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跨上马,雨幕就已经包围了他们。跟着巴桑罗布的快马在前头猛跑,他一手拉着缨子的马缰,一手猛拍座下黄马的屁股。
三匹马在雨中竟然比平时也快了许多。这是一段颠簸的山路。他几乎已没有了更多的思想,只是随着急速倾泻的雨水流淌。突然一声“叔叔!”的惊恐呼叫从后面传来。
008猛然一下拉紧了自己的马缰,黄马前蹄猛的踏向空中,长声嘶鸣。他连忙双腿紧夹马肚,差点摔下马来。回头一看,缨子竟然从马背上摔下马去。
无暇多想,他放下手中她那黑马的缰绳,掉过马头向她奔去。还没到面前,此时他也顾不得危险了,急急忙忙的跳下马来几步抢到了缨子身边。缨子趴在地上,他匆匆的喊着“缨子”,她却是一动也没有动。008知道情况紧急,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不知道下一秒是否会出现泥石流,他赶忙抱起了缨子跨放在黄马背上,接着他自己也跨上了马背。
“驾,驾,驾!”他连声催马疾走,马儿倒也听话,可能也感觉到了焦急与危险,奋起四蹄飞跑起来,向前面已经远去的巴桑罗布追去。这时008才发现,缨子两条小腿和脸颊都是鲜血。紧紧的抱着她,尽量用他长大的外衣裹着她,现在的他只想快点跑到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冰雹和着粗大的雨点紧紧的打在他的背上与脸上,他的意识也开始慢慢的模糊在了这个快速移动的水体的世界。
泥石流也就迅速吞噬了刚才他们停留的地方,在他的马后紧追不放。
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马缰,他才发现已经到了那个林边。“先生,快进来躲躲吧。啊,小妹妹怎样了?”他听到了巴桑罗布的声音,抱着缨子跳下马来。原来这里有一所废弃的房子。008急忙的跑了进去,放下了缨子,这才看到这间宽敞的屋子里居然还有许多的木柴与草梗。
当他刚把火堆点起来的时候,巴桑已经把马匹也分别的牵了进来。
缨子被008小心的放在了一堆干草上,全身都湿透了,血似乎已经止了。他一时却慌乱得想不出应该做什么。
“先生,缨子小姐似乎是摔晕了,可不能继续穿着这样的湿衣服啊。这里的气候是很怪的,一会儿暴热,一会儿暴冷,加之本来就缺氧,这样一直昏迷下去,稍不留意就可能得上脑水肿,那可就危险了。”巴桑走过来说道。
幸亏他这样说了,因为008根本就没有在高原上长时间呆过的经验,并不知道有这样多的危险。“那现在该怎么办呢?缨子她一直昏迷着。怎样才能把她弄醒呢?”
“这很简单嘛,把她衣服脱下来烤干,同时也让她多烤烤。”
原来是这样,看巴桑那副本来就很容易的表情,再看了看地上的缨子。这时缨子的眼皮动了动,“冷,好冷啊,叔叔,”她微微的呻吟着。但是她并没有醒来。
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尽管她也是个16岁的大姑娘了。他叫巴桑先转过去喂马。
十几秒钟,他就除掉了她全身的衣物,很快的支在一个木架上烤了起来。接着,他用干草覆住了她的身体。
他只记得她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女孩。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先给缨子搽干净了脸上腿上被石子划破的伤口。脸上的伤口并不大,只是几道擦痕;右小腿上的伤口则比较重了,不过也只是外伤。缨子的左小腿则一直蜷曲着,他试着想拉直它,却听缨子“啊”的一声被痛醒了。
难道是小腿骨折?他可不希望是这样,现在可是缺医少药的。包扎伤口倒还是会的,当年在文统接受训练时也学过一些。现在他才想起其实他还是会很多应急方法的,至少都学过,虽然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现在却有了,希望还能够很好的想得起来,并很好的运用,哈,那些学过的“知识”,刚才却一急之下全抛到爪哇国去了。
信心开始恢复了,要知道他已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特工,虽然不是邦德那样潇洒而多智的。
很快的,在缨子的小腿上轻轻的摸了几下,现在他可以确定是骨折了。他一手按着缨子免得她乱动,一手“啪”的一下拉直了她的左腿,缨子又一次叫了起来,“好痛啊,叔叔。”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了。
“缨子乖,马上就不痛了,叔叔很快就给你接好了,你的左腿断了。”他一边哄着,一边迅速的把她的腿骨对正了。缨子又是哎哟了好几声。
“好了,好了,不痛了,好好睡一觉吧。”他安慰着缨子。
“那,我的腿还会好吗?我还能够走路吗,还能够跑跳吗,我想跟着叔叔到处玩儿呢。”缨子急急的问道,看来已经没那么痛了。
“没事的,叔叔保证要不了两个月,你又可以到处乱蹦乱跑了。只是到时候你肯定不会跟着叔叔到处走了。”他笑着说。
“会的,会的,我就想和叔叔一起,一起玩儿。”缨子保证似的说。
“好吧,好吧,你会的,叔叔相信你。现在睡吧,不要说话了,也不要多想了。”此刻,他已用两根木柴做夹板绑好了她的断腿。
缨子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巴桑也喂完了马,走了过来。“怎么样,还好吧?”他小声的问。
“恩,还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左小腿骨折,我已经给她接好了。只是没什么药来敷。”008说着,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下烤了起来。这时“啪”的从口袋里掉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硬梆梆的皮包。原来是他的笔记本,这其实是一部小型电脑,可以无线上网。看来并没有进水。
“药?我们这些高原人常年都带着。”说着,巴桑走近他的马瓦拉,从一个皮袋子里拿出了另外一个小袋子。他转回来,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给他。
“这是什么?”他打开小盒子看了看,有一些褐色的粘稠物。
“哦,这是一种藏药,敷在伤口附近加速愈合,当然,也加速骨骼与肌肉的愈合。”
“藏药?没听说过。效果这么神奇?”
“或许你不会有机会听说,因为你从没来过地球。藏族曾经是这个高原上古老的居民,我们也是其中的一支。我们的药在几个世纪前其实是很出名的,尤其在一些特效上。22世纪之后,由于这高原上的人口越来越少,现在经过战争之后,艰苦生存下来并留在这里的原住民只有十万,其他都是外来人口。这种只能在高原上提炼的药物,传人也越来越少,当然你不会听说。不过,效果却是绝对的。”巴桑似乎也很有耐性的愿意为008这个“外星人”解释一番这些陈年的掌故,让他也了解了解自己那曾经辉煌的民族。
008从前只知道,他是一名骄傲的夏尔巴人。
008也不再多说,连忙转过去给缨子敷药。为了不惊醒沉睡中的缨子,他极为小心的敷着药,轻柔而均匀的涂在她的小腿上。这一次,约莫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搽完了药,面向火堆。巴桑看着火堆正出神。雨还在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这是他在高原上第一次遭遇雨水。已经是下午5点过了。
“喂,巴桑,”他对这位好心的向导像老朋友一样说着,“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你大概知道吧?”
“通常是不会太久的,最多也就是半天,而且不会连续几天的下。也就是两三天一次吧。主要是怕泥石流。”
“恩,现在想起刚才都还后怕,泥石流好象就一直紧追着马蹄,我都不知道跑了多久。”
“等雨停了,可以出去看一看,或许你会真正明白它的可怕。”
“可怕?”他说,“现在的高科技武器这么多,还有比离子炮、激光枪更可怕的吗?而这一切又都是人类制造的。”
“确实,表面看来那些武器破坏力十分强大,这也印证了人类力量的可怕性。我也听说,就连你们所居住的木卫2,上面的环境都是人造的。但是,真正可怕的其实是那些人类无法操控、无法预料的力量,大自然就是这样一种真正可怕的力量。而那些所谓的武器与科技,则只是一些可以操纵的力量,就算可怕,也是控制之内的。”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接着说了句,“现在,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看到这种原始的自然的力量了。”
008一时也讶然了,一方面是对他话里的奥义,一方面却是突然对他——这位夏尔巴向导巴桑罗布——有了一丝疑虑。他怎么会说得出这样深刻的话语?他,究竟是谁?难道就只是一个向导?008突然在他的话里感觉到了丝毫的“意识不一致”。
他开始细细的打量起他的向导来。
巴桑罗布,满脸的沧桑,刀刻一样的皱纹腐蚀着他本来的面目,太阳的恩赐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与暗红的褐色。看来最少已有70岁,当然也说不定已经是100岁了,这个当今人类的通常寿限。他的嘴唇也是暗红色的,满是风割出的裂痕。只有那双眼睛,既没有朦胧的浑浊,也没有世俗的狡黠,有的却是明亮的智慧。
008猛的有轻微的震惊,为这份智慧的眼神,现代游戏中的人类已很少在现实的同类面前明白的透露出这种智慧的信心了。有的,只是游戏,游戏中的巧智与欺诈,面具与幼稚。
“刚才你说,自然力是一种真正可怕的力量,那么,难道还有另一种?是什么,居然也有这么的可怕?”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已经开始琢磨起这个坐在面前的向导的身份来,这正是他的工作,监察“意识不一致”的人类。
“那,就是人心!只有人类的心灵才是可以与这种伟大的自然力相媲美的,也才是同样不可控制,不可预料的。无论是谁,或者哪个政府,什么联盟,试图控制人类活跃的心灵,多种的意志与意识,都是不可能完全成功的,甚至会失败。”巴桑一口气说完了这个时代最大胆,甚至最惊骇的言论,008也真的惊呆了,久久的看着对方,说不出一句话来,尽管他也很想问问对方究竟是谁。
他俩都不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那跳动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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