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青宇这一句话还未说完,那南宫环突然冷笑起来,白眼一翻就打断了他的话:“哟!我说呢,原来是大少爷回来了!你们大房仗势欺人的本事就不见少啊,还要去告诉老太太!怎么的,要是不乐意让我们来这里,直说一声就成了,何必给爷下这种套!”
他一时昂了头:“爷不过说句实话,就被你们这般对付,你们大房,就没有一个地儿是干净的!还有这个南宫风,难道不是万人骑的贱人不成?否则他干嘛这么听你的话,你让他收拾就收拾,可好得很哪!什么大少爷,我看,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话又说了个阴阳怪气,那边远远躲着的郑先生早听得浑身发抖。他一个秀才,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俗人,而且竟还是他的学生!说出去,他都没脸再见人。要不是旁边有人正看着他,他都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其实若要按照以前,给这南宫环百个胆子,都未必敢说出这话来。毕竟大房平日对待她们还是极好的,就说日常用度这一项,就比一般人家不知好了多少。否则凭他们这些偏房出生,有什么资格过现在这样少爷的生活?
大房本来就是南宫府真正的主人,另外几房按道理是没资格靠着南宫府过活的,若不是老太太慈悲,让人帮着在南宫旁边建了座府邸容他们住下,只怕现在他们还不知在哪条街上睡着呢!
在永泰朝,妾是极没地位的,妾生的孩子,若不能袭爵,没本事入仕途,家中最多只白养两代,若还是没出息,最终就只能脱离本家,自己过活去。
大少爷一向在族中地位极高。他文采风流,学问又好,身份地位也非同一般。虽说只在京中挂了个闲职,但和皇亲宗室,乃至当今皇上本人的关系,那都可以用“铁”来形容。老爷虽然官位比大少爷高,但奈何经常不在家,结果南宫府到成了大少爷大少奶奶的天下。
如今闹事的几个小子,谁不是仰仗着大房过活的?平日里见着,早不知要如何巴结才好,这大少爷,于他们这些偏房子弟而言,更是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见上一次,若是打好了关系,少不得第二年他们的日子都要更加好过些。
但问题就是,经过刚刚那一番打闹,这帮小子早打得红了眼,恨不得老子娘是谁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能想到什么规矩?因此才刚一见大少爷,南宫环想的竟不是问安,不是赔罪,而是挖苦嘲笑,顺带着再赢上一回,彻底打压了大房的气焰!
青宇并那南宫风听他这么说,早气得脸色发红,几个大房的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和他分辨,一时又要动起手来。大少爷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满脸都是笑意。
偏那小子根本不懂羽扬的心思,见他不吭声,只当自己将他说的哑口无言了,越发地趾高气昂起来:“大少爷怎么了?堂堂南宫大房的大少爷,还不是娶了个贱民出生的烂货!什么主子奶奶?我呸!那种出生,也配咱们南宫家?!偏你们大房还将她当个宝似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少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冷冷的,但脸上却还是带着一贯温柔的笑,他微一挑眉,上前几步俯视这南宫环的脸:“你还知道什么是南宫家?你当众抹黑兄弟,如今还敢这般说当家主子的坏话,真当这家里管事的都是死人了?!”
他本来声音很轻,说道最后一句,却突然上扬了音调,直把那南宫环给吼得一愣一愣的,他半天没反应过来,直至又看了一眼,才似突然想起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什么人。一时突然呆了,就连着说话都跟着结结巴巴起来。
“大大大大大少爷那个那个”
他猛的想起,他骂的这个人,可是南宫家的大少爷,是老太太最宠的孙子,是南宫家将来的主人!他他他,他居然骂了他那么难听的话,回去别的不说,他娘都能直接抽死他!
第十四章 老太太的规矩
见他服软,大少爷自不愿再理他,于他而言,实在懒得跟他这么个混小子计较。南宫环见他面色不善,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一时早吓得跪下猛磕头,又朝着青宇他们一连声地认错,不过心中却更加不服起来。
那南宫风的小厮本来还有些不依,只说自己主子没得平白这般被人欺负,又扯着脖子道:“什么主子奶奶,一个四房贱妾生的,也敢这般欺负我们爷!你那个娘,成日只会打旋磨儿,给大少奶奶跪着借当头。你硬气,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人,有那本事,你倒是别向大房要东西啊!”
他这话刚一说,顿时大房的众人又被勾起火气来。
别的也就罢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双方各不吃亏。可这大少奶奶,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格儿,只怕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去。她那为人处世,哪个亲戚长辈不喜欢?哪个世家贵族不称赞?不过是出身稍微有些瑕疵,就被这小妇养的这般辱骂,实在叫人气难平!
二少爷青宇最是沉不住气的,跟着便冷笑道:“贱妾?我当是哪位姨太太的儿子,原来你娘却是她?我也不找老太太,就凭她的身份,我就去问问她!看看她平日却是怎么教你的!”
那小厮知道自家主子是个闷葫芦,没人撑腰便什么都不敢说。如今有了青宇做后盾,又得意洋洋起来:“就是,爷也不必自己去问,待奴才去问问她,什么主子奶奶,我瞧得她那模样儿呢!生出个儿子这般没规矩,也难怪”
刘管家忙喝住道:“你要死啊!仔细回去让你家老爷先揭了你的皮,就说你自己护主不力,闹了学堂,如今还想着拉主子下水!大少爷还在这里呢,你还想闹怎的?”
那小厮缩着脑门子看了脸色越发不善的羽扬一眼,方才不敢做声。
大少爷站在一边,许久不说话,只冷冷看着南宫环,半天才冷笑道:“行了,你也不必跪着。你既然敢骂人,而且骂得这般顺当,你一个小子,哪里能懂这些事?什么贱民出生的烂货?这也是你能骂的出口的?若没有大人在旁教着,又或是你家总有人这么在你耳旁说,你也没可能自学成才不是?哼!”
他一句话说完,也不再管南宫环如丧考批的表情,转身就气冲冲往老太太这边来了。
学堂出了这么大的事,各房子嗣竟是全部挂彩,刘管家就算想把事情压下去也没可能了。毕竟少爷们只要一来请安,就定能瞧见脸上的伤,更何况那南宫环当着那么多的面骂大少奶奶,这边大房个个都不肯罢休,吵着要见老太太,可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可以做主的了。
事情闹到这里,那刘管家只得顺应民意,带着众人全都过来老太太处,自己不停磕头请罪自不必说。
待得他把事情始末告诉老太太,饶是她老人家久经风雨,也没料到一个偏房小妾的儿子,竟敢骂出这般恶毒的话,而且还是骂的她最为得意的孙媳!又看着青宇他们一个个全都被打的鼻青眼肿,一时气急攻心,差点背过气去。
那张妈妈口若莲花,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今早发生的事情极为详细地给梦心讲了一遍,就连那些个骂人的话也学的一字不漏,甚至连带着大少爷的各种反应也都学了个十成十。
羽扬本来在旁听着还不觉得什么,待她说到自己时,便觉得别扭起来,几次都想着打断让她别说,偏又听她说起那些人骂梦心的话,便越发不自在。他内心挣扎许久,但到底没拉下面子来,一时坐立不安,也没功夫再去瞪梦心了。
当然,此刻的梦心更是根本连看都没看大少爷一眼。她是被气的!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也努力将所有事全都做到最好。进府三年,唯一让她无法应付的,不过是大少爷一人而已。可如今,她竟被一个外人骂了!而且骂的,正是她最在意的东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都敢如此说,可想而知,背后的话就更不知会说成什么样子了。梦心简直浑身都在发抖。本来她听着学堂打闹还浑身都带劲儿,那就说明自己又有事情可做了,到时候就凭她的本事,几句话便可让大家和好如初。
但越往下听越不得劲儿,这才知道为什么竟只剩下老太太和大少爷两个,只怕别人早回各自屋里去忙活了。平日里谁不是细皮嫩肉的,谁经得住这般乱打?
待得张妈妈讲完,老太太一直没吭声,但见梦心脸色越发苍白,这才叹息着缓缓开口道:“我早说过你,你就是太大度了,所以才让那娼妇的儿子这般浑说。那臭小子懂什么?定是他家大人议论的,结果愣是被他给说了出来。我本来想着不该让你知道,但你最是看重名声不过的,若现在不告诉你,往后听人背后提起,只怕你更”
梦心点头,一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知道,老太太这么做,看似当面打击了她,但却是给了她足够的信任,更是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家真正的亲人看待。她是想要她看清某些人的嘴脸,告诉她,很多背后的凶险,根本不是好名声就可以排除的。
老太太说着又冷笑道:“那个娼妇既教出这么个儿子,你只管看着吧,这事儿还没完。只怕她过些日子还要来呢,他那儿子我瞧着颠倒是非的本事可不错,哼!他们既敢背后说你这些,那就别怪我到时候不讲情面了!我自是知道你看重名声规矩,但这种人,我看还得按我的规矩来。”
她说着,便跟着站起身来,手把手拉住梦心,语重心长:“你那以德服人的一套,不过平日里对着自家姐妹用用。至于那种窑子里出来的娼妇的,哪里是你瞧见过的?我就是怕你觉得对自己名声不好,所以才把你叫来给说清楚了,这事儿就是老婆子我做的主,和你没关系。我啊,马上就派人把她叫来问话!”
第十五章 以柔克刚
梦心虽知老太太如此生气,只怕更多是因为青宇他们个个都被弄的挂了彩。堂堂南宫府大房,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结果却被几个偏房奴才身份的小子给打了,老太太脸上如何能挂的住?
不过此刻既这般对她说,便已经是给了她绝对的面子。
梦心自己虽也气到心慌,但见老太太动了真火,一时连忙站起身来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