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月夜里,牧庸踏着厚厚的白雪,重返日间所栖的茶肆所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终于,目光一转,眉宇渐渐舒展,向着那只留给他一个高大背影的着玄色狐裘的男子,大步而去。
“少主?”
真心不能骗你
“少主?”
将要临近时,牧庸忽而止步,毕敬毕恭地弯身,朝着那人的背影,深深一揖,“清风少主!”
被称作清风的男子徐徐回转过身来,向牧庸唇角一勾,大加赞赏:“伍先生果然是伍先生,清风只握先生之手抖了三抖,先生便知清风邀先生于三更之际在此相见。”
牧庸心中千万感念,未因此搁浅,“思凡离开蓝翎整整十年矣,十年来,思凡一直为少主悬着心呢,今看少主平安无事,还长成了这般英拔魁伟的模样,好啊,真好啊,实在是上苍见怜,蓝翎有幸,主上万福啊。”
忆及往事,清风清清一叹,眼眶微濡:“八年前,清君侧旗举,张易之兵变,凤城鼙鼓,蓝翎国祸,清风国破家亡,背井离乡,走投无路之时,遂只身去了北藩,清风在北藩织鞋贩履,杀猪屠羊,食不果腹,衣不御寒,几次都险些冻死饿死在北藩;
清风十一岁的时候,随着行商坐贾从北藩去了天衢,在偌大的天衢东西奔走,于清河安定了半年,辗转云峥、耶罗,又去了南屿,之后就一直都在南屿停泊
白日忽蹉跎,驱马复来归。待浮华落尽,再回到蓝翎时,整整八年就过去了,回首这八年,做了人上人,再去吃那苦中苦,原来,可以是这样刻骨铭心,铭心刻骨。
我蓝清风发誓,此生此世所受的屈辱必当要他张易之加倍奉还,于我蓝家,死罪死赎,血债血偿!”
牧庸自是明白他一路走得有多少艰辛,有多少的不容易,跟着沉沉而叹:“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思凡一介儒生,三尺微命,也只能是读些稗官词,寄牢骚,对江山,吃一斗苦‘雪雕’。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清风抬手,愀然道:“先生断不可这样说,想清风自小习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便是如此又当如何呢?清风无能啊,清风连霏霏都护不周全
眼睁睁地看着张魁把霏霏从我眼前带走我却无能为力;就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我却没有能力阻止,我对不起霏霏”
牧庸淡淡无话,哀默着听清风含泪,睚眦相续:“若非张魁已死,我定要亲手枭其首级,以慰霏霏在天之灵!”
牧庸心上一怔,踏进一步,赶忙打住:“不,少主,小主还尚在人间啊。”
清风迅速转眼,凛眉而问:“先生说什么?!”
牧庸笃定地答:“小主现在就身在蓝翎,思凡也在找她”
==================================*冰*清*皇*后*============================================
暗夜里,独守一盏心灯,斜倚窗扉,凝望苍凉无垠的夜色,静静地品味着那份空旷开阔和寂静清远的孤独。
奈何明月照沟渠!
暗夜里,独守一盏心灯,斜倚窗扉,凝望苍凉无垠的夜色,静静地品味着那份空旷开阔和寂静清远的孤独。
窗外,霜花雪树,秀骨冰清;窗内,少女兀立,绰约出尘。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垂眸,复抬首,暗自思量之际,忽听得耳畔一声闷响,是有人大力推开了房门。
冰清收起缱绻情思,迅速转眼望去,但看一身白衣的明锐,一个趔趄,破门而入。
——行不成步,言不成句:“清,清儿”
进门尚须扶桌方能站稳,已然是喝得很有些醉了。
冰清微微一怔,不想明锐这样晚了还往她房里来,立在当下,未敢近前:“”
“清儿”明锐口中呐呐有声,踉踉跄跄地向着冰清而去。
临近了,怔怔地凝视着她,堪堪站稳,便缓缓伸出一手,贴在她颊上,细细摩挲。
在明锐抬手之际,冰清只淡淡垂眸,默默无话。
明锐看她未曾躲闪,似乎并不排斥他的亲近,遂又增了几分胆魄,摸着她脸儿的大手,顺着她细腻的脖颈儿一直蔓延到肩上,微微俯身扶上她的双肩,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却这般哀伤地向她诉道:“清儿,我四哥没了,我没有四哥了”
冰清听明锐提及睿王明轩,不禁跟着难过起来,美眸中的泪光,柔弱中带伤,还有着几许,冰冷的绝望,移目明锐,又垂下美眸,黯然颔首。
“清儿,”明锐一把将她大力揽进怀里,抱得她紧紧的,“清儿,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清儿”
一滴晶莹的热泪猝然而落,冰清倚在明锐肩头,不知道该要如何安慰,“”
明锐抱着人久久无话,一双大手紧叩在冰清长发如瀑的后背上,上下蠕动着。
“清儿,”良久之后,明锐将怀里的人放开一些些,缓缓低下头,带着清幽的酒香,凑近冰清呢喃:“清儿,我喜欢你,明锐喜欢你”
明锐牢牢禁锢着冰清,对着她始终不看他的眼睛,低头就封上她可怜兮兮的小嘴,在她唇上辗转碾磨。
冰清不动声色,任他亲热。
明锐感受着她薄凉的唇瓣,没有一丝暖意,凛得他不觉心上一阵轻颤,想自己当初曾恨不如一个孩子、一只兔子,他们都尚能跟冰清亲近,而自己却要离得她远远的,要谨遵礼法,不得僭越,可如今他终于有机会日日陪在她左右,刻刻守在她身边了,她虽也任他亲近,让他亲热,可奈何一颗心却总跟他隔着天与海般的距离。
得不到冰清的回应,明锐遂再度放开她来,讪讪地看定她,嗫嚅着:“清儿?”
冰清却并不顾他,只淡淡启口:“明锐,我什么都能给你,唯有真心,不能骗你。”
朕想皇后了
冰清只淡淡启口:“明锐,我什么都能给你,唯有真心,不能骗你。”
真心不能骗你。多么轻巧的话啊,她都不知道这话听在他明锐耳中有多少的残忍吗?
他方才还希望她能跟他说几句话的,哪怕只是一个字都好,然她说了,竟比什么都不说要更叫他难受。
得不到你真心,便是你什么都给我,便是我要了再多又当如何呢?
无为有处有还无;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爱她却不为她所爱,原来是这般痛苦和绝望!
明锐无比受伤地僵在当场,尴尬、错愕并存的一瞬,俊眼泛红,恨意肆起,忽然伸手,大力攫住冰清纤细的身子,猛地低下头,含着她香软的薄唇,恨不能似宝儿当初一般狠狠咬她一口才好。
冰清睁着一双清亮的美眸,平平静静地看着明锐。
那般沉稳的姿态,那般清冷的模样,无一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了,她不会徒劳地挣扎,亦不会失态地哭泣,她却选择这样冷静的方式面对他。
当真是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吗?还是心无所恋,便可无牵无念?
明锐闻着她轻柔的吐息,看着她噙泪默默闭上双眸,仿若在等待着,准备着接受他给的惩处。
可他又如何咬得下口,他哪里舍得咬下去?他做不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来,也学不来所谓的无毒不丈夫,竟忍不住失态,任两滴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心里某个地方,那么冰凉,那么绝望,一段心肠,一片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只能是松了手,退开她,凄然回转,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出门,消失在无际的雪夜里。
冰清睁开眼来,瞬间清泪成流,身子一软,疲累地瘫在冰冷的地上,任由嘤嘤的哭泣肆意蔓延。
檐前,红梅映雪,一道玄色身影,自廊外迅速掠来,狐裘披风一旋,就将软在地上的冰清裹了个严严实实。
冰清只忽觉一阵天昏地暗,猝然抬头,还未及看清对方脸孔就已然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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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辉煌的主帅大帐里,胤泽支颐着手从宽椅上一觉醒来,竟觉比睡前还要冷得厉害。
侧身去寻可以御寒的物件,不由注目着搭在扶手上的一方鹅黄的羽缎,想起当初在东城的大帐里,皇后总会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地把羽缎给他盖上,然今,便是他随身带着这羽缎,却再无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替他盖了。
胤泽不觉愀然
下次不敢了
胤泽不觉愀然,捧起羽缎,往自己心口上贴。
常汀进帐来禀:“皇上,鸿胪寺卿李谦在帐外求见。”
胤泽收拾好一片凌乱的心绪,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常汀应声而退。
李谦进得大帐来,春风满面,大步上前,向胤泽深深一揖:“陛下,喜事,喜事啊,”说着,轻撩衣摆,跪地朗声续道:“圣宗张法言纳降,臣李谦恭贺陛下北战战赢,问鼎蓝翎。”
胤泽已然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也不感到如何激越:“张法言纳降乃是朕意料之中的事,这也不过是北战的一部分而已,李谦莫要高兴得太早,也断不要把消息过早透漏给国舅和无色。”
顿了顿,又解说道:“国舅倒是沉稳,只是那随行的怒刀四兄弟心浮气躁了些;特别是无色,这家伙一高兴起来就得意忘了形,这一旦忘形了,势必就成了骄兵,而骄兵必败。瞒着不说,则百无一害。”
李谦微微一怔,想通常情况下将此事通令三军都是可以鼓舞士气的,怎么偏偏胤泽不叫往外说的,稍稍纳闷一下,只好颔首:“是,李谦遵旨。”
胤泽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话,斟酌一二,方又续道:“李谦,待国舅和无色凯旋而归之时,你替朕拟一道诏书,拜国舅凌风为我天衢的大将军,封无色为镇军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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