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为你死掉了呢。」男人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开心。
「死掉了一次喔。」飞鸟真的觉得自己的嘴角僵硬到不行,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告诉我,你怎么逃过『兵蚁』的追杀。」男人好奇地笑问。
没逃过,他在被蚁巢派出来的清扫部队处理掉之前,就被卷入某起事故死了……这种话飞鸟撕裂嘴也不会讲。
「秘密。」他只能这么说。「爹地来洽公?」
「算是吧。」
「你要抓我或是杀我吗?」
「视状况而定。」
「公司内部花多少钱悬赏我的头?」
「自从你在大使馆那件案子失败后就逃逸无踪,上头可是大大地震怒哟,董事会那边开了两次紧急会议,最后决定一百五十万美金左右吧?不扣税,全额发放。」男人最后开了句玩笑。
「哇喔,酷。」听到自己的价码颇为惊人,飞鸟也忍不住真的笑出声,「爹地要是缺部游艇玩,倒是可以把我拿去卖。」
「嗯,我认真地有在考虑呢。」
「……爹地不是为了见我所以才出现在这里的吧?」像是试探,又像是抱着某种程度的期待,飞鸟以前跟男人是如此地亲近——几乎是对方伸出手,他就会摇着尾巴凑过去舔两口的那种。
「当然不是,我可没空理会突然开始进入迟来反抗期的小鬼。即使一百五十万真的满诱人的。」
男人依旧保持亲切的微笑,一脚将小狗踢到旁边的水沟里。
「那就好。」飞鸟耸着肩,即使知道男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却不许自己露出软弱的表情。
男人在自己以前所属的组织「蚁巢」中,是属于「教官」般的资深地位。出任务时会依照状况来挑选年资较浅的新手配合兼指导,与现在这副看似亲切的好中年模样完全相反,一旦学生犯错,严厉的铁拳便会毫不留情地降临。
就连生性灵巧,很懂得卖乖讨好的飞鸟,也有几次因为小失败被揍到肋骨裂伤加轻微脑震荡。
「就跟对你为什么还活着而感到不可思议般,我对于『宝生凌驾』为何还活着这件事,也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男人往前跨了步好逼近飞鸟,他露出洁白牙齿的笑容非常具有魅力……而危险。
「什么啊?他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心脏加快,脊背出汗,这道种紧绷感、这样子的压迫……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如果你也看过他『死掉』时候的惨状,应该也会很震惊才对。那可是被电车整个辗过去喔……大概在胸口的位置吧?烂成一片呢。」男人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下,又逼近一步。
其实飞鸟并不知道凌驾到底是怎么死的,因为他不感兴趣。就如同凌驾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状况才把自己给搞进冥道一样。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喔。」飞鸟装傻。
为什么爹地会知道宝生的事?而且按照态度来看,对方比起针对自己,针对宝生的部分还比较大!
「啊……还有,那位天才软件工程师,叫阿久津佳哉对吧?他六年前从日本华央大学里突然消失,之后就再也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了……没想到居然跟你混在一起。该怎么说呢,这种组合可真怪。」男人兴味盎然地弹着手指,「两个『失踪者』,一个『死者』,嗯哼?」
「你调查过了?」虽然是问句,但飞鸟心中已经当成肯定了。
绝对是调查过了,但、到底为什么?
「我们『公司』啊,对于如何让人死而复生这件事,非常有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能够……」
飞鸟仍旧搞不懂男人的真意,却瞄见男人背后快步走来的两人。
「别过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笑着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双手并用地抓住来人的各一只手臂,用力上下摇晃起来。
「喔,你们好啊,我叫约翰,约翰?史密斯喔!」
「不要编造那种谁都知道的假名!」飞鸟在后面低吼。
「……你好。」凌驾说。虽然刚才已经见过一次了。
「巴斯特?福德中校。」阿久津把自己的手轻轻抽了回来,在男人因为听到自己那许久不见的本名而绷紧的瞬间,甩了道火烫的巴掌过去。
这一击不只让凌驾呆住,就连飞鸟也张着嘴好一阵子出不了声。
「你的表现简直就像被恶作剧掀起裙子的少女般散发着敌意啊。」男人摸了摸自己那迅速变红的脸颊,「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叫约翰?史密斯。以后请叫我约翰。」
「在尚未经过允许之前就任意碰触他人的身体是非常不礼貌的。」阿久津冷冰冰地道。
「喔好吧,算是我的不对。不过并不只有那样而已吧?为什么要对我有敌意呢?阿久津副教授……你的失踪对世界人工智能的开发是一大损失呢,研究能够灵活双脚步行并顺畅与人沟通的机器人,可是近代科学中非常罗曼蒂克的部分啊,我非常崇拜你的。」绿色瞳孔闪着光,「史密斯先生」的态度仍旧亲切。
「那种东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阿久津紧盯着史密斯先生不放,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包裹着「我讨厌你」的气氛。
「说的也是呢,相较起什么人工智能,『死者复苏』之术还要来得让人感兴趣呢,那也是你的研究项目之一吗?比如说用硅胶之类的材质做成皮肤……」
当史密斯先生的肩膀才稍微一提,飞鸟立刻就看出对方准备要做出攻击,但反应还是慢了一步。男人粗壮的手一方面用力擒住凌驾的手腕,将之压在墙上,另一方面则抬起腿,对准摸过来的飞鸟腹部上用力踹去。
「呜呃!」飞鸟被踢飞,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下。就算是比起「真正的肉身」还要牢固的身体,却仍旧想吐、剧烈头晕,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对方的手下留情。
银光一闪,细长物体从男人手中冒山,伴随着凌驾的惊呼,银光就这么钉入了他被男人压在墙上的左手掌上。
「唔?好像是真的血呢?不是人造血浆吗?你会痛吗?」史密斯先生的问题让凌驾有些错乱,眼前的男人到底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请……放开我……」比起手掌被小刀钉在墙上这种事,更激烈的伤害凌驾都遇过,但却没有比现在的状况还要不安了。
搞不清楚。弄不懂。这里不是十王厅。他很……弱。
在逼问时,史密斯先生察觉手臂上传来轻微的拉力,原来是阿久津正拼命地抓庄自己的手,企图想要自己离开凌驾。
「你连力气都跟少女一样。」笑着,男人推开了阿久津。
阿久津这时的目光就像被狠狠践踏过的蛇一样愤怒。
「放开他!」随着飞鸟的怒吼,在史密斯先生稍微回头时,听见保险被打开的细微喀嚓声。
男人真的照飞鸟的指示放开凌驾,举起双手,看见那对准自己的枪口,似乎有些着迷地道:「葛洛克18……全自动的真是不错呢。」
「爹地,拜托,你快走吧,要多少钱我想办法弄给你就是了,就当你今天没看见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飞鸟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压下去。
他不会回去了,不会再回到可以轻易「杀死」什么的自己了。尤其这是在面对「真正的」生命之前。
「小狼狗,越变越天真了……」史密斯先生趁着飞鸟将视线稍微转开的瞬间,只是极其单纯而迅速地夺过飞鸟手上的枪,退出弹匣,再把枪主体塞还给飞鸟。
过程不到两秒。
「可恶……」飞鸟发出了小小的呻吟。他觉得自己大概不管过多久,还是一样无法胜过这男人吧?
「要钱的话把你杀掉就好了。嗯……不过,在这里说什么严肃的事不太恰当啦,约改天好了,我会先预约英式下午茶,记得不要缺席喔。」
史密斯先生说完,潇洒地走了,甚至再也没有看凌驾或阿久津任何一眼。
凌驾注视着自己左手背跟手心上所贴的两片OK绷,明明是被小刀捅穿了的伤口,很快地血就止了,飞鸟充满歉意地帮自己处理伤口,一时间却没有再提「史密斯先生」的事。
阿久津就像条被触怒的电鳗,即使闭着嘴,全身却散发出不悦的电光,回到饭店房间后也未曾停止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导致飞鸟只能抓着凌驾躲得他远远的……虽然凌驾觉得自己应该只是被飞鸟拿来当挡箭牌用,对此却没有太大的抵抗。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去跟那家伙说,今晚就把四星球解决掉。」飞鸟凑在凌驾耳边说。
看来,四星球已经变成人工魂魄的代称了。当然飞鸟也有可能是企图让空气不要这么沉重。
「为什么飞鸟先生不自己去讲?」凌驾斜眼望着对方。
「……那家伙一定不跟我说话的啦。」飞鸟垮着脸。
「你有做什么让阿久津先生生气的事情吗?」凌驾问。他倒不认为是飞鸟的问题,而在于阿久津打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白地表态:他超讨厌那个不管是叫约翰?史密斯也好巴斯特?福德中尉也好的男人。
「他不想让我跟爹地重新接触。」飞鸟苦笑。
「你们……其实是父子吗?」
「养父,不过那是为了让我合法进入美国的手段,在那之前我在哥伦比亚参加反政府组织,也就是童兵。但其实我也不是哥伦比亚人,看脸就知道了,八成是从哪里抢来,或是走私进去被反政府组织买下来的吧。」飞鸟叹口气,将双手枕在脑后,「以前我超喜欢他的,虽说只是名义上的父子,但只有他会带我去看球赛、赌马,还有迈阿密海滩的天体派对……」
「喂。」
赌马勉强还算中间值,不过第三项怎么听都不是好父亲会带儿子一起去的活动。
「大概就是那样,即使知道他照顾我是因为公司的指示,但那样还是很开心。」飞鸟垂下头。
「所以你除了做那些愚蠢的休闲娱乐的时间外,对于杀人、爆破、走私、暴力行为一点也没有抵抗地接受了吧。」背对着两人,正在敲计算机的阿久津突然出声,「如果是你自己喜欢这么做也就算了,或者说,如果真的是快乐杀人者的话还高级那么点呢。」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啊!爹地也不过就是按照公司的方针在做事而已,要说把我从脏兮兮的泥淖中拉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爹地,好歹他也有给过我梦想啊!」
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