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报的看报,张显看上去有些无奈和挫败,也跟着出来了。
许嘉见这么一串多米诺骨牌似的连环反应原来只始于自己的一个手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就是个造物主,犯我许嘉者,虽远必诛!
许嘉对着天空长长的吁了口气,多年来盘结在心中的一口恶气终于遣散了,可是心里又空落落起来。这样做,值得么?
将相和
真是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喜不双降,祸不单行。
坐在沙发上正为自己的饭票屋檐殚精竭虑的许嘉,想起刚刚接到主管的电话,说已经决定让她带市内的几个团,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从国导到地导,可不是地域范围和几两银子那么简单,事实上,社里这么决定,其实是下了一道逐客令,不过是工作多年的老导游,处置时给她个台阶下罢了。
天无绝人之路,许嘉很乐天的自己安慰自己,想想最近学的英语都是就着饭吃了,相对来说,再找份工作可能更容易些,再说,导游这行也干腻了,兴许还有更合适的工作机会。
许嘉安静的在客厅里坐了一下午,安静得连电视都没开,不仅是顾及张显的情绪,更是她实在有很多问题需要去考虑。工作的事,接下来的花销问题,吴靖和放在吴靖那的衣服,下月自己的25岁生日许嘉已经有很久没坐下来好好去想些什么了。
炎夏中,阳光炙热的烤着大地,空气中的温度一点点上升,许嘉在这燥热里坐在十三楼高空中的沙发上,自己安慰完了,脸上也浮出一丝笑,可心里却没有一点踏实。
许嘉这样安慰自己的本领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练成的,起码张显就学不会。此时他正坐在书房里,纠结着。
导师待他恩重如山,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位老师那么简单。那天看到病床上的他形容枯槁,已经再没有过去的神彩飞扬和挥斥方遒,他的心便一点点地疼起来,直到现在每每想起还是会疼。
可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这是最让他难过得事。
张显把脑袋窝在书案里,里面不断的上演着自认识导师那天以来的一幕幕,他的尊尊教导,他的音容笑貌,可这一切,竟只有三个月了。上次去看他的时候,导师交给他一摞厚厚的书稿,拖他无论如何也要整理出来,嘱托的时候,张显看见那是一种绝望中参杂着希望的眼神,让他心如刀割。
日光如火的下午,屋子里却安静得如刚才撒在地上的一汪水般,波澜不惊。许是好久没有这样恬静的下午了,张显的心情慢慢舒畅些了,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用力的像是把所有的心思吐出去一样。
时针已经指到了四点,正要打开书稿帮导师整理这一生心血的张显听到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顺着声源他找到客厅,此时,我们的许嘉同学正摆着一个很怪异的造型,一腿搭在沙发的靠背上,一腿蜷成鸡腿状,口水流了一沙发,呼呼的睡觉,还很大声地打呼噜。
事实再次证明,这位同学的思考时间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张显看她这不雅的睡姿和鼾声梦话声声声入耳的睡态,却不自觉地笑了,笑完自己也愣住了。空调在许嘉对面的墙上不断送着冷气,许是冷了,她把扔到沙发靠背上的腿拿下来,蜷在一起,缩成很小一团,浓密的头发瀑布般洒了整个沙发,像是块黑色的缎子,少见的乖顺。
张显想取来被子给她盖上,走到闺房门前又停住了,回过身去自己房间取来,披在许嘉身上的时候,不知怎的,心里有丝柔软很不听话的钻了出来,可还没等他去追究怎么回事,就消失开去。
看着张显回房的身影,睡觉极警觉的许嘉睁开眼睛,对着那背影笑笑,然后钻在被子里继续找刚才那梦的下半截。
转身离开的张显当然不会知道,自他从房间出来到许嘉身边,她就醒了,许嘉睡觉很警觉,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醒来,所以她睡觉时别说去她身边去叫她起床的人,就连敲门的也不能活着躲过。
许嘉之所以没睁眼,是因为她想确定张显是故意装酷不理她,还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许嘉窝在被子里偷偷的乐,闻到被子上张显的淡淡古龙味道时,心跳像是少了一拍,可一眨眼的工夫就又恢复正常了,许嘉,也又开始盘算着怎么让这个癞蛤蟆过街硬装迷彩小吉普的装酷男漏出马脚。
导师的手稿力透纸背,这是个用一生来做人做学问的老人,如今再多的未了心愿都敌不过岁月的无情,张显坐在书房里,纤细的手指摸过字迹,像是抚摸过导师那拿了一生粉笔苍老的手,心里结结实实的又酸楚起来。
时针指到五点和六点之间的时候,许嘉终于把梦做完了,抚开张显的被子时愣了一下,想起书房里还有装吉普的需要她去揭穿感化,马上精神抖擞的拿起被子像是接过雷锋的枪。
敲门,书房里没有回应。
推门进去,被打断思绪的张显颓败的坐在桌边抬头惊愕的看她好像见了女鬼。许嘉见了这表情,赶紧扮上个笑脸,举了举手中的夏凉被说:“谢谢啦!”
“不用客气,放在这吧。”张显指了指旁边的软塌。
“我给你放回去吧。”许嘉嘻嘻笑着。
“不用麻烦了。”张显挥了挥手,心想这家伙太机灵了,不笑还好,一笑准没好事。
“哦。”许嘉又好心没得好报,心里有些堵得慌,想就没见过这么难取悦的,看着满脸的春风和煦,怎么这么记仇呢?
“那个晚上出去吃吧,我请客。”不容易啊,马上就失业一点存款都没有的人员要出血了,百年不遇千载难逢比中五百万的几率还低。天知道许嘉是怎么咬牙跺脚发狠才说出这句话的。
“谢谢,我不去了。”张显眼睛继续盯着书稿,淡淡的飘出一句话砸得许嘉眼冒金星两腿发软。
小样,还跟我杠上了是不?关上书房的门,许嘉恨恨的想,一个大男人,装什么不经一击弱不禁风?不就是把你相亲搅合黄了么?就就欠你几百块钱房租么?
不过一个月以来的战斗已经把许嘉拖得劳累不堪,虽说张显似乎一点不在意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一切照旧,但是她许嘉抵抗力差,经受不起一天两遍的在地上匍匐前进,一日三餐的精耕细作。
人在无奈无品的时候便会恶从胆边生,许嘉收拾好东西出来,走到楼下的小饭店,一个人要了一桌子菜,里面有她想念许久一直不敢冒犯的油焖大虾,松鼠鲤鱼和铁板牛柳等等等等。
一桌子满汉全席般铺设开来,旁边坐着天天嚷着要减肥的许嘉,老板一个劲的问:“还有人没?现在就上菜奥?”显然是对她的实力持怀疑态度。
不管众路人啧啧称叹的目光,穷奢极欲的许嘉吃到半路还要了瓶酒,已经这么命苦了,自己更不能委曲了自己,这么美味佳肴吃到嘴里都这么酸?大师傅你是不是跟卖醋的有一腿?
喝了一会许嘉有些悲从杯中来的感觉,再次想起下午未想完的那些事,脑袋里伴着酒精慢慢的混乱开来。如果说过去还可以仗着自己年轻由着性子胡来的话,下月即将25岁的她,多少要考虑些接下来的路了。
许嘉从未想过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所以尤其郁闷。
好在她酒量还可以,喝了四,五瓶的时候,饭店里来吃夜宵的人渐渐多了,老板见她一个人占着那么大张桌子,也忘了她也是花钱的,便白眼抛得猛烈,恨不得把眼神化作秋风,把她变成落叶扫地出门去。
许嘉见时间也不早了,再迟些估计也有些不像话,于是故意装作喝多了的样子,把张显的号码提出来,握着电话爬桌子上。
老板娘上来扶了扶见没反应,心想这批酒里没有假酒啊怎么能喝倒了一个?赶忙拿起许嘉手中的电话,于是不到张显五分钟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
结了账,看看一摊泥爬在桌角的许嘉,张显无奈的想拂袖而去然后让沈逸悦来善后。烟不沾酒不过的他最讨厌的就是醉酒的女人,特别是醉酒后爬在那任你怎么呼唤拖拉都打定主意咬定青山不放松地女人。
其实这个女人在自己的胳膊里偷笑,心里美的跟朵花似的,至于为什么这么高兴,她也不知道。
也许叫他来的初衷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在生她的气,是不是真的讨厌她嫌弃她看不起她。是不是把她的死活置之度外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也许这些答案现在有了个了断,也许
张显正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时候,旁边的老板娘急了,一边留住见没位子转身要走的人,一边气急败坏的对张显说:“快把她背走啊?!”
许嘉一听急了,心想这装死人游戏小新玩起来得心应手为啥我玩就屡屡败北呢?刚要起身说不用,张显的手掌已经抚上来了,他似乎也在犹豫,也在紧张,也在想该如何处置这个调皮麻烦的女孩。
那手掌的温服暖暖的,喝了一肚子冷酒半醉半醒的许嘉或许是贪恋这温暖,或许是这温柔的试探也应合了她的心,或许她始终没醒来,直到爬在张显的背上。
已经夜半,昏黄的路灯把张显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百多斤的体重在他身上好像只是件外套,走起路来依旧没有半点迟疑,可是为什么?许嘉的胸口反倒闷闷的沉重起来?
到了楼下的门口,微闭着眼假寐的许嘉听见空气里说:“小鬼,下来吧。”语气淡定和谐,像是一个路人在同另外一个路人亲昵地说话。
说话人见背上仍然安稳,又重复了一遍,说:“小鬼,待够了没?我要拿钥匙了。”
许嘉这才不好意思地把头从张显的肩上拔出来,然后跳下来站在一边垂着手弱弱的问:“你怎么知道?”
“我在饭店就知道!没见过喝醉的人肩膀海一抽一抽的,笑得挺爽的吧?”
“那你还背我回来?”听到张显明明看透了她还背着她;许嘉心里无来由的暖了半天,质问的话用羞答答的语调说出来,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