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先是一笑,随即却是怀疑,“这种节气了,怎么能钓得上鱼来?”
“怎么不能?便是不能,我还不能命人去买一条活蹦乱跳的回来?”他打趣道,“不想我作假,你大可陪我前去喝一阵子凉风。”
三夫人当时有点意外,随即却是笑着点头,“那我真就要随着去凑趣了。”
之后,夫妻两个便缓步去往鱼池。一面走,一面看到不少丫鬟在东张西望,问过之后才知缘由,俱是失笑。没想到的是,到了鱼池近前,就看到了井之然落水呼救的一幕。
当时两个人都是急得不行——三夫人是明白,在后花园的下人都是女子,哪有会水的?现找搭救的东西又找不到,可若是井之然为了一只猫送上性命,那侯府可就要经历一番风波了。虞绍桓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唯一有点犹豫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可又耽误不得,狠一狠心,便跃入水中前去救下了井之然。
井之然醒来的时候,他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欣喜不已。想来三夫人亦如此。
原本是夫妻两个一同免去了一场祸事,是夫妻之间可以更亲近一步的小小转折,却不想,她会在这时候提出想和离的心思
罢了
虞绍桓敛起思绪,唤人传饭,又冷声吩咐了知情的下人不可将他救下井之然的事情外传。
三夫人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次是弄巧成拙了,在之前觉得最好的时机,却原来是最差。摆饭的时候,吩咐丫鬟:“将井大小姐的衣物首饰全部送到大夫人房里去。”又看向虞绍桓,“这件事对别人自是不可提及,对大嫂还是细细说来吧?大嫂也能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安抚井大小姐。”
虞绍桓思忖片刻,颔首,“也好。”
三夫人落座后,又站起身来,“我还是先去看看井大小姐,之前我的话,她若是放在心里,恐怕会生出惶恐。”
虞绍桓眼中有了点笑意,“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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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饭,叶昔昭命乳母将忻姐儿带去厢房,转而亲自给虞绍衡铺床,帮他脱掉外袍时道:“难得午间回来用饭,却遇到了这种事别放在心里,好好睡一觉。我还要去三弟妹那里,看看之然是怎么回事,觉得有些蹊跷,她们两个平时不过是点头寒暄几句。”
“去吧。”虞绍衡这么说着,却将她揽在怀里,双唇覆上她耳际,柔声叮嘱,“日后再有这等事,你只管当即将人撵走,让我善后。”
需要她直接面对她心头一处从未愈合的伤痕,想想便是不忍。
“早就预料到的事,不算什么。”叶昔昭笑着凝视他。
她微扬着俏脸,眉宇舒展,神色从容,双眸似被月光清泉浸润清洗过,目光纯净冷冽。与他一路走至如今的女子,所经风霜仿佛是滋养花朵的甘霖,只能让她绽放更夺目的美,在这喧嚣尘世,独留一份令人惊艳的风仪。
与此同时,叶昔昭也在细看着她的夫君。一番征战、一番父女夫妻情深、一番地位显赫至权倾天下,没有让他志得意满,曾有的意气风发、霸道狠绝反倒随之沉淀下来,变成了如今这气度尊贵优雅、城府自在心中的清贵男子,愈发的迷人眼眸。
叶昔昭笑着勾低他颈子,轻轻吻了吻他,“歇下吧,到了时辰我就回来唤你起身。”
“好。”他模糊地应着,贪恋地又纠缠她唇齿片刻,这才放开她。
叶昔昭出门时,恰逢三夫人赶来相见。
三夫人先请叶昔昭随她赶去井之然此刻身在住处,路上亲口将井之然之事的前前后后说了,道:“我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方才已反复安抚,井大小姐略略心安,眼下还请大嫂前去给她宽心。”
叶昔昭颔首,之后思及前前后后,不由问道:“你又为何要说那句话呢?”
“”三夫人又是沮丧又是汗颜,垂头不语。
这让叶昔昭愈发肯定三夫人的意愿了,无声叹息,结束了这话题。
到了那栋小院儿外,三夫人止步,“我就不进去了,还望大嫂帮我向井大小姐赔个不是。”
“我明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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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之然神色怏然地躺在床上,看到叶昔昭,双眼一亮,随即便是满含不安地问道:“嫂嫂可知来龙去脉了?我我不会就此被人拿捏住把柄吧?”语声未落,眼中已升腾起雾气。
怎么会呢?叶昔昭在心底苦笑。除非三夫人借机将此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那又是不可能的,虞绍桓不会允许,虞绍衡更不会允许。虞家、井家在祖辈就是至交,素来秉承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而来往,相互扶持,却不会结亲。这种事不亚于一桩丑闻,侯府怎么会允许;而要将这种事压下去,于侯府而言不过轻而易举,只是井之然一个小姑娘,自然还想不到这些。
叶昔昭坐下来,柔声道:“你这是在质疑太夫人,还是在质疑侯爷,亦或是在质疑三爷?”
“我我自然都不会质疑,也知三爷只是为了我安危才救我可是三夫人”井之然抿了抿嘴,她与三夫人不投缘,与二夫人亦是,所以肯在侯府唤一声嫂嫂的也只有叶昔昭。
“三夫人是意在惊醒你,日后再不可没个轻重便率性而为。”叶昔昭握住井之然的手,给予她一个安抚的温暖的笑容,“你来时的穿戴,我已命人去仔细洗了快些烘干。你家里我也已命人去传话了,说我要留你到黄昏前,下午一起做做针线活。你回家的时候,便与来时一般无二。眼下你好生歇息,等着乔宸给你开副药服下,也免得回家之后生病。”
井之然听了这些,才真正放下心来,却明白整件事终究是自己太毛躁了,惭愧地低下了头,“我娘以前总是要我学着嫂嫂、芳菲那般,遇到何事都沉稳些,此时才知是至理名言。都怪我,给大嫂添麻烦了。”
叶昔昭顺势劝道:“所以才说你还是年纪小,这次的教训记在心头,日后可不要再吃这种亏了。”
“嗯,我一定会的。”井之然保证之后又道,“烦劳嫂嫂帮我向三爷道声谢,我真的是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却不能报答,甚至于,不能与家人提及——若是提及,我娘会被气晕过去的。”
叶昔昭笑着轻拍她的脸,笑道:“你日后谨言慎行就好。毕竟,你或是你家人出了什么事,虞家的人也要跟着劳心劳力,懂得这道理么?”
井之然坦诚地看住叶昔昭,“我懂了,今日之前总是傻傻的,现在却是真的懂了。”
“我相信。”叶昔昭给予一个信任的笑容。有了这般不在意料之中却算得惨痛的教训,不论是怎样的一位闺秀,日后都会收敛许多。之后便是歉然笑道,“要你为忻姐儿经历了这样大一番风波,我心里实在是不安得很。”
“嫂嫂可别这么想,”井之然不好意思地道,“换个稳重的人,哪里会出这等事哎,不提了,再提我真就无地自容了。日后我真的会引以为戒的。”
叶昔昭也就转移了话题,又吩咐丫鬟快些行事,为着让井之然毫无异样地回府做足了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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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之然回府之后,叶昔寒那边命人来传话了。
叶昔寒问过侯府管家之后,明白了两名女子是出自许氏及其娘家之手。思量之下,他将两名女子留下了,没给名分,只是放在书房做近身服侍他的丫鬟。
此举既没驳虞绍衡的面子,也没再如以往一般随随便便地纳妾,还能随时警醒许氏,处置得很是恰当。
至于叶昔寒与许氏有无争吵,不是虞绍衡与叶昔昭会关心的,两个人一如既往地度日。
叶昔昭原本以为,虞绍衡所说过的给许氏找些事做,不外乎是让许氏日日防着那两名女子媚惑叶昔寒,后来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对于如今作为一个权臣、一个玩转权谋的男人来说,凭借小小手段惩戒一个人,已是他不屑为之的事。为了她叶昔昭去惩戒一个人的时候,在如今来说,手段也会出于身在朝堂的惯性——狠辣绝决。
他对于许氏的惩戒,是让她娘家陷入水深火热。
在之前,许氏敢于接触想攀附永平侯府荣华的官员商贾女眷,敢于收下那些人的贿赂,自然是受了娘家人的影响。许家当初不过是孟氏为着与许夫人的交情而定下了婚事,许家门风到底如何,自然是没有细细考量过的。
而自从虞绍筠母仪天下之后,秦安槐与左相罗元华及各自幕僚,都在处处寻找与虞绍衡有关的人的错处,偏偏一些人不知收敛,反倒趁机谋取暴利——这些人,便是没被秦、罗一党盯上,虞绍衡这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也不会轻饶。
自然,虞绍衡也不可能帮助敌对之人打压自己的人脉,他会遵循权臣争斗偶尔会出现的一个规律——打击对方之余,自己也将一些人牺牲掉。只是,他将这种牺牲掉一些人的情形,演变成了一个铲除自己势力隐患的过程。
所以,在附和皇上惩戒贪官的旨意的同时,他与叶舒玄再三权衡之下,将地方目标锁定于罗元华二弟、秦安槐姻亲及几名幕僚身上。
在自己势力这方面,虞绍衡对叶昔昭直言不讳:他最先想牺牲掉的是三夫人的娘家,于公对皇上有个很过得去的交待,于私,能让三夫人从此之后再无贪念,与虞绍桓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他其实也是疑心很重的人,并不能因为三夫人不足一年的转念就能全然信任,也就无从将之视为一家人,更无从宽仁。
但是令虞绍衡与叶舒玄都没想到的是,许家竟一再挑战他们的极限,一再收授贿赂。而许氏要将两名女子送到虞绍衡房里的事,更是踩到了他永平侯的极限。既是如此,何需手下留情,只需让相府撇清关系即可。
叶昔昭完全没想到,虞绍衡在第一次不遗余力地利用了关家之后,在如今也曾动过这心思。再想到最终被他、父亲作为牺牲掉的弃子的许家,最是担心一点:“总归是姻亲,能确保不会影响到相府与侯府么?”
虞绍衡解释道:“如果秦安槐、罗元华的近亲、幕僚没有把柄在我手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