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疑惑,既然有人上避尘台思过,高僧为何不跟我提上一提?
我轻手轻脚靠近岩洞,的确有人声传来,渐渐清晰
一人道:“杀他没用,齐国的兵权在谢紫华手中,政权在二皇子手里,他这个太子形同虚设,傀儡一个,杀他只会打草惊蛇”
我心中大惊,这哪是面壁思过的和尚!竟然在商议要不要杀我?
另一人道:“那属下去杀了皋端?”
“不行!他医术高明,还大有用处。”
“可他不为我们所用,现在却被齐国太子盯上!若他做了齐国太子的人,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对方默了默:“放心,他父母死于长宇之乱,他不会听命于齐国。”
长宇之乱,父皇未登基前在边境长宇发动过一场暴乱,只为声东击西,夺得这边的政权原来是皋端的父母死于那场暴乱,所以他才对我会厌恶至极!
“但谢紫华如今在细查他的过往,若再继续查下去,早晚会查到主公这里!”
这是哪个主公?为何将齐国作为竞争对手!我惊得捂住了口鼻。不敢发出一丝声息,想要获知更多的信息。
对方道:“这一点倒不必担心,皋端慈悲为怀,救过很多人,甚至自己的仇人,他也会救。”他默了一下:“医者仁心,佛者圣心,我们正缺这种人来笼络人心。”
我心中少许安慰,听这话,皋端并非视我为仇敌,他救我,然而却不愿承认救过我,此事终于说得通了
“那大人打算怎么收服他?”
对方思忖片刻:“看吧,不出几日,齐国太子就会下山,到时候我再找皋端好好谈谈。”
我:“”
我惊魂不定地跑回寺中,一路上在想那个主公到底是谁,乱世霸者多,群雄涿鹿,但起码要是“雄”才能涿得起“鹿”吧!
这主公竟然敢暗杀一国的太子?竟然四处收服能人异士笼络人心?
我一口气跑回僧房,却见自己房中烛火通明,心下一惊,我出门的时候没点蜡烛呀!
吱呀一声门开了,皋端一身素袍披着深色的外套站在门边,清俊冷峭的面容映着烛火平添了一丝温暖。
他见我跑得气喘吁吁,眉角几不可见地挑了下:“半夜跑去梦游了?”
我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只觉得此刻的皋端如佛祖般圣洁高贵、大爱无疆,我的父皇害他从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他对我再冷淡再无情再苛刻都是理所当然,而他不仅救了我,还半夜跑来关心我去哪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梦游了?”我掩饰着慌张。
他移眸瞧着我脚下喵喵叫的瑟瑟:“它将我吵醒了,说你失踪了。”
我:“”
瑟瑟很通灵性,不仅能够领会我说的话,还能察言观色,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好惹。有次我带它去行宫狩猎,迷了路,竟是它带着我走出了狩猎场。甚至我的奶娘去世那天,它自个儿跑去了奶娘那里,似有预知一般,陪她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
我抱起瑟瑟抚摸它的小脑袋:“你还记得关心我呀,只知道赖在师傅那儿不会来”
皋端转眸回看我房中的板床,疑问:“你的床单呢?”
“额”我哑然。
他瞧了眼我新换的裤子,悟道:“所以你天天熬粥,是因为自己身子虚?”
我:“”
他妈的他以为我肾|虚尿床吗!!!
第二天醒来,厨房里飘来了红枣桂圆粥的香气,瑟瑟喵喵的坐在窗台上叫我起床,毛茸茸的爪子边放了一个药瓶,上面写着“烫伤药”
我心头一热,抓起药瓶就狂跑了出去,可找了个遍也没见到皋端大师,厨房的餐桌上放着一钵早已熬好的红枣桂圆粥,与我之前的粥羹相比,这钵粥色香味俱全,珊瑚亮的红枣鲜艳欲滴,桂圆晶莹圆润如剥了壳的珍珠荔枝,热气氤氲,甜香袭人,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瑟瑟,若他不是和尚,若我不是太子,我们没有仇怨,我今生一定要嫁给他”
不是没有结婚的念头,而是没有心动的对象,齐国女子大多十五六岁成婚,男子二十成婚已算晚婚,而我堂堂太子殿下如今二十有二,却还单身一枚。看着身边的王侯小姐都陆续成亲,每每参加他们的婚礼随份子钱时,心里总有种你们早晚要给本王双倍随回来的不爽之感!
“瑟瑟你说,大师会不会喜欢我?我这辈子只追他一个,只求他喜欢上我。”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少女,往往都思绪紊乱,事后不知所云。
我想如今确定了皋端医术高明,但也确定了不能带他去医父皇。他能放下仇怨将我治好,但不一定能放下仇怨治好父皇。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留在身边,不能让那个“主公”得了手。
喝完粥羹后皋端才回来,鞋面袍角沾染了深色的晨露,背筐里采了些绿莹莹的草药,我喜滋滋地迎了上去道:“师傅好贴心,粥羹香甜可口,美味极了!”
皋端怔了一怔,深冷的眸看向我喝了一大半的粥羹,沉默片刻,似是很不想承认自己熬过粥一般:“把碗筷洗了,去大殿礼佛。”
“师傅不喝点吗?我去给你热一热。”
“不喝。”他放下背筐,取出草药便离开了。
我努了努嘴,却见他手中的草药有一味“挽月海昙”,因为药名十分文艺,我特意问过太医,此药滋阴补肾、暖宫调经,是十分难得的药材,因它生于悬崖峭壁之上,每年七月新月初上的前一天拂晓才会开花,而花期只有半个时辰,花谢便无药效
皋端大清早出去就是为了采这个药吗?暖宫调经?给谁吃?
不过多时,屋外传来了两声布谷鸟叫,我心知暗卫接到信号了,连忙偷偷地溜去了温泉附近,云珠早已抱着一大堆东西在那等我了
“殿下,这些是足够用十天的月事带,还有这些是止痛的药丸”她顿了顿,瞧着我的面色道:“殿下小腹不痛吧?”
我摇了摇头,说来也怪,我早起的时候肚子还隐隐作痛,喝过粥羹后就完全没感觉了
“殿下真的不回去吗?皇上已下旨命二皇子娶楚国公主了”
齐楚两国都是新立之国,相比之下,楚国的实力比我们强大,若非北面的夏国侵占了他们的领土,他们也不会暂时与我们休战言和。两国合盟的条件之一是我国的太子必须娶他们的公主,先不说那公主体态肥硕、任性刁蛮,单说我也是女人,怎好娶她?我上山修行,也是为了躲避这桩婚事。父皇命二哥娶楚国公主,看来已经决定立二哥为太子了
我道:“等父皇废了我的太子,我再回去。”
云珠惊了下,但也没说什么,这是必然的结果。
我回到庙中,皋端已换了黄色的僧袍跪在佛前诵经,手上捏着黑曜石佛珠,一手敲着檀木木鱼,咚咚咚高亮的声音回荡在殿堂内
我老老实实跪在他一旁念诵经文,许是吃得太饱的缘故,我念着念着眼前字迹模糊,咚的一声闷响,额头磕在了案沿上犯困了。
“师,师傅,徒儿悟性太低,这《三扳皈依》、《大悲咒》、《往生净土神咒》什么的,就算全背下来,徒儿也领悟不出其中的奥妙徒儿觉得师傅授业需因人而异,由浅入深”
皋端面色不变地敲着木鱼:“你心不在焉,再浅显的佛理你也不会懂。”
我摇头:“这本我就很懂!”我从袖子里掏出仓央嘉措大师的诗集:“此书通俗易懂接地气,徒儿强推用它作入门读物。”
皋端:“”
我见他没什么反应,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回味起你那甜美的温存,黑夜就荡漾起你的眼睛,令我热血沸腾。白日里没能和你融为一体,夜晚的宫殿,也懊丧如旧苑荒城”
皋端:“”
“还有这首我也很喜欢:我的爱人,是佛屋禅光里碎裂的模型。爱人呀,莫非真要在这儿遭受熔铸。若是真要这样,我尘世的心也亦冷却。看哪,黯然幽光里,我会伴你终生!”
咔擦一声,皋端大师手里的木鱼棍从中间敲断了
我:“”
在佛祖面前颂念酸诗的结果就是→_→我被罚面壁思过了。
面壁的地方,竟然是昨晚温泉附近的岩洞
第9章 疑云重重
岩洞不大,入口细窄,洞内宽阔,呈壶形,有温泉沿石壁流入,汇成小池,热气蒸腾,如至仙境
上午我与云珠进过这个岩洞,原本石桌石床上空无一物,此刻却摆上了干净的茶具、烛台、瓜果以及崭新柔软的被褥。
这哪里是来面壁思过,简直就是养病度假嘛,在这暖烘烘有如温室的岩洞里睡觉,我就不怕半夜被冻醒,又被大姨妈折磨,师傅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美滋滋地在温泉里泡完脚,抹上皋端给我的烫伤药,抱着药瓶甜甜地躺在床上睡觉。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洞顶开出的一小片天空,绿油油的藤蔓植物从石缝中伸展进来,开出朵朵洁白馨香的小花,新月弯弯,星辰散漫,颇为诗意盎然。
我突然想到“挽月海昙”是要在新月拂晓时才能采到,那么皋端必然天没亮就起床去等花开了
等等!我猛然坐起,他这么早就出去了,那早上香喷喷的粥羹是谁做的!
我心中暗惊,云珠说自从上次我命他们远离寺庙,他们就不敢踏进半步,粥羹不可能是她们做的。细细回想,我第一次对着殿外叫救命的时候,皋端似乎略显紧张,特意强调说这里没有别人;而我第二次夜深抄经书说害怕看见有鬼影,皋端便立刻开了门让我进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这寺里还有别的人?!
那个人是谁?他为何要给我熬粥羹?皋端又为何掩护着那个人,承认粥羹是自己熬的?
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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