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声。
张小果只觉后背被人一点,整个身子就僵住了。
她料想风尘公子不敢抓自己,却不曾想到他竟丢银子点穴。
有钱公子就是奢侈,浪费,败家子,真是浪费!
风尘踱至她跟前,唇角一掀泛起一抹优雅无比的笑,“小果姑娘身手太快,在下只好请人将你抬回去。”
语落,周围立即飞出几只花蝴蝶用一只大大的布袋将她罩住,扛走了。
焦黑的房梁摇摇欲坠,终于“扑通”一声掉落,正巧将密室入口封祝
外头响起抱怨声。
小九一面赌气似地碾着地上一截木炭棒,一面抱怨道:“少爷,我就说快一点嘛,你看看好戏又没瞧着。偏偏要去江州找那个什么花魁的,你又不喜欢她……”
萧月白摇摇头,道:“可惜了,竟又错过一出好戏。”
小九碾碎一根木炭,换一根接着碾,“真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少爷的。”
萧月白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他,须臾,长眉一轩道:“今日就回伏龙谷。”
小九一愣,少爷这是在赶自己走呢。
伏龙谷里只有少爷的怪师父,那老头儿脾气可怪着呢,天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把咱当药引子炼药了。
小九浑身一抖,赶紧赔上笑脸去追自家主子,“少爷少爷,小九不念不念还不成嘛。”
******
云州城外三十里有片翠竹林。
方圆五里内,举目望去皆是连绵不绝的翠竹,故而得名:竹海。
竹海中心处有座墨瓦白墙的大宅子,正是星月谷设在云州的别院—听竹轩。
园内甚为清幽,风起时,唯闻竹叶“沙沙”摩挲之声,心如静水。
“一个女人怎能脏成这样,恶心死了。”东厢房内突然传出惊恐声。
“鸳鸯你先退下。”一个年轻女子在床边坐下,但见她长相清丽,双眉修长,眉宇间透出三分英气。
她伸手解开张小果的衣扣,一面回头对着满脸惊恐的少女吩咐道:“你去端些热水来,如此模样公子见了定要责备。”
“公子怎会带回这么脏这么丑的女人!”叫鸳鸯的少女极端鄙视地冲着张小果吐了吐舌头,飞快跑出房去。
张小果红着脸任由那年轻女子替她轻轻擦去脸上污渍,脱光衣服泡到木桶里彻底洗干净,又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无比的白裙子。
“我叫白鹤,方才那位是我妹妹叫鸳鸯。”白鹤一面替张小果梳头,一面含笑说道。
自打十三岁之后,张小果便不肯再让娘亲替她洗澡,今日竟被个陌生女子脱光衣服,当真有些不自在,只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白鹤歪着脑袋打量她,见洗净之后的她娇羞之中自带了一股纯真,倒也有几分耐看的精致,笑着点点头,将她头发挽了个少女发髻。
“姑娘家中可是做煤炭生意的?”白鹤笑吟吟地问她,想着既是公子特意从云州带回的姑娘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不妨与她交好一些,日后定对自己有利。
张小果眼珠子一转旋即想到定是刚才她那黑乎乎的模样让白鹤有所误解,嘻嘻一笑,问道:“姐姐是想买炭?买几斤?一千斤以上给你优惠。”
一千斤煤炭!唇角不自觉抽一抽,白鹤心内道:公子素来喜欢干净,弄一千斤黑乎乎的煤炭回来,公子决计会发狂。
她往张小果发髻上插入一支白玉簪子,拉起她左看右看细细一通打量,赞道:“真是人靠衣装,佛要金装,姑娘一打扮简直……”
白鹤抿一抿唇却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女人自然要靠打扮,可若是打扮得不好反倒会成笑话。她想起公子带张小果回听竹轩时那张厚厚的脂粉脸,不禁暗自觉得可笑,殊不知那张脸可是张小果折腾半日的“易容术”。
张小果低头看看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裙子,心内一笑,计上心头。
紫藤、绿萝、芍药再加上鸳鸯、白鹤……这星月谷取名字还真有意思!
张小果躺在园内竹榻上,拎起一串葡萄,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粒放入嘴中,顺便将手往裙摆上一搓,翩翩白裙立即印上了一块污渍。
风尘公子既然说咱是听竹轩的贵客,咱就不必客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吃饱喝足顺带看看风尘公子究竟想做什么。
“公子。”白鹤远远地望一眼张小果侧影,笑着向风尘见礼,自觉如此清秀可人的妆扮应能入得了公子的慧眼。
“鹤儿辛苦了。”风尘淡淡一笑,起身往园子走去。
张小果听到脚步声,侧头一瞥见来人正是风尘,赶紧抓起一只剥好的橘子塞到嘴里,轻轻一咬,橘汁顿时顺着下巴滴滴答答落到洁白无暇的长裙上。
她笑眯眯地从榻上坐起,飞一般奔向风尘,将半只湿哒哒的橘子献宝似地递给他,“橘子好甜。”
长眉不自觉开始抽动,这个女人……真是脏到无药可救!
张小果心里坏笑:风尘公子有洁癖,我脏,脏不死你……
听竹轩遇亲人
当张小果将手里半只肉汁横流的桔子献宝似的递给风尘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拔下头顶那支玉簪子朝她胸口砸了过去。
“咚”一声,玉簪子落地,其上那粒鹌鹑蛋大小的明珠骨碌碌滚出老远。
张小果眼珠子一瞪,脸都青了。
这根玉簪子起码值千两银子,败家子啊,真是败家子!
她轻吸一口气,极端鄙视地朝风尘看去,却见他依然浅浅地笑着,如墨的长发失去发簪束缚顿时如一匹黑色锦缎顺着肩头滑下,泛着淡淡的动人光泽。
熟悉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钻入她的鼻子,幽幽的,似花香却又不像,直觉世上应该找不出一种花能有如此特殊的香味,沁人心脾,闻一闻似乎就能上瘾。
张小果看得两眼发直,曾经以为张羽翎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如今看来真是江湖遍地桃花开,信手一拈就能拈来一朵。
可花儿开得太艳难免惹来蝴蝶蜜蜂一大堆,麻烦,太麻烦。
张小果移开视线,小嘴一抿,作出一副丝毫不为美色所动的淡定模样。
风尘轻轻一笑,目光不小心触到她嘴边粘着的一粒果肉,眼角一抽匆匆转身走了。
此女真是奇脏无比!如果再盯着她的脸看上片刻八成会出掌将她扇晕。
“收拾一下。”他丢给不远处呆若木鸡的白鹤一句话后就离开了园子,消失得彻彻底底,接连三日都不曾再次露面。
张小果极度悲惨地被白鹤扛到房间,扒光衣服丢入大木桶足足浸泡半个时辰,几乎泡掉一层皮。
星月谷少主的洁癖症简直比见到鬼还恐怖!
张小果决心逃出听竹轩。
可是聪明的人不好对付。她在客栈折腾半日整得面目全非,风尘都能一眼认出她来,他岂能笨到轻易让她逃走?
张小果尝试百遍未果,不得不放弃。
聪明的女人就要学会放弃!这句话是张小果的娘亲教给她的,说是总有一天用得上。
张小果当初不明白,如今想来倒真有几分道理。
风尘自从那日在后园被张小果吓走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直到第四日才露面。
这一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张小果做梦都想不到风尘带回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十三叔。
梦惊雷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入园子,一抬眼便瞧见张小果躺在竹榻上啃葡萄,正自啃得津津有味。
一瞬间他便笑了,脸上阴郁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抹暖如春阳的慈爱笑容。
梦惊雷十五年前隐退江湖,藏到了人迹罕至的如花寨,神不知鬼不觉,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那一年张小果两岁,看到他深布刀痕的脸非但不哭反而转着滴溜溜的眼珠笑了,依依呀呀地爬过去拽住他的裤腿吵着嚷着让他抱。
如果说梦惊雷疼爱张羽翎是责任,那么疼爱张小果才是发自肺腑的。
梦惊雷这一生从未被人威胁,惟独这一次。
“十三叔!”张小果看到梦惊雷的一刹那,眼眶一热,连盆带葡萄往身后一丢便冲了上去。
偷偷溜出如花寨已是三月有余,发生的事情不多不少,更有一次险些丢掉性命。张小果在如花寨当小霸王,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这会儿看到亲人顿觉辛酸无比,一下就扑到了梦惊雷的怀中,“十三叔,十三叔……”叫个不停。
梦惊雷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轻声哄她,“小果子乖,十三叔带你回家。”
传说梦惊雷冷酷无血,丧身在他惊雷神掌之下的江湖人士更是多的不计其数。
眼前这个满目慈爱,拍着张小果连声轻哄的他可还是当年的梦惊雷?
风尘长眉一蹙,静静地看着他,乌黑的眸子光华流转,只一瞬便又隐没下去,换上了一如往常的温雅笑容。
“小果子在此处等着,十三叔去去就来。”梦惊雷轻拍她的后背,示意她留在园中等候,自己便跟着风尘进了书房。
风尘轻轻笑道:“如此温柔慈祥的梦惊雷大侠怕是只有在下见过,实乃有幸。”语毕,抬手示意梦惊雷入座,低声唤道:“鸳鸯上茶。”
“是。”门口少女应下。
“梦惊雷早已死,在下殷十三。”殷十三不冷不热地回道。
风尘听了一笑不置可否,端起茶盏道:“碧螺春,请。”
殷十三眉头一皱,直言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便是那些歪歪肠子的人,怎么看怎么虚伪,从前若是让他遇上定然早已一掌劈出,不死也能残废。只是这只右手已有十五年不曾出掌,锋利与否已经不知。
风尘不愠不怒,淡道:“在下素闻如花寨寨主张云凡气度不凡,有心与他结交,还望殷大侠引荐。”
殷十三嗤一声,笑道:“张小果是张云凡之女,阁下为何不让她引荐?”
风尘笑着摇头,端起茶盏微抿一口,轻轻咽下,动作娴雅,便是喉结上下滚动亦是恰到好处的儒雅,“张寨主虽是疼爱女儿,可有些事情却仍需殷大侠出面。”
殷十三遽然起身,哼一声道:“奉劝阁下今后莫要再打张小果主意!”言罢,径自朝着园子走了。
“公子,当真要放那张小果?她杀了莫止水,或许……”书房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人,白色长裙,一张俏丽芙蓉面,正是许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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