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彦阳呼啸而来,暗红色的须发好似一团燃烧的焰火,转瞬间就烧到了近前。
火族之人向来脾气火爆,十之八九都是急性子,火彦阳更是其中之最,水向天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怪,施施然起身道:“火老弟竟然亲自前来,真是不胜荣幸!”
抬眼看清火彦阳背上背着的人,不禁脸色一变。
那边火彦阳已经不耐烦地喝道:“呸!还有工夫说这些屁话,快来看看这个土族小鬼还有没有救?”
事关土族,土雅曼急急起身过来,一边对儿子水成壁道:“去叫水潇寒来!”
水成壁微微点头,一转身就消失了。
火彦阳小心将背上的伤者放下,一旁早有伶俐的仆从收拾干净一张长椅,好让伤者可以平躺接受医治。
伤者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眉间一个褐色的图腾正在迅速淡去,人也是出气多入气少,但身上却不见有血水或伤口,只有胸前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印子,像是踢球时被球撞上留下的脏痕。
水向天上前伸指想向少年的眉心点去,却被跟过来的风聆语一手格开,土雅曼知道水向天是想用法力为少年续命,大怒对风聆语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聆语一向待人温和,众人都想不到她为何会阻止水向天救人,莫非就为了与土雅曼争风吃醋?
宁禹疆却知道,风聆语是怕水向天之前为她施展过天心水镜,三月未满,再贸然动用法力会损伤根本,伤上加伤,不由得更觉愧疚。就想从人丛外钻进去为阿姨辩解。
水向天向风聆语微微摇头轻道:“一时忘了而已,我没事。”
但还是改为从怀中取出“坎晶”放到少年的额头,过了一阵,那个褐色图腾总算不再变淡。
火彦阳看见水向天随身带着“坎晶”,脸色一变,这“坎晶”是水族至宝,寻常都藏在水族禁地之中,但只有水族嫡系人员受了重伤,才会请出来带在身边帮助调气疗伤。
莫非水向天也受伤了?火彦阳想起一个月后就要举行的仙魔大战,心中暗惊。
水向天看少年伤势暂时稳定,这才轻轻解开少年身上的衣服,果然见他胸口上一个深褐色的圆印,色泽暗沉中带着一种诡异的莹亮,不像是普通的伤痕淤血。
“这是土族的坤灵锤所伤!”水向天仔细看了看伤口,诧异地断言道。
“坤灵锤?这明明是本族法宝,藏在坤尧宫中,怎么会伤到土族的子弟?!”土雅曼同样一脸的不信。
“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他的,他跟土族的老八一道前来,半路上遭遇突袭,老八为了保护他,身受重伤,已经不治……”火彦阳口中的老八是土族的八长老。
他向来看土族不顺眼,但是毕竟五大族同气连枝,同道一场见到对方两千多年的道行毁于一旦,重入轮回,难免惋惜难过。
虽然那位八长老的年纪也离死不太远了,但是自然归真与惨遭横死,区别还是很大的。
说话间,众人眼前一闪,水成壁忽然凭空现出身形,身边还带着一名同样看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眉心一个银黑图腾,发如泼墨,轮廓有七八分像水影洛,却是眼如点漆,与兄长那一双天生的白眼截然不同。
“潇寒,快来看看这位小兄弟是否还有救?”水向天难得对这女儿格外和颜悦色。
水潇寒与水影洛的母亲也来自木族的小支系,出身不高但从小精研种植药草、炼制丹药之术,水潇寒随母亲习得一身好技艺,加上生来在这方面极有天赋,所以小小年纪,已经是水族中颇有名气的药师。
土雅曼本来想叫水潇寒的母亲亲自来,总算想起她正与水流觞一同闭关修炼,才改而叫来水潇寒。
水潇寒平常很少看到这么多陌生人,脸蛋发红现出几分少女的羞怯,我见犹怜姿态马上令火彦阳怀疑起来。
把伤者交给这么个小姑娘,治死了怎么办?但是水向天似乎对这小姑娘很信任,这个笑面虎既然亲自招呼她医治,那他也不好说什么了,只瞪大一双铜铃一样的暗红眼睛,紧紧盯着水潇寒的一举一动。
水潇寒年纪虽小,但是下手毫不含糊,快速地替少年检查过一遍,皱眉想了想,忽然伸手从袖中取出十数个药瓶。
宁禹疆暗暗咋舌,明明一尺不到的衣袖,怎么会藏了那么多药瓶啊?
那边水潇寒双手不停,在袖中左右翻找,几下又取出数十个药瓶,仿佛那双小小的袖子,就是叮当猫的百宝袋一样。
宁禹疆转念一想,知道人家袖子里肯定放了什么法器,回头一定要问问阿姨,哪里有这样的宝贝,这样下回带出门就方便了。
变魔术一样,水潇寒又变出一个白瓷盘子,打开要瓶盖开始往盘子里倒药丸,有的倒一颗,有的倒几颗,不过一阵就倒出一大盘药丸。
这样吃下去,就算好人也会变死人吧!何况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怎么吃下去都是个问题!宁禹疆看得目瞪口呆。
显然她还是见识太少了,水潇寒倒完药丸,把药瓶放回袖中,曲起手指拈成兰花一样的法诀,盘子里的药丸瞬间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红光散去,盘中就只剩下七颗黑色的小药丸。
取过其中一颗让水成壁喂伤者服下,不过片刻,即见伤者眉头轻颤,喉中发出一声低吟,脸上似乎有了活气。
水潇寒用娇脆的声音权威地宣布:“每七天一颗,静养四十九天后身体可复原,只是法力恐怕要重新修炼了。”
专业人士啊!宁禹疆几乎想为她鼓掌。
火彦阳看完也竖起大拇指道:“小姑娘,硬是要得!”
转头毫不避讳地一掌拍在水向天肩上:“你这家伙就是命好!生的儿子女儿都成才!”
这么乱了一阵子,几个大头目和贵客都没了过节的心情,水向天吩咐将少年送到云梦泽土雅曼的宫殿中休养后便率先退场,请了几名贵客到议事殿中商量要事。
水族中普通子弟亲从并不太清楚刚刚发生的事,外围的百姓更是毫不知情,见大头目走了,玩闹得更是肆意开怀。
宁禹疆正犹豫着该留下一起玩还是回云梦泽宫城打听风族之事,忽然听到火彦阳的大嗓门在不远处喊道:“慢着,水向天,你把风族的小姑娘藏到哪里去了,老子不想议事,老子要先见了人再说!”
017 美貌怪蜀黍
宁禹疆觉得,火彦阳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激动?狂热?怀念?欢喜?……还有很多很多她读不懂得东西在里面。或许又是一个通过自己想念那位族长母亲的人吧。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水向天等人,宁禹疆毫不怀疑这个大胡子会扑上来给自己一个熊抱。
“嘿嘿嘿,哈哈哈……”火彦阳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真心的快乐,边笑边伸手握住宁禹疆的手臂,笑了好一阵才大声对她道:“你……你随我回火族可好?”
宁禹疆从小就不喜欢陌生人对她动手动脚,敢擅自入侵她的安全距离的,一般下场就是被暴打一顿,顺道一脚送他离开千里之外。
但是火彦阳的碰触她既没有躲闪也没有动怒,反而觉得这个大胡子很亲切……莫非是因为他的性格像外公?宁禹疆为自己的反常感到有些迷惑。
类似的亲切感觉在水叔叔,阿姨身上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好像天生就相信他们绝对不会伤害她,会真心关怀她。
宁禹疆抬头,分明看到大胡子眼角有可疑的水光,他……他竟然开心得哭了?
“叔叔……”
“什么?你叫我什么?!”火彦阳吹胡子瞪眼睛道,像是大受打击的样子。
水向天上前道:“她是静语的女儿,叫你叔叔有什么奇怪?”
这话很正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宁禹疆总觉得水向天像是在警告提醒火彦阳些什么,又像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火彦阳整个人蔫了,烦躁地扯扯自己的大胡子,郁闷道:“你不要看老子胡子多就叫老子叔叔!老子……老子比你也没大多少!”
抬头瞄了瞄眼前一脸疑惑,想笑不敢笑的小萝莉,一句话越说越心虚气弱。
“人你已经见到了,随我到议事殿谈正事吧,金族与木族的贵宾已经恭候多时了。”水向天似乎是故意不想火彦阳与宁禹疆多接触。
“去去去,别拦着老子跟……跟风小姐说话!阴谋诡计你们比较擅长,谈好了告诉老子个结果就行!”
转头一见宁禹疆还瞪大眼睛看着他,忽然一拍脑袋对她道:“对了,你等我一下。”
边说边伸左手夺过身边侍女手上的一个亮银盘,右手从腰间噌地拔出一把赤红的大刀。
水向天身边的侍卫族人脸色一凛,以为他要对自家族长或者风族的小族长不利,纷纷暗中拈起法诀准备动手。
谁知火彦阳左手举起银盘,右手举刀就往自己脸上去,众人又是大吃一惊……他是疯了不成?竟然要动手自残?
只有水向天与风聆语对他的怪异行为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明明是一柄快有一米长的大刀,此时舞动的范围却极小,而且速度极快。
隔着银盘,宁禹疆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是能够在这么小的范围内,又是在双手完全施展不开的身前半米不到的地方,竟然能把一把大刀使得如此灵活迅速,实在教人叹为观止,简直是超越了人类极限。
不过面前这个火族的……应该也不是人就是了。
随着一丛丛暗红的胡子刷刷落地,大家总算反应过来火彦阳是在干什么,不是对镜毁容,而是在……刮胡子。
听过杀鸡用牛刀,还是第一回看到剃胡子用大刀的。
不过片刻,火彦阳一手扔开银盘还刀入鞘,展开自以为最豪迈爽朗的笑容,对这宁禹疆道:“怎么样?是不是年轻了很多?老子长得还不错吧!不比那个家伙差!”说着一手指向水向天。
真是个有趣的人!宁禹疆笑起来,点头赞美道:“不错,很不错!”
这不是谎话,火彦阳长了一张十分出众的脸孔,五官甚至有些“艳丽”,呃,其实是很阳刚很男人的,但是那种好看偏偏给人华丽冶艳的感觉。没想到这位“大叔”长了胡子像土匪,胡子一剃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火彦阳被宁禹疆夸得心花怒放,如果有尾巴,此刻一定翘到半天去了。
“老子既然长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