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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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年代-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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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唐绍仪一行人心里却直犯嘀咕,虽然后头有冯国璋调派的一干儿十个侍卫扮了百姓跟着,谁能想象几千民众*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又如何确保这个议和大使能安全脱身?一路心惊胆战,更是愈想愈怕。
    一阵和煦的微风吹来,唐绍仪高声赞道:“好风!”
    杨度和杨士琦却打了个寒噤。
    进了毫不起眼的武昌织布局,门上人一身西式军装,武装带把腰杀得精神抖擞,如一把出鞘利剑,与北洋军士兵同样的洋派军装,却穿出截然不同的气质,看到一行人暗暗吃惊。
    只有戈福和盘恩这样洋人知道,这些革命军战士,不是黎元洪的部下,是在汉口看到李疯子的兵!
    士兵要去通禀,被唐绍仪止住了,便由门上士兵领着,经由逼窄的夹道直趋后堂。
    一路上幽暗阴湿,苔藓斑驳。盘恩和戈福一左一右,手悄悄的摸上腰间的博朗宁。唐绍仪也觉这座府邸修得实在古怪,很怕从哪间黑洞洞的房子里突然蹿出人来。只有杨度似乎并不在意,大摇大摆跟在后头,每过一个夹道,还要好奇地顾盼张望一下。
    来到后堂,那士兵进去张望一下,出来笑道:“黎督不在后堂,定必在花园好春轩,容我前去通报!”
    这个革命军士兵看来对他们还是客气,但是少了北军的奴颜卑膝。
    “还是一齐去吧!”杨士琦却不让通报。这个院落太古怪,不见到黎元洪,不能让这人离开。李疯子虽然还在安陆,但也怕这些家伙和李疯子一样疯魔……遂笑道:“我们虽是北方代表,却与黎督熟识得很,根本用不着那些个客套。”
    那士兵一笑,将手向西让让,便带他们往花园里来,说道:“这是织布局,里头太气闷,黎督必定是在后花园好春轩。”
    出了月洞门,顿觉豁然开朗,迎门便是两株疏枝相间的合欢树,中间一条细石摆花甬道,一直向前,又是一座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山,凉亭旁竹围树绕又是一座瞭高土台,这便是那个“观星台”了。假山四周散置着一二十盆盆景,北边一溜四间三楹出檐的歇山式大房,东边一个小门,南边围墙根一排十几株垂杨柳树,别的再无长物。园虽不大,却布置得错落有致,若在春秋天,到这里来读书下棋是很有意思的。
    “你回去吧!”杨士琦根本无心看景致,一眼瞭见黎元洪正在和一个人在好春轩前的豆棚下与人对弈。在一旁观战的是在新华财团的总经理、李想的财神铁龚奇和汉口首富、哥老会大佬刘歆生。杨士琦这下放了心,两位洋大人也放心了,将士兵打发回去。
    刘歆生远远瞧见五个人踱着步子缓缓走来,又见黎元洪毫不理会地低头下棋,忙用手指画着棋盘低语道:“黎督,汉口领事戈福和万国商会会长盘恩带着议和大使来了。”
    黎元洪其实早已瞧见,手抓着棋子儿故作沉思,听刘歆生这一说破,头也不回地说道:“老熟人了嘛,何必客气?”
    从前为了功名权位,有求于他们,自然对他们无比小心,唯恐失礼。如今嘛,抛开一切,反而活得更潇洒,就是袁世凯来,也照样坐着!
    “黎督真会铺排。”唐绍仪渐至近前,呵呵一笑道,“看不出织布局竟有两重天地!”
    和黎元洪对弈的冯小戥抬头看看,除两个洋人之外,北方议和代表一个也不认识,起身问黎元洪,“这三位是……”
    “唐绍仪先生,杨士琦先生,杨度先生。”黎元洪漫不经心的笑道,他现在是民党中人,称呼他们不在是钦差上官,而是先生。“织布局可不是我的府邸,谈不上会铺排。”
    唐绍仪满面春风,还像洋人一样一个个拉手为礼,才说道:“说得是,如不是朝廷官吏贪污**,至民不聊生,民军如何会反?兄弟此次南下,实为和平,为共和而来。若推举袁宫保为总统,则清室退位,不成问题。”
    唐绍仪一开口就漏口风。这也是他深思熟虑的打算。李疯子不是口口声声要将革命进行到底,要成立共和!他把话先挑明了,袁世凯答应共和,答应清帝退位,你李疯子就不要在和议上面发疯捣乱了。





229和平之诚意上


    唐绍仪说着便打量冯小戥,见冯小戥西装革领,气宇轩昂,双眸如星,目光闪闪,不禁暗自诧异:黎元洪是怎么也养不出这样的人物,必定是李疯子的得意门徒!口却笑道:“观战的听皙子说是刘歆生先生和铁龚奇先生!这位叫什么名字?”
    冯小戥也正打量着唐绍仪,见唐绍仪衣着如此洋派,举止某些革命党人还要进步,身为清廷议和大使,脑后面连一根假辫子也没有,心下不禁暗想:这或许是个心向革命的人物。但是袁世凯的野心,也在这只言片语中表露无疑,回想李大帅的预言,心下凛然。听见唐绍仪问到自己点头身笑道:“冯小戥!”
    “哦,冯小戥!”唐绍仪仰脸略一沉思,目中放出光来,盯视冯小戥移时,忽然又黯淡下来,哈哈一笑道:“你们下你们的棋,不要扰了你们的雅兴!我一旁观弈,我们观棋不语,坐看你们龙虎斗!南军议和总代表伍庭芳先生不在,正事也不急着谈。”
    他来此,也就是走个过场。他和袁世凯观点一致,和议地点还是放在上海最好,不止因为赵凤昌和张骞在上海,更因为这里是李疯子的地盘,有李疯子在,总让人感觉不安心。
    这盘棋已弈至中盘,激战正烈。照棋面上瞧,黎元洪的白子四角占了三角,穿心相会,中间天元一带冯小戥三十余黑子被围无援,已无生望,可以说黎元洪胜势已定。冯小戥显得有些沉不住气,又怕黎元洪来侵最后一角,拈着棋子迟疑地在星位下退尖一步,唐绍仪还不觉怎的,杨度却微微摇头叹息。
    黎元洪已经听见了,他三角眼偷偷瞥一眼杨度,含笑在三路又投一白子,侵削冯小戥阵地。冯小戥虽跟李想学过几招,毕竟初学好杀便集中力量围攻,打算挽回败局,不料反被黎元洪轻灵腾挪几步,深深打入了腹地,白子竟逃了出去,眼见将要与大棋相连。冯小戥知道求胜无望,便起身笑道:“全军覆没矣,不敢言战了!”
    “你的棋艺看来是受过高手指教的。”黎元洪笑道,“病在求胜心太切,杀心过重,则反失先手。”说罢看了唐绍仪一眼,脸上不无得意之色,想想又补了一句,“岂不闻《烂柯经》有云,‘弱而不伏者愈屈,躁而求胜者多败’?”
    杨度心气本高,因唐绍仪有话,已守定了“观棋不语”的宗旨,见黎元洪咧着肥胖的厚嘴唇,又是教训人“杀心过重”又是引经据典,一脸得意神色,心里便微微上火,轻笑一声道:“黎督,大道渊深,岂在口舌之间?岂不闻《易经》讲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冯先生这棋是他自要认输,就跟前上战局胜负属谁尚未可知呢!”
    “哦?”唐绍仪虽也觉得黎元洪的话暗含讥刺,经他再三审视,觉得冯小戥棋势已无获胜的可能,听杨度这样说,似乎还有再战余地,便转脸问道,“如此局面难道还能返回?”
    “黎督棋势已怃胜望。”号称鬼谷传人的杨度经过细心观察,已经熟悉了黎元洪的棋路,遂笑笑说道,“可惜的是冯先生审局不明。”
    “那就请杨先生接着下!”黎元洪觉得杨度实在狂妄得没边儿,咽了一唾沫笑道,“你是国手,不才也可借此请教一二!”
    “得罪!”杨度一出手便在黎元洪侵入的白子旁补了一着。
    “妙手!”黎元洪看着,虽是先手,却并不出奇,便退子向后一连,胖脸憨厚地笑道,“君可谓:持重而廉者多胜!”
    杨度知道他在挖苦自己,见自家阵地已经稳固,微微一笑再投一子,卡断了黎元洪的腹地与棋根相连之处。
    “高着!”黎元洪见他本事不过如此,很有点喜形于色,将袖子一抖又扳出一子,笑道:“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
    “黎督!”杨度不得不遏制一下他的气焰了,便一边投子,一边正色说道,“你是熟读《围棋十三篇》的了,其中有一篇说得好:谋言诡行乃战国纵横之说。棋虽小道,实与兵合。得品之下者,举无思虑,动则变诈,或用手以影其势,或发言以泄其机。得品之上者则异于是,皆深思而远虑,因形而用权,神游局内,意在子先,因胜于无朕,灭行于未然,岂假言词之喋喋,手势之翩翩哉!”杨度十分讨厌黎元洪的自吹自擂,引说的正是棋经十三篇中《邪正篇》里的话。黎元洪听了,腾地面红过耳,便不再言语,心里冷笑道:“少时叫你场光地净,一片白茫茫,让你再念《邪正篇》!”一咬牙,又在杨度惟一的角上点了二五杀着。
    哪晓得杨度根本不加理睬,见黎元洪中腹的大块白棋与边角的连接已被卡断,便着着紧逼,紧围猛剿。
    黎元洪微微冷笑,单手举起白子,居高投下,不几着间,便将杨度中腹地三十余子一下尽收,双手捧起来放在杨度手边。杨度棋盒边的黑子顿时堆积如山,棋枰上真人是“白茫茫”。黎元洪抬头看一眼毫无庚日杨度,却没敢再言语。
    唐绍仪早料到有此下场,忙对杨度说道:“胜败军家常事,推枰吧!”
    “少川!”杨度冷静地说道,“且投几着何妨?”说着牛起黑子,经经落进刚才提过子的白阵之中。
    黎元洪这才看出,自己被围困的中腹大块白子尽是断点。杨度这一了投入,正是做眼要点。当他手忙脚乱地补救时,哪里还来得及!刹那间已被刹成两截,像两条死蛇般任杨度宰割。四周角地上的白子,也因前头紧气过促,险象环生。杨度毫不留情,冲、斡、绰、约、飞、关、割、黏、绞、夹、拶、扑样样得心应手,处处来得准确,黎元洪却疲于奔命,应对维艰。此时连不懂棋的两位洋大人也看出来,黎元洪已经全盘崩溃了。
    唐绍仪心中高兴,见杨度兀自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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