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混乱的当口,前堂传来“咚咚”的擂鼓声,是不同于平时的沉稳响亮,仿佛可以绵延数里。
柳清扬连忙收拾妥当往前堂疾步行去,眼角余光毫不意外的看见北堂逐月从树上一跃而下,紧跟身后,只是脸上多了一抹平日没有的凝重。
大堂上站着四位年轻公子,容貌皆属上乘,只有看起来年纪最小那位略多了些脂粉气。( |。。)
还未等柳清扬开口询问何事,北堂逐月已挑眉冷笑:“唐门四子里几时多了位小姐,怎么未见通告江湖啊?唐馨,你鸿二哥这回是中了你的泻药还是吃了你的巴豆啊?”
心中却将天机阁上上下下全骂了一遍,把那南宫骆雪更是骂得体无完肤——这人敛财敛疯了性子,把自家人的行踪卖给外人也就算了,竟不把那寻仇之人的底细摸清再送来!幸而来的人的唐馨,若是唐门怪人唐邑曦岂不叫他措手不及?!那厮毒武双修,虽不及他的精通,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那唐馨毕竟少出江湖,被北堂逐月随口一激就动了怒,手中长剑更是一指他鼻尖,朗声喝道:“不得放肆,小心姑奶奶撕了你的毒嘴!”
北堂逐月嘴角一扬,唐游已迅速将她扯到了身后,为首的唐惊向前一步朝他一抱拳:“唐惊见过毒尊大人。”
“大哥你何必对这贼子如此多礼?!”唐馨又不知死活的跳出来,拉都拉不住,“北堂逐月!还我唐门鹿手套!”
柳清扬一愣,北堂逐月?怎生得这么耳熟?
堂下早有对江湖有些知晓的衙役跳起来指着他张口结舌:“毒、毒尊!他是毒尊北堂逐月啊!”
被他冷眼一扫,又立刻缩了回去。
江湖四大尊者之一。
碧落黄泉,惟我“毒”尊的北堂逐月。
怪不得他听着如此耳熟。
却是他难以靠近的人呢。
风隽谦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正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大人请回后堂稍避,月儿定会因唐馨的无礼而动怒,到时这毒来药往的,恐误伤了大人。”
柳清扬这才发现堂上气氛已是紧张,两旁衙役更是早在风隽谦的示意下离开。
毒尊对上唐门,虽是难得一见的精彩,但也要有那命去看啊。
柳清扬看看堂下,想想后竟是惊堂木一拍:“击鼓何人?何事击鼓?”
所有人都被他这出人意表的一下吓到,原本已近乎一触即发的气氛刹时销匿无踪。
首先回过神的是唐惊。
一开始,唐惊就没相信过会是北堂逐月盗了鹿皮手套。那鹿皮手套虽是唐门至宝,唐门的象征,但既不可解毒有不可入药,更不能号令唐门子弟,外人拿了唯一的用处就是羞辱唐门。但以北堂逐月的性子,他宁可研制心毒拿到唐门去耀武扬威也不会愿意把大把时间精力花在偷鹿皮手套然后拿去羞辱唐门上。所以与他略有交情的唐鸿一听要追着他要那九成不在他手上的鹿皮手套就装病不起:“无论是他的毒药还是他的‘九天’我都不想试,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就是把我逐出唐门我也不去。”也正是如此,才让家里的宠儿唐馨顶替了唐鸿来。
唐惊本打算见了面后与北堂逐月好生相谈,顺便提提一路行来所闻的灭门之案。毒尊行事虽素来狠厉,却不伤无辜,此事定是被人栽赃嫁祸,若能劝得他出手,鹿皮手套的归来指日可待——怕只怕那人张狂过了头,任人往身上泼污水也不在乎。偏偏唐馨受不住北堂逐月的挑拨,一开口就弄得一团糟,幸好那高堂之上的县令化解了危机,否则还真不知会如何收场。
想着,唐惊朝柳清扬一躬身:“回大人,草民唐惊,乃蜀中唐门之人。击鼓只因那盗去我唐门鹿皮手套的人所留字迹与毒尊大人的极似,故而才一路寻来。”
北堂逐月冷哼一声:“谁不知道我除了毒名,那风流之名亦是天下皆知,一手好字早不知丢了多少给青楼院里的姑娘小姐,要学还不容易!”
众人汗颜,这人承认自己风流倒承认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牵机’之毒……”
提到毒药,北堂逐月神色更差:“那东西早被夫人高价卖出数份,别跟我说唐门没买过!况且,‘牵机’毒性虽狠,配制却不麻烦,只看各药分量如何,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唐惊,你们也还没弄出准确份量吧?”
唐惊哑言,知他所说确都属实,却又不愿他就此脱身事外,半晌后才憋道:“那毒尊大人如何证明我唐门众人中的不是大人的‘牵机’?”
“所谓‘牵机’,意指牵一发而动全身。中毒者经脉皆断,骨骼全碎,发须尽落,惟七窍不流血,面容安详。唐惊,你可曾注意过死者的落发?我的‘牵机’可是会让人的发根变成幽蓝方落,而若是分量有错,则发根不变色。”见唐门私人一脸惊讶,北堂逐月傲然一笑,“我北堂逐月弄出来的毒,哪有那么容易让人仿了去?!”
唐馨鼓鼓气,却不愿就此罢休,她心中早认定了北堂逐月就是那大魔头:“那你也可弄份假‘牵机’骗人啊!”
北堂逐月冷眼一挑,那小姑娘立刻躲到了唐游身后不敢言语:“你唐门失窃可是在上月初七?”四人点点头,他却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三月二七时不慎洒了包药粉将庄主院中荷塘内的锦鲤毒翻,被夫人禁足半月,命我天天在庄子里替那些翻了白肚却没死的锦鲤翻身,一直不曾出庄。上月二十一日我试新药又误毒了黑曜,为躲夫人雷霆之怒才一路从庄子逃到这来。”见众人除了风隽谦均是一脸愕然,他微赧的叹口气,“这事无名山庄上下皆知,你们不信可自去问问。”
外人皆道四大尊者如何如何风光,却不知他们到了随枫手里都只能任她搓圆捏扁。只是那人又给了他们旁人给不了的宽容,任他们随性天下四海逍遥,再多的污言秽语都一手挡在庄外,不寒他们分毫,所以才都会乖乖听令身侧。
“如此说来,莫……北堂逐月倒却无犯案的时间了。”柳清扬又是惊堂木一拍,“案情两清,北堂逐月无罪。”
本是极正常结案的一句话,不想北堂逐月一直向些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的行踪,耐心早就告罄,现在正好被柳清扬一句“无罪”挑出了一肚子火,冲上去就将他面前的案台一脚踹翻:“你毒爷爷我本来就没做过,还用你来宣告无罪?!柳清扬,别以为顶了个破大的官帽子我就怕了你,惹毛了毒爷爷我,皇宫也照拆不误!”骂完这个连着几日都躲着他的人,北堂逐月又把怒火转向了已被哥哥们护得严严实实的唐馨,“还有你,唐馨!别以为唐门宠着你毒爷爷就怕了你,敢在我面前称‘姑奶奶’,你活腻歪了吧?!再敢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往爷爷我脑袋上扣,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唐馨在下面气到跳脚,嘴却被四哥唐龙捂得严严实实,唐惊更是赶紧领着人告辞。江湖上谁不知道北堂逐月骂爷爷的时候怒火最盛,撂出的话最狠——而且绝对照做,只有加倍的事,没有放水的份。这时候去撩拨他,无疑找死。
柳清扬显然也看出了这点,惊堂木也不拍就放人离去,自是又惹来北堂逐月披天盖地一通狂骂。可细听之下,却没有一句是真会对柳清扬造成危害的,皆是些不痛不痒之语,纯粹泻气而已。
唐馨近了县衙大门方被允许开口,回头看看那坐在堂上勉笑安抚北堂逐月的柳清扬,恨恨一句:“狗官。”
早听说北堂逐月容貌俊美邪魅非凡,其实暗地里以色侍人以换得各种好处,想来那县令也不过是他的入幕之宾。
不料话音才落,身子便被一股力道拉得后仰,整个人更是凌空疾退,停下时已被北堂逐月牢牢控在手中,骇得她连尖叫都办不到:便是会隔空取物的功夫,也不至于如他这般从十几丈外只手吸个人回来吧?!她那三个哥哥想是也注意到了这点,竟连靠近也不敢,只得远远站着惊呼:“馨儿!”
一只手将唐馨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手指在她面上轻点柔滑,声音更是轻柔得仿佛怕摔碎了珍宝,只有那冰冷刺骨的杀气显示出主人此刻极度的愤怒:“若再让我听见那两字,我就剜了你双眼,割了你口鼻,切了你双耳,剁了你四肢,再把你放进蜜坛子里泡上一天一夜,然后让你在蚁窝口睡上一天,最后丢进蛇窝里给它们做早餐!”
风隽谦一皱眉,上前按住北堂逐月的手,微微摇头:“月儿。”
他的用意很明显: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便是成不了朋友也好过变成敌人。
一把将脸色死灰,尖叫连天的唐馨丢回她哥哥们手中,北堂逐月冷哼一声:“好生管着,省得她日后死无全尸!”
说罢,不等他们回应,北堂逐月已跃上了墙头,几个纵身没了踪影。
县衙里寂静一片,只余唐馨惊恐万分的哭声。
正文 第九章 千里追杀
哀怨地蹲在墙角画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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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已过半,花都渐次地开好了,又齐齐地凋落,而各种草木则越发浓绿。
蜀中四面环山,水气重于他处,即使到了盛夏时节,气候也不同于江北的干热,反是牵扯出闷闷的潮热。蜀人嗜辣皆源于此。
日近黄昏,霞光灿烂,天府成都的热闹却不见随着红日的西沉退减分毫,城中盛名最负的“未闲楼”更是客流如潮。
“未闲楼”坐落于成都城内东西和南北主道交汇处,兼营酒楼和客栈,不但占尽了地利,更把住了人和——其背后的本家就是暗器天下第一的蜀中唐门。有此一层关系,无论是来结交还是寻仇的江湖人,都会首选此处落脚。而来往商人为求安保,也多会选此处打尖歇脚。
“未闲楼”共分三层,底层为一般商旅客人小食独酌之用,二层为雅座,三楼则仅供唐门主人及他们招待客人所用——江湖上身份极尊贵的人若是能证明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