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杀上太师,易如反掌,但他说什么都不愿去杀死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
追命蓦然一把推开了上太师。
他竟为自己扎了四针。
——原来他也精干医理,刚才一路心中默记上太师下针穴位,以胍寻络,循理推解,一见现此情况恶劣,便不等上太师再拖下去,为自己下针度穴。
杨好倒是一怔,随即骑骑笑道:“你能解穴又有何用?你的体力还未恢复,你是我的对手吗?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你杀得了吗?只要一个逃得了,大将军会放过你?你的人还在我手里,你救得了么?”
追命闷哼一声,他抽起系在腰畔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喝酒。
他想以酒力运劲,把“十三点”余毒逼出清除。
杨好当然也看出这一点。
所以他问:“这次是你在拖延时间了吧?”
追命冷然反问:“我有没有问你是不是在奸笑?”
杨好道:“你不问我,我倒要问你:韦青青青的三个‘青’字,是来纪念什么的?”
追命愕然,半晌才答:“是纪念方丁丁丁的。”
然后反问:“神仙刀、州府剑、子产计、弟妹粮、今后事、安乐饭,在何方?”
杨奸顿也不顿,即道:“艳阳天,断崖下,尽空无,是谁人,敢说不,远相识,近见君。”
追命“啊”了一声,才道:“我跟你,今晚是不死不散,不杀不休了。”
杨奸道:“是呀,谁还能活呢!”
话一说完,他们就出了手。
在一刹之间,“斑门五虎”,就成了五只死老虎。
他们死在杨奸的手上——只要给他的手沾上一沾,一切都失去了生机,丧失了性命。
同一瞬之间,追命已踢倒了四名剑手,救回了遭擒的依指乙与二转子。
剩下的二十三名剑手,全都直了眼。
别说他们,就算是二转子、阿里和依指乙也傻了眼。
“扭派”老大和“跌派”老大眼见“情形不妙”,呼啸一声,四散而逃。
二十三人,除了两派老大之外,三人一组,分成八个方向。
杨奸和追命迅疾对望一眼:
“不能让他们逃回去!”
他们互相交换了这样一个讯息。
然后急起直追。
一个人负责四个方向、四起人马。
待追命和杨奸分头追杀之际,阿里才吁了一口气,看着在发颤打抖的上太师,犹豫的道:“杀人须灭口,这老头儿诡计多端,自不能给他活着。”他说归说,但还是杀不下手。
侬指乙仍犹在五里雾中,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现在是狗咬狗,还是鬼打鬼?
杨奸到底是忠的?还是奸的?”二转子思虑着说,“他是忠的,还是好的,我可不清楚。但我知道他问了追命那句话,追命没有理由会答歪了的,这分明是江湖切口,或是门内暗语。”
依指乙问:“什么话?”
二转子道:“杨奸问他:‘韦青青青的三个《青》字,是来纪念什么的?’其实,韦青青青便是诸葛先生的师父,也就是追命的师公,追命没理由不知道:第一个青字是纪念方清霞,第二个‘青’字是纪念戚情芝,第三个‘青’字是纪念狄楚静的。追命故意答偏的,其实是为了对切口、暗号。”
“我看八九不离十了。”阿里说,“我们‘下三滥’精通江湖暗记、黑话,你们仔细想想:追命反问杨奸的那三字诀中,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加起来,岂不是成了‘神州子弟今安在’吗?而杨奸回答的三字诀中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加起来不就是下联‘天下无人不识君’吗?”
依指乙咕哝道:“那么,杨奸到底是谁?他跟追命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里怪眼一翻:“你问我,我问谁?”
依指乙只好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鼻子一掀:“我要是早知道,就不会一脚喘在那臭痰盂里了。”
只听一个声音轻笑接道:“别说你们不知道,连我自己现在也不明就里。”
说话的人是追命。
——他“竟”已回来了!
另一个人接道:“我是你朋友的朋友,既是战友,也是同志;真正的朋友跟真正的敌人都是一样:都在生死关头才会出现,也只有在那时候才分得清。”
说话的是杨奸。
——他“竟然”也回来了!
只听追命喟息的道:“到这生死关头,你却来帮我,如果不是有天理大义,恐怕就十分不合情理了。”
杨奸却稀松平常的说:“其实,喜欢你的人自然会帮你,仇恨你的人当然要害你,这种学问,只能意会,不是言诠便可明白的。”
不突破就是突破
他们回来得那么快,那么轻松,以致让人错觉:以为他们只是去解了小溲打个转回来。
然而他们却是去追击二十三名一级杀手。
阿里想问他们:追到了没有?追到了几个?走了几人?谁追获的较多?
可是杨奸一回来,就道:“我们还有事要赶着去。”
追命一向泛黄的脸也有点发白,不知是月华映照还是刚逼出“十三点”就运功发劲之故,“是去‘三分半台’?”
杨好道:“是。”
追命叹了一口气,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阿里愣愣地问:“什么事?”
杨好道:“来不及了,咱们边走边说。”
阿里奇道:“我们也可以一齐去?”
二转子噘着唇反问:“我们为何要一道去?”
杨好道:“你们要想救冷血,并查明’久必见停‘惨案,就不妨走这一趟;若没兴趣,尽管自便。凌落石近日也发现各方面加紧追缉他的事,而且部份大学生也终于千辛万苦的抵达京师面圣上书,他可能随时放弃危城,回到京城,重归奸相麾下,那时,奸相如虎添翼,就更不易对付了。”
话未说完,依指乙、阿里、二转子都已磨拳擦掌,巴不得马上动身、立刻转手。
追命仍有顾虑:“我们这次去,恐怕要跟惊怖大将军面对面大对决了——你们要是不去,也是为大家保留一份元气……”
依指乙一句话就截了下来:“谁不给我们去,就是瞧不起咱们兄弟,与我们三人为敌!”
追命正要说什么,忽觉杨奸伸手向自己侵来。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避该躲、还是不躲不避的好。
但这刹瞬之间,杨奸的手已至,运指如飞,已拔下他身上穴位的一十三根金针,用头巾徐徐包起,且微笑道:“这些针,还有大用。”
说着的时候,“嗖嗖嗖嗖”,四枝针急射而出。
追命一怔。
四针分别射入四名剑手的印堂里,四人立时惨哼而殁——这四个人正是追命度针驱毒后遽起踢倒、救走二转子和依指乙的四名“铁派”剑手,杨奸倒是记住了他们只给踢封了穴道,并未丧命。
杨奸举手间取去四条人命,还一面用布套着手,把上太师那本染有“十三点”药汁的书取到手上,又用布包好,揣入怀里。
追命很是不忍:“为何要……取他们性命?”
杨好正色道:“崔三爷,你也未免太妇人之仁了。这种杀手,是留不得的。咱们跟邪恶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留着他们,如果这一趟杀得了大魔头,他们自然要找你报仇;要是杀不了,就一定会让他们败露了身份:留着活口,那无异于踩在地雷上爬山。”
“那么……”二转子指一指吓得屁滚尿流的上太师:“……他呢?”
杨奸侧首看了看。
上太师只吓得七魂七魄同时神飞天外。
“留着他”杨好道,“我还有用。”
于是他们一行六人(二转子背着给封了穴道的上太师),急赴“三分半台”。
这是一路上,追命和杨奸的对话。
“我听到你突然说出暗号,十分震惊。坦白说,在这之前,我想也没想过,你会是世叔派来接应我的人。”
“我本来就是。我一直都是。你潜入大将军麾下,是为了要抓大将军。大笑姑婆加入朝天山庄,是为了要立不朽之功业。我则不然,诸葛先生对我有恩,大将军过去曾杀了我的义弟萧剑僧,我要毁了他、杀了他报仇。所以我不必抓人,只等时机成熟,一网打尽。我光是刚才,就杀了三十来人。”
“其实我早该省惕:花师姊是大师伯派来的卧底,并不是世叔遣来接应我的人。这应该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
“所以,你那位花师姊故意要坑我,拖我下水,临死前叫我名字,并在牙齿上把我的名字凿上去,误打误着,是把我给害苦了。幸亏大将军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肯相信这样明显的‘罪证’,要不然,我自身难保,今天也救不了你了。”
“我有一事不解。”
“你可以问我。”
“你一向深受大将军器重,早已罪证在握,为何不一早消灭他。”
“你知道吗?我的家小,仍在危城,受大将军派人监视中,我一旦有异动,只要一击失手,就算我逃得了,我家人也一定受牵累。可是,如果我不把家眷带来,大将军也决不会相信我。虽则,我留在危城的家人全是假冒的,但他们毕竟是我好友、同僚,不到必要关头,没有必胜把握,我是不愿贸然行事的。”
“而今……”
“我要救你,没办法,而且凌惊怖已有省惕,杀掉冷血后,他便随时晋身京城,或隐身江湖,我不得不马上行动了。”
“你别以为自己很重要。我跟上太师恰好相反,他是忠的坏人。他貌似忠厚,我则奸得七情上面。我是杨奸,我是一个奸的好人。这年头,光当好人是不长命、没好报的。要当奸人,也得够奸,我就是这样的人了。我救你,是因为发现:要除大将军,不能没有你,更不能没有冷血的协助。这凌落石委实是太可怕了!我那么亲近他,他那样信任我,我迄今仍摸不清楚他的底。不过,我也是够绝的,我已请了心腹的人,把他的妻子儿女全讹去‘三分半台’,万一战局失利,我还可以凭此为恃。其实,当我们这种人,就算为义锄害,也是一种出卖。只不过,谁未曾出卖过人?正如上太师刚才问那一句:谁未曾在背后说过人的坏话呢?说人恶言,传人是非,也是一种出卖,只不过,杀伤力轻些而已。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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