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过去看看。”她拂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头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一热,没有再反对,而是更加小心的向中间走去。
快到了中间,桥晃悠得更加厉害。我偷偷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汗珠往下直掉。
“不要看下面,”我轻轻说,“看着我,就行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还是有点怕。”
“没有关系,第二次就不怕了。”我安慰她。
又走了几步,我们就越过了中间线,桥晃悠的幅度小了许多,我们就迈开大步,小跑着往对岸跑,很快就过了桥。
“过来了!”她一把扔掉竹竿,“过来了!”
我笑了笑,说:“歇会儿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们已经过了一半了。”
“好啊!”她也解下了背包。
我们就坐在涧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吃着在超市买的零食。我们靠得比较近,我明显看到她的头发贴在脸上,虽然有些了乱,却特别真实,别有风味;我偷偷看了一下她的背部,大概刚才太紧张,她流了好多汗,T 恤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可以明显的看见胸罩的按扣。我的心莫明的紧张了一下,忙将视线移向远处的主峰。主峰周围有一层淡淡的雾,飘来飘去;但主峰的最高处却始终不曾被罩住,它屹立在蓝天下,傲视着脚下的一切。再往下看,山涧时而消失在林密或谷深的地方,时而在少宽的地方露出洁白的一片来,不管在哪里,它那雄浑的声音都不曾消失过。
她没有说话,边嚼着牛肉干,边看着吊桥发呆,大概还在回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吧。
我旋开一瓶纯净水,递了过去。水在她面前停了好几秒种,她才注意到;她不好意思递莞而一笑,接了过去。
“被这美景陶醉了吧!”我说。
“是啊!我们住在离红石峰十几公里的地方,今天才知道它这样美,真是太可惜了。”她感叹道。
“呵呵,看来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激情。”我酸溜溜地说。
她侧脸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我发现,她的眸子和山泉一样清澈,笑容像远处的轻轻晃动的银杏树。
歇了一会儿,我们又向上前进了。
现在,我们的脚下几乎没有可以叫路的地方,只有一条模模糊糊的隐藏在灌木丛中的荒径。好在到了这个高度,土地贫瘠,树木都不高,尤其是松树,都像公园里的盆景,被什么力量从头往下猛地压抑了一下,向横里长。这样,给我们的好处是,我们几乎可以不迷路了,可以正确地向主峰前进了。
但我们在灌木丛中出没,就有了危险。突然,石榴青大叫一声:“哎哟!”我慌忙回头:“怎么了?怎么了?”
她将胳膊伸了过来,戴着哭腔说:“你看。”
只见她手腕肘内侧有一条长长的红印,像美丽的纹身―――她被毛毛虫蛰了。
“吐点唾沫,涂在上面。”我说。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这样行吗?”
“可以的。”我说。
她红着脸,朝左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因为她太文雅,所以吐的太少。我说:“多吐一点。”她又吐了一口。不过,那样子实在滑稽。然后,她将左手掌里的唾沫向右手臂上抹去,在两手相接触的一瞬间,她的眼睛闭上了。我知道,被毛毛虫蛰过的地方,一碰就痛,钻心的痛。我们小时候被毛毛虫蛰了,都是朝什么撒尿的,三胖的尿的治疗效果最好。我当然不能和石榴青提这个建议;如果是朝烟倒可以,可是,朝烟在哪里呢?唉,现在还想她干什么?
但是,涂了唾沫,她还是眉头紧锁,牙齿也咬得很紧。都怪我,准备工作做得不充分,应该带点风油精、云南白药和红花油什么的。我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前面有一口水潭,就说:“过去吧!”
她跟在我后面,踉踉跄跄地走到水潭边。
我蹲下去,又回头对她说:“蹲过来。”
她走过来,老老实实地蹲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把手放进去。”
她慢慢把手放了进去。
“好冰凉!”她惊叫道。
“我知道。你把毛毛虫蛰过的地方放进去,就不痛了。”
她又深入了一些。渐渐地,嘴角有了笑意,“真的不痛了。”
我也高兴起来,就用手掬其起冰凉的山泉,轻轻地往她的右手腕上浇。她红着脸,望着别处。其实,我也不敢看她,只是看见了水中的倒影,猜出来的。
我发现她很窘迫,就轻轻说:“还浇不浇?”
她也轻轻说:“你愿浇,就浇吧!”但是,眼睛还是看着远处。
我就继续浇着她的美丽光洁的手腕。其实,我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不知是什么原因,和朝烟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但和石榴青在一起的时候,胆子就变小了。所以,浇了一会儿,我就停了下来,掬起清澈的泉水洗濯自己那越来越烫的脸。啊,这泉水与肌肤相亲密接触的感觉,这是妙不可言,像纯洁的山姑用她温柔的手在抚摸,像初生的婴儿用他柔软的舌头在吮吸。
她怅然若失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我们站了起来,伸山腰,向顶峰冲刺。
我们已经站在红石峰的最高处了,脚下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这也是红石峰得名的缘由。传说一位药农在此处悬崖采药,不慎坠入深谷,他的妻子在石头上痛哭七天七夜,哭干了眼泪,流出了鲜血;鲜血染红了石头,浇灌了山上的草药,使此山的草药具有他山草药难企的奇效。后人遂称此山为红石峰。
石榴青静静地听着我讲述红石峰的来由,眼睛里噙着泪水。她这人就是容易感动。其实哪个地方没有凄婉的爱情传说呢?
“好了,我们看看山下的景色吧!”我想改变一下氛围。
我们周围是几十座山峰,仰视着主峰,像诸侯们晋见刚刚打败强大的秦军的项羽,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发源于红石山区的几条河流带着山的粗犷,奔向远方,将广袤的原野划分成稻田、小丘和村落;河流又像银带在天地之间舞动,原野是绿色的舞台,蓝天是幕布,村落和山丘是布景,我们坐在世界最高级的包厢里看着这一幕幕话剧。原野的尽头是我们生活的城市,不过此时此刻,它也只是天尽头的一堆堆积木而已,生活在里面的人,则渺小得不开见。
“怎么没有人住在这里,这里这么美?”石榴青既像是向我发问,更像是喃喃自语。
“你是说这山上吗?”我问。
她点点头。
“你在这里住一夜试试。”我笑着说。
“你以为我不敢?”她愠怒地说。
“我可没有说,”我忙说,“不过如果你住一夜,那就最有说服力了。”
“你就是看不起我,一向看不起我。”她提高声音说。
“我没有这个意思啊!你都是大学生了,我哪里敢看不起你!”
“你的话里总是带着刺,从高二开始,你就瞧不起我。”她似乎在算总帐了。
“我没有瞧不起你呀,羡慕还来不及呢!你瞧,你马上就可以去美丽的江南读书了,杏花春雨江南,多浪漫啊,也许还有许多优美的故事等你去当女主角呢!”
她没有说话,却在偷偷拭眼泪。我慌了手脚,不知任何是好。
“我可没有挖苦你啊,只是开玩笑哪!”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想,明年的这个生活我在哪里?我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这回轮到我伤心了,是啊,明年这个时候,她又在哪里,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呢?人生如浮萍,漂个不停,美丽总是过眼烟云。
“你当然会生活得很如意,因为你很优秀,”我迟疑了一下,接着说,“而且,你还会忘掉在高中的许多故事。”
“也许吧,不过即使忘掉了,也不是故意的;至少,在现在,我还没有忘记。”
我不想再说下去了。本来,我们爬山,是为了寻找一种征服的乐趣的,又何必搞得像诀别呢!
第四十六节飞蛾扑火式的会面从红石峰回来后,才休息一天,朝烟又打电话来了。当然她打电话是和我聊天的,毕竟一个人,呆在学校里,需要交流啊。从南京回来之后,我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这倒不是我不关心她,而是我怕自己按捺不住,跑到武汉去看她;而这,又会引出许多难堪。所以,我尽量忘记她。
“你回来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啊?”她似乎有些不满。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后“呵呵”了两下,说:“还不是怕你忙吗?”
“过几天,我就去上海了。”她忽然换了个话题。我很高兴,因为这样我可以从困窘中逃出来,不过,我又有一点担心,就装作随便地问:“你和谁去啊?注意安全哪!”
“和容真哪!她在H 大。”
容真?咳,如果朝烟不提起她,我真把她忘了呢,这个间谍,我在4 班的事情,都是她报告给朝烟的―――她们在高中是死党。这些都是朝烟后来在枕边告诉我的。把朋友出卖了,她也真不够义气。我心里说。
“和她一起去,我就放心了。去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啊!”咳,我操的是什么心哪?我忍不住对自己说。
“好的,我会的。你最近在干什么?”
“在补课啊!”
“是这样啊!那我还不容易看见你呀!”她的这句话让我感到唐突。
“如果,”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看你。”我轻轻地说。
“不要不要,”她连忙拒绝了,“还是不要来吧!我们都这样了,还来看什么?”
我想也是的,何必增添她的烦恼呢。就说:“我是吓唬你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是不经意的,但是,我听见了。
但我还是去看她了,因为第三天我有事去了武汉,就去看了她。
那天我到武汉听一次讲座,其他人晚上都赶回B 市了,反正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