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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端了盆水,一手带门,见了我,人就愣在了那儿,好一会儿,她的嘴唇才抖了两下,喃喃吐出两个字,“陛下,”然后,咣啷一声,盆就掉在了地上,水溅出来,湿了她半幅裙摆,她却恍若不觉,急急扑过来,一下跪在了我的脚边,声音哽咽,“陛下,您终于来了。”
我赶忙去扶她,应道,“我来了,茹姐姐,别急,先起来。”
她抓住了我的手,却并不起身,仰头看着我,眼中泪光莹然,却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还好。”说完,眼一合,人一歪,竟是晕了过去。
我一下把她搂在怀中,有点慌,回头急急问道,“老李,她这是怎么了。”
老李几步抢过来,帮我把她扶到廊下,靠着柱子坐好,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舒口气,道,“应该没大事,只是累的。王皇后病了一个多月,一直是她一个人照顾,这几天王皇后病重,她更是没好好吃过饭睡过觉,歇歇就好了。”说着,他用手使劲掐了掐她的人中,果然,没过一会,茹姐姐就悠悠醒了过来。
她的目光开始还有些茫然,等看到我,眼神一下子就凝聚起来,手向我伸过来,我连忙握住,只听她说,“陛下,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娘娘。”
我握紧了她的手,却并没有回答,眼神向一边飘去,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却并不催我,也不再说话。一时,院中一片寂静。
10。相劝
我静静望着院中的老槐树出神,脑中却是一片混乱,正在这时,忽听前院有人声,老李起身道,“陛下,大概是小于小李回来了,我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道,“你去吧,让他们不要过来了,朕想和茹姑娘静静说会儿话。”
他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很快,院中又恢复了安静。
我轻叹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茹姐姐,问道,“御医不肯来?”
她苦笑一下,点了点头,道,“不是说有事,就是说需要太后的懿旨。”
“找过太后那边吗?”
“根本没人愿意帮我去求太后。”
我又沉默了,没错,这很正常。
太后卢氏当年和王皇后一起入宫,结果,从那时起,事事都被王皇后压着一头。册封的时候,王氏是皇后,她只封了淑妃。没过两年,王皇后就生了一个儿子,当年即被立为太子,而卢淑妃却一无所出,所以很久还只是淑妃。王家一直备受皇帝重用,王皇后之兄常镇北三镇,王氏一族势力遍布朝野,而卢家本就人丁单薄,卢妃只有一兄还早早去世,只留一个独子到最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卢太后会对王氏心有芥蒂很正常。以常理度之,如今卢氏手握大权,由于种种顾及,杀不得王氏,这会儿王氏自己要死了,正合心意。现在跟太后提要为王氏医病,却不是让太后为难?不同意吧,于声名有损,同意吧,自是心中不甘。宫中的人,哪个不是揣摩上意的高手,见风使舵的能人。谁会为一个倒台的前皇后,去触一位手握大权的太后娘娘的霉头。如今看来,整个宫里可能不惧太后,能帮得上她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了,不过
“茹姐姐,你让我帮她,可即使不考虑得罪太后的问题,我又有什么理由来帮她。太后恨她,难道我就不该恨她吗。”终于说出心中所想,知道会让茹姐姐难过,可是我终有自己的立场,让她早些绝了念头也好。
茹姐姐没有看我,低下头,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可我却感到掌心中她的手指轻颤了两下,我不由微微使力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掌心粗糙,还有一些细小的裂纹和薄茧。当初可不是这样,那时这双手,温软腻滑,我的手被她牵住,感觉就像裹在最细柔的丝缎中只三年不到而已。
想到这儿,我有些心软,劝道,“茹姐姐,算了,这两年你如此尽心服侍她,也尽足了主仆之义,不必太难过。”
她没有回答,却轻声问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为何要来。”
“我只是不放心你。”
闻言,她抬起头,看着我,淡淡一笑,道,“那谢谢陛下了。”
我见她反应如此平淡,却有些心惊,迟疑道,“茹姐姐,你,嗯,你”
“陛下是想问我在你这里碰了壁,还有什么打算没有,对吗。”
“不错,你”
“陛下放心,我没那个本事,能给你们惹出什么麻烦。像你刚刚说的,我已尽力,此时,只看老天爷的安排了。”说到这里,她神情愈加从容平静,没了刚才的焦急凄惶,到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看着她反常的表情,我心中一跳,猛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茹姐姐,你可不要做傻事,千万别搞什么以身殉主之类的,不值得。”
她抬眼看看我,一笑,却没回答,从我手中抽回手,站起身,道,“陛下能来看奴婢,奴婢感恩不尽。”说完,敛衽一礼,又道,“陛下事忙,早些回宫吧,奴婢还要去伺候自家主人,就不送了,陛下走好。”说完,再不看我,转身就走。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默认?想到这儿,我心下大急,连忙赶过去,拦住她道,“茹姐姐,你可别糊涂,茹姐姐”
她停住脚步,冲我又是一笑,“我不糊涂,我现在很清醒,非常清醒。”言罢,绕过我,走到屋门前,拾起盆,径自去往厨下打水。
我站在原地,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是好,看样子,茹姐姐竟是已经下了决心。她一向是外柔内刚的性子,认定的事,极难劝转,可是再难,我也不能任她为个当死之人枉送性命。这时,茹姐姐已端了水,转回来,正要进门,我连忙抢过去,挡在了门口。
“陛下,请您让开。”
“不让,除非你答应我不会寻死。”
“好”
“你骗我”
“陛下既然不信,又要我答应什么。”
“我”越急越找不出话来,我额头汗都出来了。
“陛下请让开,即使只是一盆水,端久了也是很沉的。”
“对不起,茹姐姐,”我连忙伸手抢过水盆,“我帮你。”
她没拒绝,放了手,看着我,眼神复杂,半晌,轻叹一声,道,“我要去照顾娘娘了,陛下要进来吗?”
我还没劝服她,当然不能就这么放弃,便应道,“好。”
说完,我稍一侧身,让开路,茹姐姐上前推开门,当先进入房中,我端着水,也迈了进来。
室内光线昏暗,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完全适应。房间很大,陈设却十分简陋,仅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四面窗纸早没了,只用木条横七竖八地封住这里,比我和母亲住的时候,可要糟多了。
没错,当初我和母亲住的就是这间屋。有句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没用三十年,当初把我和母亲送到这里的人,自己就住了进来,这可就叫现世报?
茹姐姐从我手中接过水,走到床边,我也跟了过去。
当我终于能够看清床上那人的时候,我再也走不动了,盯着那里,只觉背心发寒,头皮发麻。
只见那人,骨瘦如柴,鬓发苍白,眼窝深陷,肌肤枯槁,到真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她的样子虽可怕,但让我惊惧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我真没想到,短短三年,竟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11。说服
床上那人自然就是王皇后了,只是,这怎么可能。
在我印象中,若论仪态风姿,这世上再无人能如她这般,配得上母仪天下这四字。王皇后姿容绝世,仪态万方,举止雍容端庄,谈吐优雅得体。无论在多少女人中间,她永远是最耀眼的,卢妃清婉淡雅,和她相比,少了几分威严大气,母亲娇媚可人,和她相比,缺了一点从容高华她便如国色天香的牡丹,此花一出,万花失色。所以,虽然父皇后宫妃嫔众多,对她却一直敬爱有加,任后宫波诡云谲,她一直稳坐正宫之位,如果不是最后出了那种事
不过,正因为她如此出色,任何人在她面前总不免会有自惭形秽之感,加之她出身氏族大家,天生便有一种威仪气度,又贵为皇后,所以,很少有人在面对她时,可以从容自在,不生敬畏之情。因此,我当年最怕的就是她,每次去见她,都会紧张好久,在她面前,我总是诚惶诚恐,举止失措,结果回来便被母亲骂,然后下次就更糟。现在想来,我的表现也不过和一般人一样,顶多稍微有点夸张,母亲骂我胆小畏缩,没见过大场面,实在有些过分啊。更何况,母亲每次被她召见的时候,还不一样紧张的要死,在殿里转来转去自言自语,磨磨蹭蹭半天才敢出门。哼,还说我不过,现在想明白已经晚了,这种抱怨说出来,母亲,也听不到了。
说起来,王皇后让人畏惧,主要是她骨子里的威仪所致,她话虽不多,但开口时,倒都是和颜悦色,从未有过大发脾气的时候——这点可比我的臭老妈强多了,动不动就摔盆砸碗,有时还会撒泼打滚——即使在除去我母亲品级的时候,也不过淡淡一句话,神色都未动过一下。后来被我母亲用那样粗俗恶毒的言词咒骂,竟也只是微一蹙眉,起身离去而已,风度真是无人能及。
有些人的高贵骄傲是表面上的,一遇大事,原形尽现,而王皇后的高贵骄傲则是烙在灵魂血骨之中的,这一点,在最后那件事中,表露无遗。那时,王家全族被诛,太子被废,她也被贬为庶人,将永囚冷宫,而这一切,当她接旨的时候才知道。那时,人人都以为她会哭嚎,会哀求,会咒骂,甚至寻死觅活也不意外。可是,没有,她只是瞬间苍白了脸,然后闭了闭眼,再后来,睁眼,叩头,谢恩,接旨,礼节丝毫未差,风度一如往昔。当她除去后冠,褪去华服之时,高傲绝艳仍使人不敢逼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