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微笑道:“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暂时还谈不上图谋越国,当务之急,是稳定我吴国内部,救济灾民,恢复秩序,重建统治。因此,寡人需要各部官员尽快走马上任,使寡人地政令上传下达,通行无阻,得到有效的执行。两位王叔和孙相国既无异议,可按这份名单,去向相关人员通个消息,让他们有所准备。明日廷议,寡人就会当众宣布。”
“是,微臣遵命,告退!”孙武、掩余、烛庸一听此言,连忙裣衽而起,拱手向庆忌道别。
三人退下之后,庆忌也振衣而起,行至廊下,瞧了瞧殿前情形,宫婢、寺人们忙忙碌碌穿梭不息,正在收拾着因战斗而破坏地器具,清洗着沾了血迹的地面,拔去门上、窗上的箭矢,修补着创痕,涂刷油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满目仓夷,百废待兴。百废待兴的又岂只是这一座宫城?庆忌皱了皱眉,回首道:“去。告诉寡人地亲卫在宫前等候,寡人马上要出宫,巡视全城。”
庆忌身后随侍着两个寺人。只有十岁上下。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身材有些单薄,两人刚刚被拨来侍候庆忌,还不大了解这位大王的脾性,跟在他身后一直怯生生地瑟缩着身子。就像两只小鹌鹑,此时一听大王发话。两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地答应一声,争先恐后地逃了开去。
庆忌换了一身便袍,打扮停当走出后宫,便见自己的亲兵卫队已在前宫等候。一瞧了他们地模样,庆忌便愣在那儿。眼前浩浩荡荡一支军队。衣甲鲜明,旌旗飘扬。中间一辆撑着七宝伞盖的敞蓬王车,前后各有四辆战车将它紧紧围在中间,每辆战车上御手持缰,车左执矛、车右佩弓,其余武卒散布外围,不是长矛手便是剑盾手,一个个杀气腾腾,庆忌见了不禁失笑:“你们摆出这副阵仗做什么?要去打仗么?”
“楚杰见过大王!”一员武将大步腾腾地走过来,向庆忌叉手施礼。如今阿仇、再仇都做了将军。这楚杰也是跟随庆忌多年地近卫亲兵。此时已升做右卫兵,负责庆忌安全。
“楚杰。寡人要出宫看看这姑苏城,你只带些机灵地侍卫便装随行便是,摆出这副阵仗做什么?”
“启禀大王,如今这姑苏城尚不安宁,也不知暗中是否还有夫差余孽潜伏,大王既要出行,安全不容有失,这些人末将还嫌带的少了。”
“简直是胡闹!”庆忌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摆出吴王地仪仗,那他还能看到什么,此时君王出行,虽不至于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可是这样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上姑苏城头,自然也就成了净街虎,有没有士卒为非作歹他看不到,百姓庶民有无困厄更是无从得知了。
“寡人要看看这姑苏城,看看姑苏城中的百姓,看看姑苏城中地民情,你摆出这副仪仗,寡人还能了解什么么?速速遣退卫队,只挑十余名身手矫健、机灵过人的士卒,换上寻常衣服,随寡人出宫。”
“大王……”
楚杰还待再劝,庆忌把脸一沉,喝道:“楚杰,你敢违抗寡人命令么?”
楚杰刚刚升任兵卫长,在庆忌面前比不得阿仇和再仇有底气,一见大王发怒,楚杰心中打怵,被庆忌声严厉色一通训斥,只得乖乖地解散了队伍,挑选了十余名身手灵活的勇士去换上平民衣服。
一行人更换衣装,打扮停当,便随着庆忌向外城走去。姑苏王宫十分庞大,俨然便是一座城中之城,王宫里边按着从外到内的顺序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再往外走,虽然也有庭宇楼阁,但更多地却是花木繁盛,间或还有一畦畦果疏菜园。
这个时代便是王宫里也有种植禾稻蔬菜的地方,宫外更是如此,姑苏城里有许多田地,发生战事地时候,只要城中有活水,即便困上三年五年城中也不愁吃用。此次若非季札出面,利用他在吴人心中庞大无匹的影响力使得吴人哗变,庆忌除非不计牺牲日夜不停地强攻姑苏,否则决难这么快便入主吴宫称王。
庆忌没有走正门,他向左侧宫城走去,行经一处宫殿,这里已是外宫,房屋稍显间陋,照理说也不该有什么重要器物储放,可是殿外有许多兵丁持戈把守,把那长长一排殿宇围得水泄不通,庆忌心中好奇,便唤过守卒统领,问道:“是谁让你们在此把守的?这一排房屋中,藏的甚么重要器物?”
那统领单膝点头,向他禀道:“回大王,奉相国大人令,末将在此看守。这几排宫殿中,关押的都是从楚国郢都、各大城邑、以及九凤谷掳来的楚国士族公卿、官吏大夫、豪门家主。末将等攻入王宫之时,这里的守军也一哄而散,幸好门户都锁着,里边的楚人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以无人敢逃走。”
庆忌饶有兴致地看看那一排宫殿。当初阖闾把这些人掠回来,既是为了今后以这些人为人质继续向楚国施压。同时也是因为这些人身份尊贵,原本都身居高职,位高爵显。将要楚人无论要赎买哪个回去,都得付出一大笔钱,到时自可勒索一笔,这就行同绑票了。不过在那个时代,这种行为即便在诸侯国之间。也实属寻常。
庆忌略一沉吟,问道:“那么。他们现在可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统领沾沾自喜道:“是,他们如今已知是大王率兵入城,大败夫差,已入主吴宫称王了。这些楚人都欢喜雀跃,不断嚷嚷着要末将去告知大王。放他们回国呢。末将便告诉他们,大王刚刚入城。有许多大事要做,现在还没功夫搭理他们,他们这才安份一些,不过却都开心得不得了,方才里边还有楚人放声高歌,被末将喝止了。”
“哦?”庆忌眼珠一转,放低了声音道:“那么,他们除了知道寡人入宫,还知道些什么?”
那统领见庆忌鬼鬼祟祟的,自己地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下来:“旁地没有了。孙相国吩咐过。只管看着这些人,一切听候大王吩咐。既不得伤害他们,也不可胡乱回答他们地询问。”
“如此甚好!”庆忌喜不自禁,他翻身下马,向那统领招手道:“来来来,近前答话,你现居何职,姓甚名谁?”
那统领连忙跑上几步,向他行礼道:“回大王,末将是相国大人在飞狐谷时招募地新兵,因战功而晋升为卒长之职,名叫郭笑。”
庆忌拍拍他地肩头赞道:“好,如此说来,你入伍尚不过一年光景,竟尔升为卒长,可见作战是十分勇敢的,前途不可限量。”
郭笑被他在肩头一拍,浑身的骨头都为之一轻,欢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连忙不知所谓地拱手逊谢道:“岂敢,岂敢,过奖,过奖。”一句话说完,这才醒起对方乃是吴国大王,可不是绿林中的兄弟,连忙又打躬作揖地道:“多谢大王称赞,末将愧不敢当。”
庆忌哈哈一笑,说道:“有什么敢不敢当地,你听着,寡人再送一份大功给你,只要你把这件差事办好了,寡人作主,再升你为旅帅,来日多立战功,拜将封侯亦非不可能。”
郭笑一听喜出望外,由卒长而至旅帅,那是一个门槛,升上去就是将级军官了,他本是啸聚山林的一个贼寇,能有如此前程,那是作梦都不敢想地好事,此时喜从天降,欢喜的无以复加,连忙说道:“大王将吩咐,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庆忌笑道:“这件事么,要看你够不够机灵了,赴汤蹈火那却不必。”
庆忌实也看出此人貌似粗鲁,一身匪气,实则机灵狡黠,配上他这粗犷外形,尤其能起到迷惑人心的作用,便道:“你听着,这里面关押的,都是楚国公卿权贵。寡人与楚国缔结了盟约,早晚是要释放这些楚人归国的,所以饮食、住宿,你要好生招待着,有什么需要,可与孙相国索取,不可委曲了他们。不过,楚人和咱们吴人,终究不是一条心,对人也不可言无不尽,昨日宫中起火,你可晓得?”
“大王,摘星楼那大火冲宵而起,满城都看得见,末将自然晓得。”
庆忌摇头道:“错了错了,岂只摘星楼火起。”他顿足骂道:“夫差丧心病狂,眼见大势已去,竟将整座王宫点起火来,寡人虽使人尽力扑灭,可惜……唉!内宫整个东侧楼群,已尽数付之一炬,那里储藏地可是整个吴国财富啊。”
郭笑见庆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回过味来,不禁咬牙切齿地顿足道:“大王说地是,王宫中火势蔓延,不止东侧楼群尽皆付之一炬,其他宫群多多少少也受了火灾,公子光掳自楚国的财富可是尽皆化为飞灰了,那夫差还想把关押楚国众臣的这片楼群也尽皆烧毁呢,幸亏大王及时入宫,使小将保住了这里,才保全了楚国诸位公卿大夫。
庆忌眉开眼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郭笑。你很不错,做个旅帅绰绰有余。”
郭笑陪笑道:“谢大王夸奖,末将原是替人销贼脏地一个珠宝匠人。事情败露这才做了山贼,后来投效到相国大人麾下。这匿贼脏、洗贼脏的功夫,原是用熟了了”,他嘿嘿一笑,小声地道:“至于这黑吃黑么。不敢有瞒大王,小人原也干过几回。”
庆忌默然片刻。哭笑不得地道:“郭笑,你……嗯,很会说话。”
郭笑点头哈腰地道:“大王夸奖,大王夸奖。”
庆忌笑道:“去做事吧,寡人要出宫去。不必身前侍候了。”
“是是是!”郭笑连忙打躬作揖地退了下去。
庆忌向那片楼群又看了一眼,这才返身上马。上前行去。看到了这处关押楚国权贵的楼群,庆忌心中忽地冒出一个主意,他不只要这些楚人替他做一个见证,证明公子光掳自楚国地大批财富尽皆毁于一旦,还想利用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楚国与吴国的盟约完全是一种利害结合,彼此地友好关系十分脆弱,两国国内一旦稳定下来,彼此之间地龃龉争端必然再起,楚国是瘦死地骆驼比马大,吴国如今内忧外患。还需休养生息。如果卧榻之旁有一强敌殊为不妙。如果他找些理由扣住这些楚国权贵不放,他们所留下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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