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来人,送客。”楚翳风摆手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14
玉清出了太清殿,没走两步便在角落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苍冥背对着他,站在一株巨大的香樟树下,伸手逗弄着一只落在树梢上的灰喜鹊,也许是以为附近没有其他的人,他的表情竟不似人前那般锋锐,反而带着几分淡淡的柔和。然而那鸟儿却丝毫不领他的情,对他的靠近显得极为抵触,瑟缩成一团鸣也不鸣一声。
见状玉清淡淡地叹息,走上前来道:“你掌管的灭之神力,生来便会让众生敬畏,你就别再白费功夫,荼毒生灵了。”
话音刚起已被苍冥察觉,却见方才还柔和的脸色倏然冷厉下去,手指一挥,黑色的魔气所化之利刃将树梢上的鸟儿击落,附带引发的冲击力震落了满地的树叶。
情知是他将被自己发现的火气发泄在了无辜的喜鹊身上,玉清也无言责备。
“你如何能进入这紫禁宫来?”他先行发问道。
“我如何不能?”他笑,说不出是笑得邪魅,还是笑得妖孽。
“罢了,只要你不在此胡作非为。”玉清退让了一步,他也知苍冥是那种说到做到之人,他若是真想出手,全皇宫的警卫出动也未必能拿的下他,即便是有天师之盛名的自己,他也丝毫不为所忌惮。
“你来此作甚?”玉清再次问道。
“若说是赏玩美景,你信吗?”苍冥抱拳慵懒地反问。
“不信。”这句话是实话,与这个魔接触永远都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可以玩世不恭到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瞬间的他会变成怎样,天使还是魔鬼。
“你的直接我喜欢,不过,人要是太直接,很可能会短命。”
说话间他眯起了眼角,声音变的幽幽的,黑褐的长发和眼瞳发出异样的光芒,再睁开眼睛时,银色的发丝在身后漫天飞舞,露出的是一双沉郁如深水般的,苍青色的瞳。
——只需一眼,便足以倾倒众生的神之姿容。
“九冥,你为何要在人间化姓为‘苍’?”玉清好奇地问了一句。
“也许是偏爱这种色彩,苍之青翠,生之源泉。”九冥道,随手捻起一片从头顶飘落的香樟树叶,青翠的树叶刚一碰到他的手,便在隐约的黑雾之下变黄,干枯。
“可惜我所能赐予的,永远是与它相对立的色彩”他略带自嘲地一笑。
感伤只是短短片刻的事情,很快九冥恢复了他惯有的冷傲不羁的神情。
“不说这个,说说当前的问题吧。楚翳风已经开始对你起疑了,是吧?”
虽是在问,用的却是陈述的口吻。不等对方回话,他托着下巴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哼哼,当今的圣上,头脑倒是比那糊涂的先帝老头好使的多。”
“不要告诉我你专程跑一趟就是来说风凉话的。”玉清冷哼一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15
九冥慢条斯理地耸肩,“话不能这么说,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同在一条船上的人,要不然不介意我来讲讲当年屠妖血战的内幕吗,尊敬的天师大人?”
玉清的脸色一沉,目光如刀一样地盯着他,“想要在这里逼我翻脸吗?”
“当然不想,开个玩笑而已。”九冥答道,语气依然是慵懒而漫不经心的。
“最好如此。”玉清收回了凌厉的目光,语气平静下来,“圣上虽然心有疑虑,不过他若是真想调查到我的身份,短时间内也绝非易事,这边的威胁可以暂时不予考虑。我更在意的是妖界那边,之前发动秘仪之阵的男子”
“楚悠飏,月之神女的血脉。”九冥幽幽地接上他的话。
“你知道他?”这个事实让玉清不无惊讶。
“不只是‘知道’而已。”他只是笑,却不回答。
“看样子你已经有下一步的计划了。”他的笑容让玉清猜到了几分。
“谈不上,只是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游戏。不得不佩服命运的安排,你知道吗,楚悠飏与楚斐凡爱上的女子,却是同一个。但在楚悠飏,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只有恨,而在楚斐凡,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你果然非善类。”顿了顿玉清沉声道。
“我本来就不是,在叛离天界的那一刻已经不是了!”说这话时,英俊的面容突然变的寒若冰霜,几分狰狞从底部投射出来,“我不过,是在报复那些家伙自己造下的孽而已,这样的世界不值得我去守护,根本就不值得。如果上天有所谓的报应,尽管冲着我九冥来便是。”
“——我不在乎,除了她,全部都无所谓!”他高声道。
这样的一番言辞让玉清震了震,他就像一个谜,将自己的心用一层厚实的黑纸包裹起来,没有谁可以透过这层屏障窥视到里面,即使是与他接触最多的自己。
他真切表露的情感只有两点,一点是对话中“那些家伙”的恨,而另一点,则是对一个女子的爱。
深沉的,不加任何修饰与遮掩的爱。
——他的妹妹,九华女神。
“你寻找到关于她的下落了吗?”虽是与己无关,玉清还是问了一句。
“算是有了一点眉目。花灯节会当晚我感受到了九华的灵气波动,可惜很快又消失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九华她一定还在碧凌城内。”苍青色的眼睛泛起灼灼的神采,深沉的让人望不到边际,“无论她在人间的化身是谁,我会找到她,一定会!”
听着这样自负而决绝的话语,玉清唯有叹息。他不知道,被这样霸道而强势的爱包裹,是否是一种幸运。因为它太锋利,太桀骜,好像血色的玫瑰,即使外表再如何火热奔放,握在手心也同样会被它的尖刺扎伤,最终变的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玉清正感慨,忽见重新恢复人类外表的九冥转身欲走,不禁叫了一声,“你要往哪里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将一缕垂下的长发别到耳后,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与邪恶,“只是有些好奇,能让那两个人同时爱上的女子,究竟与常人有怎样的不同。”
“你该不是想去”话未说完,黑雾飘起,黑衣的男子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山雨欲来风满楼16
碧凌王城,将军府。
君心站在放养金鲤的池子边,心不在焉地将手里的鱼食往水面上撒。今日的她穿了一件粉色的碎花格裙,青丝的发带被风吹起,上下飘扬。换做平时她会很开心地看着鱼儿簇拥到水面争相抢食的样子,不过此时她在发呆,没错,就是发呆。
今早她又收到了斐凡的来信,字里行间中表露的情意让秋薇都看出了几分眉目。
“小姐,我看太子殿下是在追你哪。”八卦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去,就你这丫头会胡思乱想。”君心挥手去赶她。
“害羞了,不看就不看呗~”吐吐舌头开溜了。
君心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拆开了信封,雪白的信笺散发出一股楠木的香气,高雅而别致的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算起来,离下月十五的大婚之期只剩下二十五天了。
一转眼的工夫,竟然过去的这么快
这段日子斐凡没有亲自来,身为太子有众多事务缠身,何况胳膊骨折的伤还在静养阶段,更是没办法出宫来见她。但他托人捎来的书信却是一天也没有间断过,那一封封带着淡淡楠木香的信纸,被君心收藏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眼见它们随着时间而越叠越厚。
信的开头,永远都是他用飞逸的行草书写的她的名字。
每一封,每一封,都是如此。
君心,最近的天气变热了,我感受到盛夏的气息了,出门要记得带伞,夏天的阵雨很多。
君心,太清殿门前莲花池里的荷花开了,是火红色的,让我想到了诗里描写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真希望你也能早日看到啊。
君心,今天我尝了一种新口味的蛋糕,味道真不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点心呢?
君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医说我的骨头快长好了,马上就可以去看你了。
君心
很朴实的内容,很童真的话语,没有半件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半句称得上山盟海誓的蜜语,但从字里行间之中,她感受到了他深深的爱意与温柔。
用不着从嘴里说出来,她知道,楚斐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爱一个女子,为她的一切付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斐凡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这是他与她的默契,他们都在避免提及那个人的事情,一个阻挡在他们中间,隐隐约约却无法消失的男子的身影。
那名男子,正是制造月前花灯事变的罪魁祸首,楚悠飏。
一个亲手将他们的信任背叛与伤害的人。
可是那晚,在救驾的人马赶到并询问两人凶犯的体貌特征,以便在王城张榜通缉的时候,君心却意外地保持了缄默。眼见她迟迟没有动静难免引得对方生疑,斐凡从旁以“天色过晚,视野不明,初见惨景惊吓过度”为由帮她敷衍掉了上头的层层盘问,而后关于整桩事的目击笔录上,他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楚悠飏之名。
“谢谢你。”那是分别之前君心对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你欠我一个解释。”斐凡潇洒地笑笑,眉宇间隐约滑落一丝失落。
他并非在感情方面迟钝冷漠之人,这一点与楚悠飏不同。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个男子在君心心目中特殊的地位,即使她没有明说,即使他是伤她最深的人。
但最终,他只是深深地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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