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个小童子口中得到的信息,今日清晨,苍梧丘的一名仆从下山采买时,发现回首碑上涂满鲜血,碑下一名小小婴孩惨死于襁褓之中,婴孩尸首旁写着几个血字:
日落之时,凤十五死于碑下!
落款写的是“婴血夫人”。婴孩襁褓之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白玉佩。
婴血夫人成名不过几十年,乃是妖魔族的“后起之秀”,以嗜杀婴儿而得名,手段极是凶残,但由于法力高强行踪隐秘,仙族中人多次追剿均告失败,反而折损了几名高手。三界之中传言,此女的法力之强很可能仅次于五大仙族的族长与长老。
苍梧丘上已经多年不曾发生过流血事件,仆从急急返回禀告,凤十五先生到现场看了,吩咐仆从妥善安葬尸体,清理干净回首碑上的血迹,便带着那块白玉佩回到庄子里遣散所有侍从童子。
“那个婴血夫人,你们先生认识?”宁禹疆猜她定是来寻仇的,就是不知道两人之前有什么恩怨。
小童子摇头道:“我们没听先生说起过,不过……不过先生看到那块白玉佩时,似乎受了很大刺激,说了很多句‘是她……是她……’,也许从前是认得的吧!定是这女魔头曾经做过什么坏事落到先生手中,吃了大亏,所以来寻仇!”小童子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宁禹疆笑了笑,按照凤十五先生说的什么“有愧于她”,很有可能是年轻时惹下的风流债找上门!电视剧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弱女子遇上负心汉,被始乱终弃后性情大变,苦练邪功嗜杀如命,只为了报复心上人……这不就活脱脱的李莫愁吗?
但是不管原因为何,这样残杀无辜婴儿,都是天理难容的恶事!
再问了几句也问不出什么,宁禹疆承诺会留下对付婴血夫人,打发几个欢天喜地的小童子离开。看天色尚早,距离日落还有大半天时间,便去找水成壁商量一下。
水成壁听了这事却并不紧张:“凤十五先生虽是凡人,法力远不及不及君父,但也不是什么弱手,婴血夫人名声响亮,主要是因为手段凶残而且之前几乎不曾碰到过真正强手,她要赢凤十五先生并不容易,你不必太担心。”
宁禹疆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意外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置身事外?”
水成壁苦笑道:“三界早有约定,如果凤十五先生是归附于风族或水族的人,我们大可以插手管一管这件事,偏偏他从来独立于五大仙族之外,他与妖魔族的恩怨,我们一旦插手,就算是违反三界约定,公然挑衅妖魔族,平白给了他们一个还击报复的借口。”
宁禹疆回想一下,似乎还真有这么回事,但是这个在她看来完全不是重点:“这算什么道理啊?公平斗法,凤十五先生占了地利还有胜算,怕就怕他那个样子根本是不打算反抗的。见危不救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再说婴血夫人作恶多端,得罪了就得罪了,还怕她报复?!倒是你有伤在身,你带凤一鸣和那个金族小姐先离开。”
水成壁也被她激起几分少年意气,怎肯在心上人面前临阵退缩?当即斩钉截铁道:“你留下,我也留下!”
“我也留下!”门口传来凤一鸣的声音,他的身边站着怯生生的柔儿,小姑娘咬咬嘴唇,低声道:“我……我也留下。”
刚才二人在外边碰到几名请他们一同下山离去的小童子,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凤一鸣不放心祖爷爷,又听说那个被称为“风族长”的小仙女答应出手相助,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兴奋。少年人好奇心重,想到可以亲眼目睹仙魔大战,哪里肯走?
随口敷衍打发了小童子们,自己就跑到这边来找宁禹疆与水成壁。
“婴血夫人凶残嗜血,不是说着玩的,你们两个还是快点下山去吧!真打起来很危险的。阿壁,你也一样!”宁禹疆实事求是道。
凤一鸣与水成壁齐齐摇头,柔儿素来没有什么主见,看两人留下也不肯离开,宁禹疆懒得跟他们蘑菇,只得随她们去了。既然婴血夫人打不过凤十五先生,那应该自己也收拾得了她,这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法力,自保应该还可以。
几个年轻人料定凤十五先生必定劝他们离去,所以面子上假装告辞,实质都留在院子附近,只待婴血夫人出现,见机行事。
至于什么违反三界约定的问题,宁禹疆是这样解释的:“婴血夫人要找凤十五先生麻烦,与我要找婴血夫人的麻烦,本来就是两件事!谁说我是为了救凤十五先生?难道我找她麻烦还要先跟她预约时间,等她空闲的时候再去?两件事撞在一起,我也很无奈的!”
如此强词夺理,水成壁也只得苦笑作罢了。
118 神仙也会生出垃圾
日头慢慢升到正中,上山的道路却始终不见什么动静,四个人蹲在树林里无聊等待,宁禹疆捡了几块小石子,又要水成壁现场雕刻一颗石头骰子,在地上画出飞行棋的简便棋盘,教他们玩起飞行棋。
两个仙人加上一个凡人都不曾玩过这种杀时间的简单游戏,听宁禹疆讲解一遍规则,亲身体验过一遍,马上来了兴趣,尤其水成壁与凤一鸣从小背负家长的沉重期望,几乎从出生起就是在枯燥的修炼中度过,而柔儿从小就是兄弟姐妹们欺负漠视的对象,他们虽然境遇各有不同,但都是既不曾有过太多伙伴,更不曾这样与同龄人聚在一起放松嬉戏的。
一个普通的小游戏,只把他们乐得手舞足蹈,连本来内向胆怯的柔儿也展露出快乐的笑容。宁禹疆一抬头正好看到柔儿笑靥如花的美丽模样,忍不住多看两眼,柔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笑容转眼便淡了下去,眼中泛起几丝恐惧。
在金族的时候,姐妹们看她笑就会想办法把她整哭,骂她丑八怪……柔儿暗暗懊悔,眼前这个风族长似乎比姐姐都还厉害,不知道要怎么整她呢!
“喂喂喂!你刚才笑起来很好看的啊!为什么转眼又一副小媳妇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宁禹疆果然不满起来。
柔儿一惊,说话就有些不利索了:“没……没,风族长你没有欺负我……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奇怪啊,你也是个仙族的人,怎么跟你姐姐完全不一样,她明明刁蛮得很。”就算是那个同样看起来文静温婉的木瑕雪,实际上也是个厉害角色。水潇寒是自己的好朋友,那就更不用说了,专业人士啊!用药救人时别提有多帅了!
“我……我怎么可以和姐姐比……”柔儿低下头去。
“也对,虽然你胆子小了点,但你比你姐姐好多了!”宁禹疆点头附和道。旁边两名男士也心有戚戚焉地点头称是。
柔儿吃惊了,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她不如姐姐金迎秋,在光彩照人不可一世的姐姐身边,她不过是阴影里的一根没有价值又不起眼的小草,今天竟然有人说她比姐姐好?!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会,姐姐身份高贵,长得又美丽,法力也比我好多了……”柔儿习惯性地为姐姐辩解,换来宁禹疆的嗤之以鼻:“长得是还好,不过性子真让人讨厌!法力……咳,我不评价了。身份高贵?你跟她不是一个父亲生出来的吗?哇!你不要变相赞美自己哦!”
柔儿臊得小脸通红,嗫嚅道:“我、我没有,姐姐是大夫人所生,是嫡女,我们身份不一样的。”
“我真不懂你们那些臭规矩,都是一个父亲生的,就算母亲不同,这也不是你们自己可以挑的,有什么高贵不高贵的?会投胎就算高贵吗?做人失败、性情恶劣、品格低下、不干好事,就算是神仙生的也是个垃圾!”宁禹疆哼道。
柔儿垂头不语,毫不反抗的样子让女霸王很不高兴:“哼!你心里一定想,我是站着说话腰不痛对不对?”
“没、没有,我不敢!”柔儿被她“欺负”得快哭了。
“不同意就不同意,不高兴就不高兴,不爽就不爽!有什么敢不敢的?”女霸王气恼于对手的软弱可欺,几乎张牙舞爪起来。
水成壁与柔儿相处有些时日,知道小姑娘就是这样畏缩内向的性子,终于仗义执言,拦着宁禹疆道:“好啦好啦!莫非你想人人都像你这样暴力凶恶?”
宁禹疆一手戳着他的鼻尖狠狠道:“我哪里暴力凶恶了?”
“你这样还不暴力凶恶?”这下子不但水成壁,连在一边看戏的凤一鸣也不禁莞尔。
宁禹疆扁了扁嘴,终于没忍住,扑哧笑了起来。柔儿松口气,也弯起了嘴角。
“你笑起来多好看啊!应该多笑才对,你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吧,老耷拉着眉头嘴角,容易长皱纹变小老太婆。”再开口,宁禹疆温和了不少。
柔儿不敢反抗,大着胆子怯生生地笑了笑,宁禹疆总算满意了。凤一鸣也大敲边鼓道:“是啊!这位仙姑笑起来漂亮多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柔儿的脸又红透了。
昨日之前,凤一鸣心目中的仙族乃是高不可攀神圣存在,不过这一日一夜的相处,却意外地发现这些仙人除了法力高强外,与凡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本来的偶像崇拜心理慢慢淡了,言谈举止自在了不少。
“我警告你们啊!生成现在这个身份也不是我愿意的,你们不可以因此歧视我排斥我!更不可以因为我是什么见鬼的仙族嫡系就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不懂你们的苦!”宁禹疆想了想,非常严肃认真地补充强调道。
在她心目中,以身份为理由把心中视作异类的人排斥在外又或者固执地认为对方不懂自己,其实都是一种歧视偏见,旁的人怎么看待她可以不管,眼前这几个算是比较顺眼的如果这样对她,那就太没劲了。
尤其是水成壁,虽然他从来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其实对自己的身份是有些介意的——换了任何一个人,被母亲天天拿去与别人比较,都很难不介意。
在场三个人集体被雷倒——先不说她的身份,光她这个凶巴巴的性子,谁敢歧视她啊!
笑闹一阵,太阳还是坚定地挂在半空,宁禹疆又想到一个更简单的杀时间游戏——画井字!
“就这样,两横两竖,分成九格,一个人画圈,一个人画叉,两个人轮流一人画一个,不管横的竖的斜的,谁先把自己的符号连成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