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现在,她将这件衣服披在身上,一定很温暖吧。
“你现在,过得还好吧?”想了半天,我才挤出这句话。
“勉强勉强,很忙。你又当了班主任吧,要注意身体。”
“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我很诧异,我离开武汉,就没有和她联系了。
“呵呵,是我潘局长告诉我的。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我这个项目是教育局招商引资的项目,很多关系,由教育局出面协商,像什么优惠政策呀,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去找这个,找那个。教育局,让潘局长负责这一块。”
他妈的,教育局不好好管教育,管什么招商,管什么步行街的建设?这种滑稽之事,恐怕也只在中国才会出现。
“是这样啊。”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尽量不让自己的愤怒显露出来。
“我们常常在一起吃饭,潘局长总是惦记你呢!”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呵呵,是吗?你代我谢谢领导关心。”我讽刺道。
“你这个嘴巴还是这样厉害,不饶人。潘局长离婚了,你知道吗?”她又换了一个话题。
“知道啊。”
“什么时候?”她提高嗓门。
“现在啊,你不是说了吗?”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道:“还是这副臭德行!”
“离婚也不是什么新闻啊!我们,不是也离婚了吗?而且,还比她先离呢!”我调侃道。
“你这人,真是鸭子煮熟了——嘴巴还是硬的。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她似笑非笑地说。
“不明白。”
“真不明白?”她盯着我,样子很狰狞。
“不明白。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不由自主地望后退了几步。
“不明白算了,”她却叹了口气,低下头,〃 我也不说了。“
我想了半天,似乎知道了一点:〃 你是叫我去“
“你不蠢嘛!”她抬起头,挖苦我一句。
“天哪,你还不如杀了我!”我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有这么夸张吗?”
我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远处的断墙上,道:〃 不是杀了我,是千刀万剐!“
“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这样损人?”她终于愤怒了,“你不过是一个穷教书的罢了,有什么资本这样傲慢?你也不想想,你都三十多了,有什么成就?我知道你表面上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内心却羡慕得要命!我们这些女人,一个比你有钱,一个比你有权;你喜欢得那些学生,比你年轻,比你有前途。我真不知道你哪根神经出了毛病,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和你有点关心的女人,个个超过了你!”
她大概骂累了,停了下来,像饿狼那样狠狠盯着我,简直想一口吞了我。和这个女人生活也有几年,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她这样凶。也许,是后来的生活,让她这样犀利。
我不想和她斗嘴。
“去,给我买瓶水,我口渴!”她忽然发话了。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病?竟敢这样吩咐我。但是,我周围没有第二个人,更没有第二个男人。男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得照顾女人,不管你是否认识她,不管你和她处于什么状态,这是我的原则。所以,我就平静地想最近的一家小超市走去。
本来拿了一瓶绿茶,后来看见店主的炉子上在烧水,我灵机一动,将茶水倒进老板的小水壶,微微加热了,再灌进水瓶,才走回废墟。
“怎么这半天?”她皱着眉头问。
我真想一下把绿茶扔了: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这样颐指气使?
但我强忍住了,没有必要和她一般见识,这样的事情也是屈指可数的。
所以,我微笑着把水递给她。她在接触水瓶的一刹那,脸色变得很复杂。
“你加热了?”她的声音居然有点温柔。
“是啊,天凉了。”我若无其事地说。
“你自己不喝吗?”她发现我两手空空。
“呵呵,我不喝,你喝吧。你的身体要紧。”
她又轻轻叹了口气,就慢慢喝了起来。喝了几口,停了下来,咂吧了一下嘴唇,似乎喝的是琼浆玉液。有这么夸张吗?我心里说。
我想起以往的日子,除了开始一段时间,后来就基本是在争吵中过来的,她像现在这样温驯的样子,几乎是没有过。这个可以理解,她那时可以支配的金钱太少啊!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实现了,怎么又理由不快乐呢?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总是相信精神的力量,还想到天堂河边去养老。养什么老?如果连退休工资都没有?这个老还养得下去吗?也许追求财富的人,才是这个社会的中流砥柱。当然,掠夺者除外。
“你喝吗?如果不嫌弃,这里还有一点。”我的思路被她打断了。
“哼,一个富婆,也这样小气!”我笑着说。
“你也这么俗?我挣钱,并不是仅仅为了花钱,而是享受财富增长带来的快乐。你知道吗?”
“有钱了,觉悟也高了。看来先抓物质文明,再抓精神文明的做法是对的。”我揶揄道。
“虽然我知道你这句话是笑话我,但实际上这话是对的。没有钱,真的没有尊严。你虽然还不十分狼狈,是因为你还有一份维持温饱的工作。但是,这个离保持尊严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她停了下来,点燃一枝烟,而且动作很娴熟,像七十年代电影中的女特务。
我像打量一个外星人那样看着她。
她宽宏大量地笑了:“我知道你看我不舒服,但我忍了好半天,实在坚持不住了。抱歉。”
我本来想劝阻她,但是,我没有说什么。她也不是一个未成年人,当然知道吸烟不好;她既然吸上了,自然有她的理由。我们看见学生恋爱了,总会苦口婆心地〃 作工作“,其实这个老师如果不是忌妒的话,就是脑子里有水,你绝对做不同这个〃 工作”,除非一方对另一方厌倦了,你这个〃 工作“才有可能〃 做通”。这个道理,和劝阻她吸烟的道理一样。所以,我就沉默了,只看她的面庞随着烟火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终于吸完了,她很受用地吁了一口气。
“我要回去了。不用你送。”
我当然不会送,因为我不知道她和谁在一起;而且,我知道她的奥迪A6L 会停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好吧,小心一点。”我说。
第九十一节天上掉下个未婚妻你母亲病了,病得非常严重。父亲在电话里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
从父亲的声音里,我听出了绝望。这个在乡村教了一辈子书的乡土学究,还算是一个遇事镇静的人;现在,他这么绝望,我就知道母亲几乎没救了。
我心里涌起一阵悲切,母亲肯定很早就病了,只是怕耽误我的工作,一直对我封锁消息。我到武汉后,她天天为我担心;我回B 市一中后,她就隔三差五地烧香求菩萨,叫菩萨保佑她的儿子,不要再有“劫难”。她认为我去N 县一中,以及后来去武汉,都是命中注定的“劫难”;我回来教书,才是正常的生活。她怕我请假,给学校领导造成不好的影响,就一直不让我知道她的病情。我的母亲啊,可怜而可敬的母亲!
我得立即回去,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我拿什么挽救我的母亲呢?
我知道她需要什么,而且是很寻常的需要,但我却不能提供。她希望我给她带个儿媳妇回去。如果有一个贤惠的儿媳妇站在她跟前,她的病即使不会痊愈,也会恢复一半。可是,我上哪儿去找呢?
她见过谢红叶,见过朝烟,见过凌樯燕,但她没有成为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婆婆。她肯定感到很失败。我,能不能让她成功一回呢?
但是,我去找谁帮这个忙呢?
我想到了柳芙蓉,也就是我那个读研究生的女学生,曾经一起看过足球的那位。她今年考上公务员,从上个月开始,在B 市司法局上班。她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如果她是男人,我们会比我和三狗老刘还要铁的。可惜她是女人。
叫她帮这个忙,绝对不会有问题。她和第三任男朋友分手后,就一个人过了。她说她要参加司法考试,一个人生活,复习的时间还多些。这样请她客串,也不会引来麻烦。
事不宜迟,我立即给她打电话:“柳芙蓉吗?我是老元哪!”
“知道。我回来都一个月了,你也不给我接风!”
别看她的芳名如此娇柔,她的性格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估计就是那些男人受不了她的支配,才先后和她分手了。
“好的好的,一定请。不过,我现在要你帮忙。”
“你讲!”她爽快地说。
我就大致说了一下要求。
“你怎么想出这么个注意?我可是一个良家女子!”
“我也是为人师表啊!”
“可以是可以,”她沉吟了一下,“你可别假戏真做啊!”
“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我严肃地说。
“打住。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我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
“我总得回去换一件衣服吧,老大!”
“你还当了真哪!”我自己差点笑了。
“要搞的和真的一样!”
“好,你想得很周到。”我表扬道,不过心里纳闷,她是不是干过这个,要不,怎么这样老练?
柳芙蓉一上车,我差点笑了:她穿着一条红花格子棉裙,裙下露出一截灰色薄羊毛紧身裤,上身套一件白色风衣。这和我印象中的柳芙蓉简直不是一个人。她一向是一套牛仔服,臀部磨得发白,像刚从加利福尼亚淘金回来。
“好笑吗?我这是为了你,演戏也要敬业。穿着这些,真别扭!”她瞪了我一眼。
“谢谢,谢谢,你请坐。”我赶紧将她让到了靠窗户的一侧。
她当仁不让地坐了过去,没有一点尊师重教的意思。
坐定了,她用似笑非笑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道:“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定。”
“你说啊。”我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