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晚出现的除了皇族的卫队外,还有不少道行高深的修仙者。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是皇族也动用不了的势力,唯独只对他们景仰的对象马首是瞻。
而那个人,正是碧凝的师父,享有“天师”之名的玉清。
不要太相信用眼睛看到的一切,因为真相,往往隐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这句血狼族的王留给他的话,究竟表达了怎样的含义?
看样子,从这里下手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打定主意的斐凡抓起笔来,他需要写封信求得一个单独面见玉清的机会。
不过斐凡没有料到的是,他的想法会与碧凝不谋而合,而且,机敏的女子已经比他更早一步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当时只道是寻常20
碧凌城外,落水居。
素装的碧凝坐在清幽的居室内,与远游归来的恩师闲话家常。
多日不见,玉清对爱徒自是思念有加,知道她不像其他女孩子喜欢亲昵撒娇,很多事情想的多也爱藏在心里,所以零零碎碎地问了不少问题,而碧凝一一做了回答。
期间碧凝数次想提出心底的疑虑,但不知怎的就是开不了口。回去之后她想了又想,总觉得那天的昏迷事有蹊跷,她明明是来落水居找师父的,岂有半道在树下睡着之理。
总感觉一切的端倪,尘封在那段十五年前的记忆里。
玉清告诉她,她的父母本是乡间一对善良的夫妇,因妖魔袭村,播散瘟疫,她的父母身染恶疾而双双去世,碰巧路过的他见她孤苦伶仃遂收养了她。
话虽如此,但碧凝委实记不起当日的情景,玉清便安慰说那时候她毕竟只有五岁,孩子的记忆是模糊的,何况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忘记了也不足为奇。
从玉清的话中,碧凝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关切。修行中师父对她是很严厉的,但生活中处处对她很照顾,好像一位严厉又和蔼的父亲,让她实在不想无凭无据地去怀疑和揣测。
所以最终碧凝打消了念头,就让它成为永久的秘密罢了。
她这次来,是想问问师父关于近日发生的诸多离奇事件的看法。
一来是君心的失踪,朝廷竟然采取了隐瞒虚报的态度,甚至至今都没有派人去寻找她的下落。好歹也是镇国将军之女,太子妃的人选,这样的做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二来是日前妖怪的大规模作祟,显然是有幕后之人的主使。但朝廷却不急于去揪出这只黑手,反而着了魔似的疯狂地扩大事态将其上升到了对妖界全面宣战的地步。
三来便是自己的事情了,作为少数的知情者,皇族那边一早便派人来希望她缄口,而开出的条件竟然是可以让她代替君心以太子妃的身份与楚斐凡完婚。
碧凝承认,这个条件的确让自己的内心动摇了一下。
但看着那身送来的礼服,她终是将它整齐地叠好压在了箱底,递交了太女司的请辞令。
脑海中晃过的是那日在镜中看到的影像——火一般明艳、宛如凤凰的女子。
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替代品,也不想成为一件替代品。
所以碧凝选择了离开,既没有回绝对方的面子,也给自己留下了斡旋的余地。
她打算调查真相,而不出所料只要她沉默对方的监管便不是太严,面临的阻力也不大。
殊不知,这样已经给碧凝留下了足够的机会。实际上她并未离开皇宫太远,而是在着手查找一些隐秘的资料,换做常人也许会无从下手,但太女司的职务给了她这方面的便宜。
她将很多杂乱的记录整合理顺,就像往拼图的格子里放入一块块拼板一样,将那些掩埋在史书底下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点点呈现出它原本的轮廓。
最后一切的焦点,都指向了同一个时间。
——二十二年前。
关于这一年的记录有明显篡改修饰的痕迹,更别说那遗留下来的大片空白。那年发生的事情,似乎不止像正史上记录的,当朝的天子楚翳风迎娶沈若明为后这么简单。
有什么包裹在囊中的东西在呼之欲出。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21
闲暇之余,碧凝唯一觉得有愧的,是宫里那个她最在乎的人。
她能够想象君心失踪对斐凡造成的打击,皇族那头也一定对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因为他是太子,比常人背负了更多的束缚与责任,但她却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不告而别。
所以临走的时候碧凝偷偷把雪球留了下来,斐凡当然没察觉到她在后院放了猫咪喜欢的食物,馋嘴贪吃的雪球才总喜欢往这边跑。
至少这个活泼的小家伙能让他暂时忘掉烦恼也好。
她还是,喜欢看到他无忧无虑笑的样子呢。
面对碧凝的疑问,玉清没有马上作答,沉吟半晌后道:“凝儿,你向来对那些妖孽深恶痛疾,为师原以为你会赞成人界对妖界宣战之事。”
碧凝垂下了眼眸,的确,她憎恨妖类,是他们让自己从小变成了孤儿。
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始终没有办法释怀。
可是,她不是被愤怒和恨意蒙蔽双眼的先皇。
她需要的,不是这种报复的方式。
“师父,战争伤及最多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杀戮会演变成更多的仇恨,会有很多的孩子像我一样失去父母,我真的不希望这样。”
“那么你不愿意嫁给楚斐凡吗?”玉清问。
“不,但是我不能以这种理由——”
“嫁给他”三个字没有说出口,背后的气息让碧凝一惊,反应过来时软剑已经出手,以锐不可挡之势向身后之人刺去。
碧凝没有想到,这样的一剑会被对方挡下来。
抬起的手腕没办法挪动半分,却见黑衣的男子站在面前,以两指夹住了袭来的剑尖。
“真是冲动的孩子。”他挑了挑英挺的眉,松了手笑道。
碧凝将软剑收回腰间,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但是就是刚才,她真实地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意,带着浓厚而化不开的冰冷,所以才让她凭借本能做出了防御的行动。
而九冥也没有再看她,转向她身后的玉清,“好像我来的不太是时候。”
玉清没有给他好脸色看,沉着脸道:“前些日子你消失到哪里去了?”
“怎么说,偶尔去栖月阁外的十里桃林避暑也是不错的选择。”九冥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兀自将他还没有动的茶水拿过来抿了一口。
“怎么,打扰你跟宝贝徒儿的促膝长谈了?”口气不知是无辜还是故意的。
“提醒你下次进门小心遭五雷轰顶。”说的自然是之前玉清警告他再不敲门随便进来就在门上贴五雷符的事情。
“多谢提醒。”又开始习惯性地往茶水里加糖。
当时只道是寻常22
碧凝颇感惊奇,此人轻佻熟络的口气,完全不像与师父只有一两日交情的样子。
印象中她不记得师父有结交这样的朋友,虽然他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但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说不出的邪魅之气,倒是与魔类很相似。
但是,她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半分属于妖魔的气息。
发现碧凝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九冥也不介意,任由她看了。
凭他的神力可以轻易隐匿神族的外貌,现在的发色与瞳色都与人类无异,就算让她再看两眼也看不出什么来。何况,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了不是么。
不过九冥不知道,自己的轻心让他低估了碧凝的敏锐。
他没有将劫走君心那日与碧凝的交手这个因素考虑在内,不过忽略也是正常的,那时候解放魔性的他不论外貌和气息都与此时不同,何况还有魔气的笼罩,不可能有人认的出来。
不过,有的时候起作用的,并不一定只有眼睛。
碧凝终于收回了视线,按照晚辈的礼仪上前作了一揖,“原来是家师的朋友,幸会幸会。”
作势脚下一滑,那桌前的茶水便倾泻下来洒了男子一身。
九冥闪身立起,脸色微微一沉,很快被压制住了。
“不好意思,没有烫到吧?”碧凝掩口,趁他收手之前作势扯开了袖口。
然后眼尖的她看到了某样不出意料的东西,他的左臂上,残留着一道浅浅的伤痕。
“真是对不住,都怪我手忙脚乱的。”碧凝自责道歉了一番,让人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转身的时候,女子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把贴身的软剑已经陪伴了她十五年,只要交过手哪怕看不到对方她也能从剑身的力道判断出所伤的部位和伤口的深浅。
当日劫走君心的神秘之人,被她伤到的是同样的位置。
——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不过碧凝不准备打草惊蛇,以这个男子刚才拦截她的身手看来他的实力,不在师父之下。眼下她更需要做的,是马上进宫告诉斐凡这个重大的发现。
所以碧凝又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玉清自然不会拦她,临走不忘嘱咐了两句。而站在背后的九冥,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隐去,眼底浮现出不为人觉的杀机。
不过当玉清回头,这份杀意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
“你该不是想打凝儿的主意?”多年的接触让他很清楚这个魔的脾气。
“暂时还不会。”九冥坐下去,重新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只是在想,当年留下他们的女儿会不会成为一枚不可用的棋子,如果是那样的话”
手中的茶杯啪的裂成了碎片,水花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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