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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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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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说什么?!”梁自我怒道,“教训我?讽刺我?”

“我们为什么要教你训你?让你更聪明更厉害?”诸葛捋髯悠然,“你又不是我儿子。”

铁手也应和道,“一个人若要自欺欺人,那是他的快乐,谁也改变不了,问题只是:他也改变不了谁、任何事。”

梁自我愤怒了。

“你要为你的话付出——”

这话陡然而生。

陡然而止。

他就在话止的刹那出手。

他出手的时候并未撷下他头上的帷帽。

因为他骄傲。

他本来仍侧卧在两张凳子之上。

他的姿态很悠闲。

姿势也很夸张。

因为他的人很紧张。

——人最容易透露自己是否紧张的是眼神:在何平与铁手诡异莫测的短促交手里,梁自我的眼里已七度炸出既兴奋又难耐更浮躁的奇光。

他本来离铁手有十一尺。

铁手在一尊青脸獠牙、牛头马脸但手上却拈着一朵小小白花的罗汉像旁。

他的四尺后是诸葛。

诸葛跌坐。

左旁是栩栩如生,但形如枯槁、一双厉目却冷如寒电的伏虎罗汉。

伏虎罗汉右侧,则是何平。

他自知打不过铁手之后,他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蚯蚓剑仍未入鞘,但他安份守己得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正待大人来处罚的大孩子。

其实,他心中很分明:

蔡相爷下令“五大奇门”暗杀诸葛先生,他喜欢暗杀。暗杀是一种凄艳的行动,尤其是杀人和被杀者流出鲜血的时候,就像蜇人的蜈蚣,因为毒,所以才美;也像噬人的蝎子,因为致命,所以特别动人。

可是他明白,凭一己之力,未必杀得了诸葛。

因为他知道自己未必杀得了,所以不如率先出手:如果得手,自是大功;万一失败,因仇恨未结,只要一上来即叙长幼之礼,尚可全身而退。果然,他连诸葛都沾不上,已在铁手手里吃了暗亏,他立即便撒手弃战,适可为止。

没想到,他一向以为骄傲自大、自视过高的梁自我,竟然也一定要跟他一道来。

——所以这看来狂妄自满的人并不简单,莫非他也跟我是同一般心思?

(如果真是,倒要好好看看梁自我如何以他的“斩妖甘八”刀法决战铁手。)

(如果真的是,倒真要认真的看看“太平门”名震天下的轻功提纵术。)

何平正要袖手旁观。

蓦然,他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很恐怖的事。

月亮很好。

罗汉很好。

楼也好。

可是在这一刹间,一向冷静、沉着、从容、脸慈心狠,外表清纯但身经百战的“孩子王”何平,他的心一如他的剑,一般弯曲起伏不定;他的手一如他的剑,冷而微颤。

(该不该通知诸葛先生呢?)

当何平决定“不”的时候,梁自我已出了手。

他挥刀扑向铁手。

他快得像全没动过。

铁手几乎是发现刀光竟已那么近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敌人也那未近。

他的双拳立即打了出去。

出拳一定要运劲。

拳有拳劲。

掌有掌风。

更何况那是铁手的拳!

可是,拳一出,梁自我竟给拳风“吹”走了。

他似比一根羽毛还轻。

铁手的拳击空。

刀锋却自铁手脑后破空而至。

——他是何时到了自己背后的?!

铁手急一低头,双掌往上一托。

刀风险险自头上掠过去。

同时有两股大力,把刀势往上一抬。

梁自我情知这下自己中、下盘得亮在敌人眼前,他反应奇速,随着上掀之力,身形急纵而起,一下子,在这第七层楼高的柱、梁、椽、棂、檐、瓦、匾七个要点上轻轻一挂、或略略一点、甚只微微一幌,就闪过去了。

一片头巾飘然半空中。

铁手根本摸不清楚他在哪里,更休说要向他反击。

他的身形在偌大的楼里飘忽莫已、倏忽莫定,如不是在不同的地方还轻轻的借一借力,梁自我简直就像一个空中飘浮的人,像一缕空穴来的冷风。

梁自我轻弹刀锋。

他很满意。

满意极了。

——若要硬拼,他仍未必是铁手的敌手。

——但他凭着绝顶的轻功和绝世的刀法,已一刀砍下铁手头上一片袱褚巾。

单凭这一刀,他便可以回去作“交代”了。

铁手看着自己飘然落下的一爿头巾,向如壁虎般贴在远壁上的梁自我苦笑道,“‘太平门’的‘空穴来风、有影无踪大法’?”

梁自我撇着唇,只说:“说对了!厉害吧?”

铁手拱手道:“佩服,”

梁自我倨傲的拗下了唇角:“太平轻功,天下第一,你们要追我?还练八辈子吧!”忽听一个有锐气无内力的声音道:

“如此轻功,自欺欺人,也自轻轻人!”

自气气人

话一说完,嗖的一声,人影一闪,白衣一飘,已撷了他头上的帷帽。

梁自我大吃一惊。

因为那人不是出手快。

而是身法快。

快得连他想都来不及想,对方已完成了一切动作。

——对方的轻功竟比他“想”还快!

他抬头,他要看来的是谁。

——这刹那间他几乎错以为来的是“太平门”总掌门人梁三魄!

只有他才有这般轻功!

他自己二十四岁已成为门内十二位值年副掌门人之一,与名震天下的“奇王”梁八公亦可并列,因而在轻功上,他只服——

“闪空”梁三魄!

如果是他来了,一幌身便摘下他的帽子,他也只好无话可说了。

可是不是他。

不是梁三魄。

而是一个十分年轻的人,脸白如月,月寒如刀,刀亮如他双目。

他的样子只有两个字:

清丽。

可怕的是,这人是浮在半空之中的。

一点也不错,这人的确是浮在半空之中的。

上不着屋顶。

下不着楼板。

这人完全在空中飘浮。

真。的。

他。在。空。中。飘。浮。

——人怎么能在空中飘浮?

不需借力不需落地不需攀附不需倚靠……

更可怕的是:

这人齐膝以下的一双脚,竟是虚幌幌的——那是一对废了的脚!

一个残废的人,竟在空中撷下他的帽子,在半空中飞翔,并在空间里凝住不动!

梁自我骇然喝问:

“你是什么人?!”

那废了一双腿子的年轻人冷冷地道:“我叫成崖余,人称无情。”

——一个没有了双腿的人,轻功竟比他好,这是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

梁自我挥刀。

他要把对方砍成二十八段!

——他本就是“斩妖二十八”梁取我的胞弟,但武功却高上太多了,原因是:他把梁取我用来谈情的时间全用来练刀法和习轻功!

——一个人要的只是胡胡混混不求出类拔革的浑过去,只要把该学的都学应知的都知要做的尽量去做就可以了,但一个人要有出人头地登峰造极的大成大就,就必须要把一些功夫从基础学起,深入扎根,下死功夫,成活学问,化腐朽为神奇才有望!

梁自我虽然自大。

狂妄。

但他确有斗志。

——斗志是普通人都死心时他仍不死心。

他要斗。

所以他一刀砍向无情。

——一个乍现便浮在空中十一尺的漂亮、优雅、忧悒如月的年轻人!

他的刀快。

刀光更快。

他最快的是轻功。

他飞斫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却飞出了旧楼。

——铁枝依然完好,却不知他是怎么掠出去的。

楼外明月楼外愁。

那清丽的少年在月下更忧悒。

梁自我自敞开的大门急穿了出去,刀像饥渴一般的要吸这忧悒少年身上的血。

他追砍了个空。

那少年很有气质。

甚至只像一团气质。

——一缕捉摸不着的气质。

你有没有听过刀可以“砍断”、“斩散”、“劈倒”过气质?

没有。

所以梁自我又斫了个空。

只见那少年仍在月下。

温柔的月。

温柔的夜。

他在月下、夜里、半空中。

——竟然在楼外也一样“浮”在半空之中。

上,不着天。

下,不着地。

(没有这等轻功!)

(怎么会有这种轻功!)

(人是人,怎么飞?!何况这人根本不“飞”,只是“浮”在半空之间,像一根羽毛,像一个泡泡!)

梁自我只觉打从背脊里嗖地窜上一股寒意。

他虚幌一刀,已倒翻穿掠,砍断铁枝,进了旧楼第七层,强自镇静,敛定心神,双足脚尖点立于那两张凳子上,刷地舞一趟刀花,喝道:“吠,你到底是人是妖——”

那人在楼外的半空问:

“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轻功了吗?”

梁自我气得鼻子都白了:“这不是轻功,而是妖法!我有正气护身,宝刀在手,就算砍你不着,你也休想沾得着我!”

无情听了之后,居然笑了起来:“你既然认为是妖法,我就再给点妖法你瞧瞧。”

他一扬手。

明月下,精光一闪,半空中,乍分两道,急射入旧楼。梁自我眼明手快反应急,挥刀便挡——但挡了个空。“嗤嗤”二声,倏地两张凳子一歪陡沉,梁自我对空中无情,全神贯注,一时不察,几乎跌了个仰不叉。

但他毕竟是“太平门”的高手。他的身子一个恍忽,眼看就要跌趴在地上,但已一个鲤鱼打挺,立住桩子,还拦刀护身,双目紧盯丈外无情,这回气得个脸红耳赤。

然后他这才发现,两只凳脚已给打断。

——原来无情的暗器,取的不是他,而是凳脚。

——如果这暗器取的是他的性命,他可有本领招架得了?

梁自我也不知道。

他很气。

但已失去了信心。

——一个自信心太过膨胀的人,就是自大;自大的人其实最容易失去信心,因为他的自信是来自空泛的膨胀,井没有打从心里头扎根。

他生气的挥着刀,“好,我走,但我毕竟砍下了铁手的头巾说多这里,“喀噔”两声,刀断成三截,他手里只剩下刀柄半尺来长的一截。

所以话没说完他就走。

——连刀也断了,他的信心也完全随刀而断。

——不走还留来作甚!

他不等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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