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踏进殿门,便见得昔日那个清新淡雅,不矫揉不造作的明丽女子,穿了一身宛若碧玉湖般的衣裙,对着他,轻撩衣摆,款款下拜。
胤泽脸上堆着笑,平伸一手道:“免礼平身。”
人依旧,情难守
胤泽平伸一手,脸上堆笑:“免礼平身。”
“谢皇上。”向梅语起身,缓缓抬眼看胤泽。
只那抬眼的一瞬,但见,皎若秋月,面赛芙蓉;琼姿花貌,明媚妖娆。
看得出是精心妆点过的面容。只是,她便是薄施粉黛,也掩不去眉间深锁的清愁。
看了胤泽一眼,又默默垂下眼帘。
那黯然的模样,让胤泽忍不住心生怜惜,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当要如何说起。
沉寂的一时,是尴尬的静默。
最终还是向梅语先开了口:“臣女听说皇上自蓝翎凯旋而归,特意来看看;臣女还听说,皇后娘娘自蓝翎回宫路上大病了一场,想来有皇上悉心照顾,当也凤体安泰了吧。”
当她知道胤泽自蓝翎回来,却未曾派人知会她;当她知道胤泽自蓝翎回来,却不再是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慢慢的懂了,慢慢开始明白,为何当初自己不远千里追去蓝翎,却得不来胤泽的欢喜了。
胤泽听了向梅语这样一说,心中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了,自能够体会得出当中几许试探的情味来,目光游曳,单只道:“冰儿只是染得普通风寒而已,服了几帖药便就没事了。”
冰儿?喊得何其亲热。向梅语便是企图自欺欺人也不能够了,酸楚一笑,“皇上锐志武功,威加海内;皇后娘娘端丽冠绝,倾国倾城,神仙眷侣,佳偶天成,臣女衷心祝愿皇上与皇后娘娘,一生执手,恩爱白头。”
胤泽没有接话,只轻轻点头,“冰儿是朕此生唯一深爱之人,是她教会了朕什么才是爱,朕自当一心一意,全心全意予她幸福的。”
唯一深爱?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向梅语在心底将胤泽所用的词一一过滤,无比清明地再度认知了自己如今在胤泽心目当中的地位,或许是不再有地位了吧。
可是他怎么可以对她这样残忍呢?难道她就当真什么都不是了吗?
她至今还记得他曾经亲口对她说过的话,还记得他们曾经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记得他曾在夜里,专程换了便装前往向府找她——
“朕特意来听语儿弹琴的。”
“语儿想要为皇上清弹一曲时,皇上要忙君临天下,要忙洞房花烛,无暇顾我,一曲清流,曲高和寡,等到皇上想听了,琴弦,却断了!”
“琴弦断了,尚可续弦,只要情意还在,一切都为时不晚!语儿对朕,可还一如从前吗?”
“听说皇后娘娘天姿国色,百媚千娇,皇上还有什么好不称心的。”
“纵然这世间有绝色倾国,千万种娇媚,在朕心中,都不及你向梅语一个扬眉浅笑!”
记得他曾经带她去“秋狩”——
“语儿眼神的美,思念却无法给,朕定当要好好陪着语儿,绝不叫语儿再离开朕一步!”
皇后喝什么茶?
“语儿眼神的美,思念却无法给,朕定当要好好陪着语儿,绝不叫语儿再离开朕一步!”
“语儿不懂什么用兵之法,语儿只知道在语儿的心里,皇上的安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为问清香绝韵,何如解语梅花’?有语儿这一句话,朕比什么都高兴。”
“语儿以为,‘作个归期天已许’,皇上是不是该要班师回朝了?”
“好一句‘作个归期天已许’!朕的语儿从来都是这般聪慧灵巧的,果不负朕期许!”
“‘愿得一心人’,朕有语儿,夫复何求!”
“皇上放心,无论何时何地,语儿都始终是皇上爱着的那个语儿,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情此心为君系。”
“”
往事已矣,可向梅语仍旧能够清晰地忆起当初在天城的街市上,自己扮成富家少年的模样,与自西郊打猎而归的胤泽的,那一场美丽的邂逅;
仍旧能够清晰地忆起,初收云峥之时,她同胤泽亲密地站在一处的场景
——官道之上红颜笑赏,云水河畔指点江山,两相对视时,眼波中更是情意酣酣。
只是,人依旧,情难守;便是此情此心为君系,也恐今时今日再无从谈起。
不承想,彼时相守,此时相忘,始知,原来美丽的遇见,也会有凄凉;相望的目光,也会有失望;动人的风花雪月,也会有等不到的地久天长。
今生,胤泽注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往昔的点点滴滴亦会随着时光的刷洗,慢慢涤荡成模糊的剪影。
“深山秋雨,问柔情几许?缱绻人万里,君音我心系。”
“只惟恐,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届时,‘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当初,她曾这样随口吟哦,不想,今时竟一语成谶。
缘起缘灭。或许,这该叫做缘尽了吧。
人生有进有退,有收有放,从不问伊情深几许。
醉眼看花花也醉,缘聚缘散缘如水,她无力抵挡,只能被动接受。
强颜一笑,向梅语缓声道:“今日能再得见天颜,是臣女的福气。皇上日理万机,还当要多保重龙体,臣女就此别过,或许,再不会有叨扰皇上的时候了。皇上保重,臣女,告退了。”
来此之前,她并不明了胤泽会对她做何安排,只几句浅谈相叙过后,她就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聪慧如她,明悉今时不同往日的变局;要强如她,决不愿意在胤泽面前垂泪,可方一转身,身不由己地,就任泪水决了堤。
胤泽转眼,看着向梅语纤小的身影渐渐走远,即将要淡出他的视野之际,胤泽心上一紧,忽而唤出了声:“语儿!”
向梅语因着这句久违的“语儿”,止住了微感飘忽的步子,泪水愈加汹涌,好不凄婉动人
君出玉言当作准
翠深红浅,娇波刀翦。殿前见。
凤仪宫中,冰清端坐在凤椅之上,看着紫晴忙前忙后地指挥着一殿的宫娥、太监,里里外外地张罗布置。
为的,是喜迎新春。
这算是自冰清入宫为后以来,即将度过的第一个年头了。
张灯结彩,灿红织锦,似曾相识的场景,令冰清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孩提时代
——那曾是时常伴着清风左右,一起闹腾着过来的光景。
可那个,从小就懂得好好呵护她的人,如今却已然不在了;而自己身处于这等幽宫深闱之中,便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若他一般,待她真心真意,给她舒心舒畅,无须她似今日这般患失患得,无须她似今日这般担惊受怕。
这样忖着,冰清不禁悲从中来,默默地垂下美眸,端起置于铁梨高几上的一盏清茶,浅啜漫饮。
却是,尽觉无味。
心下一叹,只好搁下茶盏,再度还于高几之上。
肩上一重,冰清转眼,蓦地瞥见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间揽住了她单薄的身子,冰清只觉身子一轻,就已然被一声不响就进得殿来的胤泽,双手捧着给抱了起来。
胤泽自己在凤椅上坐定,将冰清抱坐在腿上,对着一时眸色诧然的冰清,笑得明朗。
可不经意地抬眼,却清清楚楚地见得一旁粉色宫装的莫愁,居然冷冷地睥睨他一眼,弄得胤泽顿感阴郁不已,他就奇了怪了,怎么他才一进来就没有人给他好脸色看的?
胤泽莫名非常,环着冰清软软的身子,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儿,竟也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儿,心境陡然沉重了几分。
忖了忖,暗自猜度着,想莫愁今日所以忽有那般憎恶他的眼神,到底所谓哪般。
目光一转,看定高几上的茶盏,一面说着,一面伸了手去将茶端了来:“咦,皇后喝的什么茶?”
冰清道:“回陛下,冰清喝的是‘雪露’。”
淡淡答完,原以为胤泽再生不出好奇来,却反见他作势闻了一闻,“嗯,怎么皇后宫里泡得茶特别的香呢?正好,朕也渴了。”
冰清听他这样一说,正想让莫愁沏盏新茶来的,可胤泽已然就着手中的香茶喝开了。
对此,冰清垂眸不语。
胤泽搁下茶盏,拥紧她,忽而道:“冰儿,朕有话想跟你说。”
冰清但言:“陛下有话就说吧,臣妾听着呢。”
她虽自称臣妾,可给胤泽的感觉却是生冷一片,并不见有丝毫跟他亲近的意味,反而像是无可奈何的敷衍。
“冰儿,”胤泽坦白相告:“今晨,早朝过后,朕先行去御书房,接见了向梅语。”
冰清只是听着,清清淡淡地没有言讲,可在听到“向梅语”三个字的时候
一生一世一双人
冰清只是听着,清清淡淡地没有言讲,可搁在火红凤裙之上的一只纤纤素手,却在听到“向梅语”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轻颤。
其实,自莫愁方才将向梅语进宫来见胤泽的消息带给她的时候,冰清就已然开始慢慢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的。可殊不知,出自莫愁之口的竟远不及她听胤泽亲口相告,厉害若此,单只“向梅语”三个字,就足以让她纤手一颤。
便是这一颤,透漏了她所有的心事。
胤泽迅速包住她的一双小手,凑近怀里的人儿,续道:“她是来向朕辞行的,她说,她打算随父回归乡里,所以,朕便封赏了一些钱帛予她,一并让人沿途护送回乡。
皇后觉得,朕如此安排,可妥当吗?”
他想的又何尝是问冰清“如此安排,可妥当吗?”,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让冰清明白他的心意
——在他排除了任何人介入他们之间的任何可能的时候,这样以后,冰清总该安安心心把自己交托予他了吧。
可在冰清的心底里,却有着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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