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君老师继续说道:“同学们如此顶,我表示很欣慰。在国外,最需注意的就是安全,其次才是学习。不像某些同学,不顾正事,以为出了国,就可以无拘无束了!”
淑君老师又瞪了我一眼,随即留下急匆匆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教室外远远的走廊那头。
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快是谁也没想到的。
接到通知,仅隔了一天,各大网站、报纸的头条就几乎都被这场游行占据。
每天都听得列车上的广播喊:“中国人又开始了!”、“十五亿火星人准备占领法国了!”;要么就有人莫名其妙地问:“法国绿卡不好么?”、“欧洲不好么?”随后便是白眼和自得其乐的笑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法国人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极具进攻性的蝎子,将任何亚洲面孔的人都变成了攻击对象。
法国的游行和中国的游行大为不同。中国的游行,是春游的另一种版本。一群人拿着小红旗,戴着小红帽,仿佛又回到了18岁无忧无虑的年纪。
不过,橘生淮南则为橘。到了法国,兴许是本性被激发出来了,国人如此慷慨激昂的场面,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游行的那天,刚出共和广场的地铁站,我就听见雷鸣般的掌声和吼叫。暗流涌动的人群中是激昂慷慨的演讲:“首先感谢巴黎人民给了我们今天这次机会让我们聚集于此。这是罕见的一次,也是欧洲和法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华人集会。游行的目的是反对各种种族歧视,反对针对中国人的任何暴力与挑衅”
街道上、车顶上、电线杆上、树上、垃圾桶上,完全看不到尽头的人海中无数各色各样的标语挥舞着,排山倒海般的纸片、大标语、宣传单随着狂乱的风在空中飞舞,铺天盖地。视线所及之处,摆满照片和文字,一张张面孔愤慨地面对法国媒体的各种“长枪短炮”,齐声喊着:“Vive la chine ! contre la violence (中国万岁!反对暴力)”!
若不是遍地标志性的中世纪建筑,仿佛真回到了几千公里远的国内。
要知道,这在国内可是报纸头条。各大网站的首页已经铺天盖地贴出了照片。若是在这些网站上露露脸,真是三生有幸!走在队伍里,我看着自己头上的小红帽,这么想着,居然有了些小骄傲,嘴角微微上扬。
倒是一旁的猿芳不屑地咳嗽了一声,将我的小红帽一脱,指指前方开路的警车:“诺,你是不是应该和他们合影一下,或者找记者专访一下你这导火索?”
“这个”
猿芳一弹我的脑袋瓜子:“你这人,真是没节操。你忘记淑君老师怎么说你了?别整天七搞八搞。咱留学留得是什么?”
“是什么?”
“是学呀!”
我看看猿芳:“好像没有不是的道理。”
“你看你现在的成绩。劝你还是好好读书,离期中考就剩下半个月。这可是第一次正规的大型考试。这次考试不过关,你将来怎么进专业?法国教育可是‘宽进严出’。还是努力努力应对。不然假期都不知道怎么过。”
猿芳说的有道理。我这个月的平均分是D,在平均分是B的班里,如果不努力学习,那就是真是B了。
猿芳见我不说话,便继续道:“而且,听徐建说,你和他妹妹”
“我们八字刚有了一撇,现在正在画另一撇。”
“我看你是老牛吃嫩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瞧你这张脸,月球表面似的。而且不是我打击你,你水平,还不够!你还是好好学习,我可是担心你!”
“我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我以前交过一个。”
“然后呢?”猿芳问。
“然后我发现她有了小三。”
“再然后呢?”
“我去找那小三理论,得到了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她和那小三在一起两年了。”
我刚说完,正在这时,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黑幕正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像“哄”一声着火炸开的木柴堆。
“口子”中是几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随后是一片尖叫声和口哨声。几秒钟后,炸开的人群马上又缩了回去,拥向包围圈内的几个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昂起长长的脖子。
打架?
只见一辆斜停着的豪华的奔驰轿车上方,是一个半人高的栏杆。
栏杆上横七竖八地倚靠着几个穿着破旧的家伙,他们比着国际手势,吹着口哨,哈哈大笑:“Hey,les merdes chinois (嗨,土鳖的中国人)!”。虽然他们衣衫褴褛,却嘻嘻哈哈的,好不快活。脏乱的衣服上也披金戴银,挂满首饰,仿佛对眼前打架的场景异常欣慰。
奇怪的是,他们的手上也戴着几个戒指。
我走了过去——忽然,那个有些熟悉的戒指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劈过脑海。
这个戒指,不就和那个在地下通道唱歌的中年男人所戴的戒指一模一样吗?
豪华的奔驰轿车中钻出一个中年男人,手中挥舞的是被扯烂的国旗,下巴留青色胡渣,指着那帮黑人,怒睁着双眼挥动着拳头,奋力冲上前:“傻缺的狗东西!滚他妈滚远点!”
我顺势望去,一个名字不由自主地从嘴巴里叫了出来——徐总!
“朝我车子丢什么东西?!比什么中指?眼睛瞎了?深青的垃圾!”徐总紧锁着眉头,吐了口痰。
深青?原来这帮人就是传说中的深青帮?不过,这不就是丐帮么?
“Vient,Vient,La fois dernier ; t’avais la chance ; cette fois ci;t’en as plus(来啊,来啊。上次你有运气,这次再也没有了)!”那帮人驴叫着。
“操!我X!”徐总将手里的饮料泼向了那帮人。
坐在栏杆上的几个人絮絮叨叨着粗口:“Merde(妈的)!”黑色的影子一翻而下
“不!”我心中一沉,张大了嘴,声音却不能出一丝,如同梗在喉咙里的鱼刺。
扑!
果然像意料中的那样,徐总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面对这群深青赛亚人疯狂的进攻,昂贵的风衣上瞬间破了许多口子,光滑油亮的头发也被灰尘沾上些许。几秒种后,这个百万奔驰车的车主,中华餐厅的主人,就像三岁小孩被撂倒在了递上。
人群轰然躁动起来。
凝聚了上万人的力气的人群将我猛地往前一推,一阵莫名的惊恐清晰地掠过深情帮那些人的脸。成排的钢铁栏杆如同薄薄的纸片,被踹飞至几十米远的一旁。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些人便啃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又是那几乎将耳膜刺破的吼叫声“Vive la chine ! contre la violence (中国万岁!反对暴力)”!
“徐总!”我奋力冲到徐总面前,跪下身,拍拍徐总身上的灰:“徐总,你好。这些丐帮实在太过分了!”
“!”
徐总没说话,满脸青筋咬着牙,杀气腾腾瞪着我身后不远处正赶过来的警察大喊:“你们吃屎的?”
警察们摇摇头:“Desoler。(对不起)。”
“你们看我吃屎的?”徐总问道。
警察们耸耸肩膀:“Desoler。(对不起)。”
“你们看屎吃我?”徐总又问道。
“Desoler。(对不起)。”
徐总骂了句脏口,撇撇裤腿,正要起身,忽然,那双杀气腾腾的充满挑衅的双眼,就像看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那般,楞在那里。说时迟那时快,徐总下意识地“喂”了一声,猛地朝我伸出手,狠狠向外推去。
喂?
我转过头,可刚一转头,被玻璃折射的凶狠的太阳光猛地刺到了眼里。我恍惚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站起了身子,拿什么东西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啤酒瓶?——!
砰!
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自己头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头顶就像自来水般喷出一片粘稠的液体。
“哟!”我叫了起来,身体本能地栽到了地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
片推推搡搡的杂乱和铺天盖地又凶狠的吼声中,我努力睁大了眼睛,然而眼前的影象胡乱地交杂,清晰的人影刹那间变成马赛克,再也看不清什么。正在这时,一只粗糙的手按在了我的头上。
奇怪的温暖如同冬天里燃起的熊熊火焰,我看着徐总长长喘了口气。然而,我刚想站起身子,脑袋又晃过一阵异常剧烈的疼痛,世界就像坐进了海盗船,紧接着,一阵酸从肚子里涌出,耳朵里涌过一声奇怪的鸣叫,随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老板的接风洗尘
我仿佛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那是一片无人的海洋,我正坐在一艘空荡荡的奇形怪状的小船上。小船有着古怪的纹路,上面开满各色各样的小花,轻飘飘地朝雾气腾腾的远方开去。平静的海面,偶尔起风,偶尔狂风大浪,却丝毫不能改变小船的方向。
忽然,从不知何处劈来了一道冰冷的闪电,将所有的雾气打散,将这艘小船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洞。一双狰狞的双眼出现在巨大的洞里。我伸出手,拼命地抓,拼命地叫喊,却一无是处,只好看着自己被一点点,一点点吞噬到海底深处。
“啊!”
我叫了一声,睁开眼的时候,却没有什么狰狞的面孔,而是趴在床沿边上的徐晓璇。
“终于醒了。喂,怎么样,不疼了吧?”徐晓璇动动我:“医生说你脑震荡很严重,但没什么大碍。”
晓璇端上一碗鸡汤,哈着气。我费力坐起身,旁边的水果饮料已经摆满一桌。
“我重影怎么是你”
“别动!”晓璇按着我的胳膊,她忽然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侧过脸去:“你昏迷了一天”
“操?”
“现在是半夜。”徐晓璇转过脸来:“喝点。”
她对着鸡汤又哈了口气,送到我嘴里。
“我”我坐起了身,喉结一上一下移动:“疼”
我摸摸头上的纱布,脊椎又麻又酸。上午游行的镜头,好像些记忆残片,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