里未说出口的就是:更大的可能是太子对她所存的保全之心,还有就是对胤禑的怨怼之意!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想对密贵人下狠手的罢!念及此处,不知为何,心忽然变得柔软,幼时那些单纯的,天真的,美好的记忆一瞬间浮上心头,清晰如昨日。
处置
皇帝铁青着脸,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气:“好大的胆子!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意妄为,他眼里还有没有礼法规矩?眼里还有没有朕?”盯着跪在面前噤若寒蝉的隆科多,目光森然,“你身为领内侍卫统领,看到此事,为何不阻止?”
隆科多额上不禁冷汗泠泠,连忙回道:“皇上恕罪,回皇上的话,奴才得到消息即刻就赶了过去,等奴才赶到时,太子已经在雍亲王的劝阻下回了住所。奴才护送德主子和密主子回去,紧接着就来回皇上了。” 他久在御前当差,心里已是清楚得很:此事已经闹开了,说起来反倒可大可小,若是答得好,不过是太子酒后失仪;若是答得不好,那可就是秽乱宫廷的大罪了!太子姑且不说,那位主子的下场可就不好说了。自已身为皇家近臣,自是以保全皇家颜面为要。
皇帝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上,背脊挺直不动如山。他语调已变得平缓:“你来回朕什么?跟朕说,朕一手栽培的太子轻薄他的庶母?还是有别的原由?你都给朕查实了?”
听皇帝的口气,却是要大事化小了,幸好自己没有趁机火上浇油,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将措辞理了理方慢慢答道:“回皇上,奴才已经查清楚,太子只是饮多了酒,酒后失仪,对密主子在言语上失了礼数。”
不料皇帝忽然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盅咯咯直响。喝问道:“言语上?只是言语上吗?你当朕是瞎子吗?那王氏颈脖上的指痕是哪里来的?莫非是她自己掐的不成?朕还没死呢!你这就赶着去讨好卖乖了吗?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隆科多吓得浑身一激灵,暗自揣测,皇上莫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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