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想象中的傻。”他眯起了眼睛,看得某人缩了缩。
下一刻,悠飏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丢麻袋一样丢回了老地方。
“呆着。”冷冰冰的两个字把他所有的不满全部压了回去。
痛得不轻的斐凡在心里面嘀咕,碰到这么个没有人情味的绑匪可真是倒霉。
正想着,悠飏抓起那只受伤的胳膊微微一用力,立即把某人痛得再次哇哇大叫。
然后悠飏松了手,半是可气地甩下一句话:“笨蛋,你这根骨头要是再断一次,神仙也治不了你。”
斐凡愣了愣,他在生气的,并不是自己逃跑这件事吗?
要再次尝试不是不可能,但斐凡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他发觉药的效力还在,二来经过这么一弄,他突然不想再逃了。
还有很多未明的事情,他不想放弃。
还有很多未解的谜团,他没有死心。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斐凡从背后叫住了他。
“问什么?”悠飏停下来。
“好多好多,多得我脑袋都快要炸掉了!”斐凡说的很大声,“刚才还聊得好好的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一会儿说要杀我一会儿又来救我,现在还把我绑架到这么个鬼地方,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悠飏没有回应。
他的沉默,让压抑在胸中的话语在刹那间爆发,“我知道的,你不忍心对不对?你有什么苦衷的对不对?我们我们还是朋友的对不对?!”
不管这番话有多么幼稚,多么天真,他要说出口,不计后果地说出口。
无论如何,他想要从这个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风吹起黑色的长发,青色的衣衫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几分萧索,几分肃杀。
上天最大的残忍,莫过于让一个人看到阳光的同时,又狠心地将它收回。
突然发现,从来不惧怕黑夜的自己,竟有些惧怕黎明的到来。
当希望坠落悬崖,注定将化为,埋葬一切的最深沉的绝望
悠飏很庆幸,自己现在是背对着他,而不是面对。早知如此,他就会把药针刺得更深一些,这样自己就不会听到这番话,更不会经受像现在这样的煎熬。
他不知道那个答案,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不是楚斐凡。如果我不是楚悠飏。如果这个联系我们的姓氏,是如平常人家的血脉亲情,而不是,一种被身世地位所禁锢的诅咒。
那么,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也许。
楚斐凡,你与我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这一生,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如果你的善良不忍心去结束它,那么便由我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划清界限吧。
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悠飏转身,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该明白我的回答了。”冷冰冰的声音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30
接下来的时间,对斐凡来说真可谓难熬至极。
他当前的处境,概括说来可以总结为被绑架的当朝太子?
而绑架他的对象,还是一个看起来俊美异常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美男子?
斐凡越想越觉得郁闷,简直郁闷得到家了。
原本他说不定这会儿正好好地跟君心约会呢,现在倒好,头也痛,胳膊也痛,浑身无力,被扔在这么个偏远的鬼地方,还莫名其妙地被人打
这算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悲剧啊!
斐凡承认,自己刚才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一气之下就闷闷地坐着不理他。
不过很快他发现冷战政策对某位来说毫无作用,悠飏压根不会主动与人开口。这样赌气的某人反而把自己憋得厉害,最终还是举白旗投降。
这时候斐凡发现,悠飏正用竹枝不停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俗话说,好奇心可以杀死猫。
“这是什么?”他凑过去盯着地上的图案好奇地问。
“不用你管。”悠飏没有理他,遒劲的笔簇在泥土上画下一条条清晰的痕迹,每一道都有半寸之深,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的力道会出自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之手。
“好像是术阵啊。”斐凡并没有灰心,托着下巴自言自语。
“你懂这个?”握在手中的竹枝停了停,悠飏扭头看了他一眼。皇室正统的继承人会懂这种被上层社会斥为三教九流的东西,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感兴趣就偷着学了呗,而且不骗你,我可是这方面的天才哦~”某人得意地摇尾巴,吹嘘起自己怎么冒充道长替人家收妖却没被任何人发现的光辉事迹。
“那你到现在还没有出名?”讽刺的口吻。
“还不是因为父皇不让嘛。十几岁那年我抱着一本古书琢磨上面的阵图,不小心被爹撞见了,他当场就大发雷霆把书夺过来烧了,还警告我以后不准再碰这些东西。真奇怪,明明就挺好玩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反应。”
斐凡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那种表情,好像想起了什么人似的”
悠飏听着,没有作声,唇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
那个男人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多年前被他弃之而去的女人,正是以“术”闻名妖界的魔女月紫衣。
念及旧情,睹物思人?
呵,不要用这种假惺惺的怜悯来恶心我。
楚翳风,你欠下她的,我会统统从你那里讨还回来!
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的阴霾,斐凡把注意力重新落到了面前的阵图上。
“你确定它是完整的?”看了一会儿,他皱起了眉头。
悠飏摇头,绘制秘仪之阵凭借的仅是他幼时的记忆,很多细节已不可考证,毕竟不可能完全还原到它被创造出来时的样子。
“果然啊!”斐凡拍掌,从旁边捡来一根竹枝开始在图案上戳戳画画,“这边的两条线交叉的位置不对,应该离阵心更近一些。还有这边的半圆线,改成圆形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阴阳咒印的位置画颠倒了,还有那里”
斐凡还在继续说下去,旁边之人的神情从不屑,到惊讶,再到称奇。
这个家伙,在这方面当真拥有不可传世的秉赋。
莫非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天才么
收回思绪,悠飏抓起了竹枝。在画者的原作加上观者的修正之下,地面上的图案逐渐完善、成形,传说中的术阵以它最初始的姿态呈现在二人面前,浩瀚的规模与复杂的轮廓超越了人类的想象。
“好不可思议的阵”斐凡丢下竹枝惊叹。
悠飏没有应声,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杰作,久久无法挪动视线。
它的一笔一划,都堪称达到了境界的顶峰,仿佛只要静静地注视着它,就能感受到从线条之中翻涌的浩瀚气息,让人在叹服它完美极致的同时,情不自禁地萌生出一种颤栗与畏惧。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够亲手将它完成。
——秘仪之阵?葬灵。
人生若只如初见31
忽然的,血滴从嘴角流下,握在手中的竹枝掉落在地。悠飏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紫色的纹线在深黑的瞳孔中扩散、蔓延,再也抑止不住妖化的侵袭
斐凡急忙去扶他,却在他抬起头来的同时松了手,惊惧地退了一步。
迎着火光,他看到了那双眼睛,是冰晶的紫色。
妖是冷血无情的,妖是忘恩负义的,妖是嗜血残命的。
千万不要轻易地相信他们,因为人与妖,终究是势不两立的。
一瞬间,脑海中曾经根深蒂固的信念在动摇,崩塌。
异色的眼瞳,他竟然是妖孽吗?
读懂了他的眼神,悠飏扶住额头苦笑,“没错,我就是妖,这下你知道了吧?”
斐凡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种目光,在另一人的眼里,却有如锋芒在被。
“看够了没有?”他突然提高了音调,失去冷静的声音近乎是疯狂的咆哮,“可以收回您惊讶的目光了,尊贵的太子殿”
“——很漂亮,那双眼睛。”简短的一句话,打断了所有话语。
悠飏怔住了,确确实实地怔忪在原地,无法行动,无法思考。
为什么,你明明看到了,那双根本就不是人类的眼睛。
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躲开,一样露出鄙夷的目光。
讨厌我啊,排斥我啊,疏远我啊。
为什么不这样做。
为什么
勉强让声音不至于颤抖,悠飏不留情面地拆穿了他,“你在害怕,不是吗?”
“是。”斐凡大大咧咧地承认,表情一点也没有服输,“那又怎样?很正常的反应不是吗?你敢说你第一次见到老虎的时候一点都不怕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妖,当然会有点害怕啊。”
悠飏不说话了,在诡异的逻辑上他从来都说不过这个家伙,以前是,现在还是。
你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楚斐凡,可以那样轻易地闯入一个人内心的世界。
你知道吗,其实我稍稍的有些嫉妒你。
抬起头,悠飏看到了从空中飞过的风纸鹤,那是早先他与风伯约定好的讯号。
那一边的准备已经完成了,那么这一边,也应该开始行动了。
楚悠飏,这条道路是你自己选择的。
唯有走下去,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因为你,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32
悠飏垂首,压下了心底的万千思绪,正要开口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秋薇,快点快点,我看到火光了!”尖细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伴随着竹叶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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