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从出手的方位力道身法,还是从赶路时的呼吸声,明明胡仁的武功远不如自己,那怕自己那十个徒弟里最不长进的小五,也能和胡仁走上几十合不败,怎么他可以击败自己?也许唯一的解析,就是胡仁对自己的武功一清二楚!而自己的武功,向来江湖上知道的,只是镖法,拳脚功夫只连徒弟都没教全,唯一在外人面前演示过的,便唯有当年圣上南巡时救驾之后,圣上一时兴起,命自己演示给在场两名大内护卫看时,为了搏圣眷,不敢藏私。
难道这胡仁是大内来的卧底?难道今上为了一举平复乱党,以自己作饵,来给要去卧底的胡仁当投名帖?一时之下,黄天霸不曾劳动,却也汗流浃背,他是怕敢想将下去,只好安慰自己,皇上让自己来找刘逸成的事,绝对不愿他人知道,胡仁必不是皇上派来。但想到此处,又思量是否正是皇上不想让人知道,所以让胡仁在自己杀了刘逸成之后把自己也杀了?不对不对,若如此胡仁必定要等自己杀了刘逸成再动手……
可怜堂堂一派宗师,被胡仁用那几百年后的截拳道击败不说,还累得几乎神经错乱。
只因那截拳道,讲究便是一个截字,若要打个比方,便是那江湖古老相传的独孤九剑剑意一样,而胡仁作为军中特种作战人员,修习又是性命交关的功夫,本就容不得一丝花巧,所以面对这个时代宛如西方骑士一样开打前还要报上姓名的江湖人士,尽管胡仁力量不如黄天霸,也没什么内力,但仗了偷袭之利,拿下他还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众人也歇得差不多,披上短衫便有人去生火,不知谁见了黄天霸突然后道:“他娘的,我们不如教训一下这清狗!”这言一出,众人经皆悦,大伙便欲上前动手,黄天霸心中暗暗叫苦,只因一手让胡仁打得骨折,身上又被勒着关节绑得无法发力(SM?),几处要穴刘逸成和王宗祺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当下黄天霸不过一伤残老汉罢了,想不到黄天霸堂堂一代宗师,非但难逃一死,还要受这活罪!
但在此时,突然一声闷哼,只听胡仁道:“他妈的,想给清狗通风报信啊?”大伙转过身去,只见胡仁揉了一把眼睛,倒地又继续睡了,这时王宗祺和刘逸成听到动静走过来,只见一名下属双手捂着腹部,大伙问他什么却是一声不作,过了半晌才勉力直起身子答话,月光下额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却是痛得厉害,只是江湖上的好汉不愿低了名头,一味硬忍不愿出声呻吟罢了。这时胡仁低低的鼾声已和陈宣此起彼落了。
原来却是那人要生火,不知胡仁怎么的在睡梦中跳起来就是一膝顶在小腹,骂了他一句却又睡了。洪门之中讲究的是兄弟同心,再说中国历代,何处没有山头主义?此时那半似空子半似同门中人的胡仁打了本堂弟兄,立时群情鼎沸,刘逸成忙好言安抚众人,王宗祺也道:“此人处处顾虑清狗,想必门中兄弟无疑,他说得很有道理,大家莫要因人废事,让这清狗瞧了笑话。”
这下矛盾又转移到黄天霸身上,眼看又得捱上一番拳脚,黄天霸老脸通红几欲滴出血来,增得那刘逸成制止众人道:“不要嬉闹了,把他打伤,明日不是还要分出人抬他?不要生火了,大家吃点干粮,就快快歇息去吧。”
“歇息吧,大伙梦里一块上黄泉吧。”说话的是睡眼朦胧的胡仁,他坐起身还打了个哈欠,胡仁说话的习惯,很多时候会让听者有种冲动,便是给他一顿拳脚教训方得开心颜。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前世在部队里会被排挤的根本原因,他的老连长在他退役的那一天,喝送别酒时,就曾和他说:“你这性子,要是在战争年代,倒没什么关系,和平年代,你不改的话,永远出不了头。”
幸好,起码对吉林将军来说,边事不绝,所以胡仁之前没出事;
现下胡仁这么说,连刘逸成的脸上也紧了紧,但他毕竟是个堂主,毕竟是个能潜伏在吉林将军身边十数年的细作,细作就是间谍,死间。所以刘逸成很快就止住要上去教训胡仁的兄弟,对胡仁道:“胡兄何以教我?”
胡仁此时手上捉着两个人的中指,是方才冲到他跟前,指着他要开骂的两个人。
此时听刘逸成开口,胡仁把手一紧,望着那两个拼命甩着食指的汉子,笑道:“要得,都快拗断了居然还挺得住,佩服!”说罢抱拳一揖,那两个汉子苦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当下唯有作好汉状挺起胸,双手背在身后不停的揉那食指。
“不想死就派哨啊,每个方位两人,一个暗哨一个游动哨,不许交谈不许抽水烟不许生火,如果你们真的讲义气,把你们兄弟的性命当回事的话,就按我说的办。一个时辰换一次哨。”胡仁指点着,顿了顿又道:“不要在我刚睡醒时用手指我,不要从背后拍我肩头,不要蹑手蹑脚走在我身后,不然万一误伤了谁,我可不负责赔医药费。”
说罢胡仁便想睡,不料刘逸成马上叫住他道:“胡兄,胡兄,在下尚须请教。我等匆促出行,身上未曾有带沙漏,敢问如何计时?”
胡仁听他一问,当下愣住不知如何作答,别说手表,连沙漏也没有!胡仁过了一会才犹豫地问道:“这个,谁有怀表?”除了刘逸成王宗祺有数几人,其他人大多连怀表都没见过,王宗祺不屑的低声道:“搞半天是个赵括!”声音虽低,也足以让胡仁听到。
胡仁一听不乐意了,朝东面走了几步,道:“东面的暗哨就在这里,记得不要睡着了,你见到月亮爬到那颗松树头上,就叫下一班哨,下一班哨见到启明星出来,就再叫下班。”
王宗祺还想说什么,但被刘逸成冷冷的眼神一扫,便不再做声,刘逸成排了哨,回头想叫胡仁,却见他又睡着了,便对第二班哨叫哨的兄弟道:“叫哨时,叫我和胡兄弟起来。”
“胡兄,现在大家身陷险境,我把话往明处说吧,你不是我洪门兄弟。”刘逸成说罢,没有去理会一脸惊愕的胡仁,静静的坐在宿营地外离西方暗哨数十步远的树下,望抬星河灿烂,新月如钩,墨云几缕滤淡银辉。
第一卷 十年 第十五章 心忧
胡仁咬了一条草根在嘴里嚼着,他不知怎么应对才好,刘逸成这时才望了他一眼,笑道:“你却是如何知道我洪门的暗号?”胡仁张嘴欲答,突然心里打了个冷战,好险!这个时代的古人,一样会玩心理战,若不是前世受过严格的反侦缉训练,当下就露了底了。
但胡仁知道这个问题一定要答,否则刘逸成的心结解不起,怕是立马就要开打,但胡仁一时又不知怎么编起,心中只记得小说里的一句台词,顺口就说:“平生不识陈近南,称了英雄也枉然!”
“开什么玩笑?陈老堂主保你入门的?精忠山哪位兄弟我不知道?”刘逸成被他气着笑了起来。
胡仁这时大话扯开了,往下编却就容易多了,于是便道:“你问你想问的,我答我想答,要不我去睡觉了。”
沉默了一会,刘逸成显然接受了胡仁的提议,又问道:“你为何不愿跪拜?你可知这样几乎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胡仁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但当年史阁部明知必死仍不降,我虽不才,但难道为求活命就给清狗跪下么?是否为了活命,我还要把头剃了留个辫子?”其实后半句胡仁没说来,那便是当时胡仁认为跪下了也难善了。
这话说得把辫子盘在颈间的刘逸成有些汗颜了,过了半晌突然道:“胡兄祖上是阁部旧将?”
胡仁闻言一笑,很明显这场反侦讯的较量,自己开始占上风了。胡仁笑道:“实话说吧,是或不是,我不清楚,那些,都是我从小向父辈和老人学的。”
“令尊……”这个说法引起了刘逸成的兴趣,因为他从胡仁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找到一点犹豫或闪烁,他自然不理解,胡仁前世从小看的那些小说和武打片,对于胡仁来讲,其作者或演员,无疑对他来说都是父辈或老人。
谁知刘逸成刚刚开口,就见胡仁眼眶发红,一时竟也不知如何问将下去,胡仁想起双亲今后年老,不知谁来事奉,而自己偏又没有兄弟姐妹,一时不禁悲从中来,但想起刘逸成在边上,男人总是不太愿意在人前流露自己的软弱,胡仁硬忍了泪水,仰起脸道:“都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刘逸成拍拍胡仁的肩膀,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想了半天轻声道:“天灾?人祸?”
胡仁长叹道:“人祸……”一时间他又想到那两个小孩恶作剧的脸,不禁咬牙切齿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要知史阁部被洪门中人视为文胆,现时刘逸成心中本已信了胡仁先人是史阁部的旧将,再加上胡仁不向清将下跪,剃光头不留辫等等行径,纵然还有一点半分疑虑,此时听胡仁这么一句发自心腑几欲锉骨扬灰的话,理所当然认为是对于满清的仇恨,哪里还有怀疑,当下道:“胡兄弟,我保你加入洪门!大家万众一心,驱逐鞑虏!”
胡仁闻一愣,不过他明白这算是通过“组织考察” 了,不过心里面讲,胡仁并不太想加入洪门,因为他知道满清到了民国才被推翻的。尽管当时洪门中人出了许多力,但胡仁绝不认为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但不加入洪门,然后去考科举么?胡仁苦笑摇了摇头,对刘逸成道:“多谢刘兄错爱,这个,这个,封候非我意,但愿辫虏平!”
“好!”刘逸成一把抱住胡仁,胡仁痛苦地想这年代的汉子还真豪迈。
于是刘逸成便和胡仁细说各种暗号切口礼仪,当其时是洪门的低潮期,相传的“海底”也还未起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洁的,
一来一去,以前新进兄弟要学上半月仍不见纯熟的暗号切口礼仪,第二班哨还来叫醒第三班哨时,胡仁已对答如流了。须知国姓爷以王爷身份交结群臣,本来地位不高的够不上加入,但这时台湾早已在康熙年间为清廷所破,失了根据地的洪门,哪里还能老是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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