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果高兴极了,拔开树枝探出脑袋来,小公子流汗都这么好看,如花寨的野小子连他一根汗毛都不如。
“你可知这首诗的意思?”小公子微微蹙下眉头,鬓边滚落一粒晶莹汗珠。
张小果茫然摇头,娘亲还真没教过意思,不是会背就好了吗?
小公子嗤一声,面露不屑之色,甩袖离去。
“我叫张小果,想跟你做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张小果见他要走,哧溜滑下树干大步追赶上去。
小公子斜眼睨她,“在下从不与粗鄙之人交朋友。”语毕,见张小果一脸茫然,皱了皱眉头,道:“在下从不与俗人交朋友,你好土,土到掉渣,麻花辫土,花布衫土,念的诗更是土中之土。”
张小果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小公子走的很远不见了踪影依然站在树下发呆,呆到日头西斜她娘亲喊她回家吃饭方才回过神来。
第二天,如花寨就发生了两件大事:寨主家走水;小公子的白衣服被人剪成了花。
从此以后,如花寨再无人敢穿白衣。
……
小道渐窄,道旁参天大树高耸入云,挡去了暖暖春阳。
斑驳树影随风摇摆,有些晃眼。
林间寒气骤然加重,张小果搓搓手臂,从包袱里掏出一只果子,咬一口,“咔嚓”一声脆响,惊起飞鸟无数。
这种果子名叫“火焰果”乃如花寨特产,性子极热,如果在三伏天吃上一个不流鼻血也能便秘好几天。但是香脆可口,酸中带甜,吃完齿间留香余味无穷。张小果很喜欢吃,因而走到哪都拽上几个。今日正巧用来御寒,妙哉妙哉。
一粒果子下肚,身上寒气果然褪去不少。张小果吐去果核拍拍手,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张小果眯眼一笑,从驴背上骤然跃起,心下大喜:销魂山的恶鬼来了!
破空声起,一柄大刀横削而来,擦着驴背飞过,“砰”一声闷响,紧跟着又是“砰”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地,树干上横插着那柄弯刀,在幽暗的树林间泛起渗人寒光。
小毛驴受到惊吓拔腿乱窜,跳出几步一头顶上大树,奈何鼻子已被主人牢牢栓在树干之上,惟有刨地哀嚎。
张小果双脚勾住树杈,倒挂而下,轻轻晃悠,“销魂山的恶鬼还有两下子,有趣。”
“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高坡上“嗖嗖嗖”跳下五道人影,皆是虎背熊腰的大汉,为首之人一张黑脸面目狰狞,手握双斧,凶神恶煞。
张小果抚掌大笑,“有趣有趣,这座山是我的,那你开的路种的树是不是也是我的?”
黑脸大汉噎住,虎目滚圆瞪向身后小弟。
那小弟一阵哆嗦,凑近头目压低声音道:“小弟回去就改。”
黑脸大汉举起双斧狠力一敲,铮然嗡鸣,大声吼道:“少废话,银子统统交出来。”
张小果翻身上树身姿矫捷,眼角弯弯灿烂一笑,一眨眼的工夫手中树枝便已急速射出,迅如流星。
黑脸大汉神色骤变,举起双斧挡于胸前。但听得“叮”一声锐响,大汉重心失稳,直直往后摔去,慌乱之下抓住身旁树枝方才稳住脚步。
张小果抓起一把松子,运气打出,口中大喊:“仙女散花!”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打得五个大汉落花流水。
“姑奶奶饶命,小奶奶饶命啊。”山贼抱头鼠窜,被张小果一个个拎回来丢到地上。
张小果踱着步子来来回回走十圈,细细打量着这五个山贼,招式繁杂,笨手笨脚,连如花寨小霸王的小指头都不如,怎会是恶鬼?于是,她弯下腰笑眯眯地问,“你们真是销魂山恶鬼?”
“我们是销魂山五鬼。”五个山贼竟是异口同声。
张小果眼珠子一转,拽住黑脸山贼三寸黑须,龇起牙笑道:“下次再让姑奶奶遇见你们劫道,就让你们做销魂山乌龟!”
“哎哟哟。”黑脸山贼头子捂住脸惨叫连连,跑的屁滚尿流。皆说人不可貌相,长得越像小绵羊就越有可能是大灰狼,今天栽了只能自认倒霉喽。
张小果摸摸小毛驴脑袋,垫一垫手里碎银子,笑如春花怒放,“五个穷鬼。毛毛乖乖,请你到镇上大吃一顿压压惊。”
她轻轻抚摸小毛驴后背,待毛驴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纵身跃至毛驴背上,晃悠晃悠沿着山道行去,口中念念有词,“销魂山的恶鬼是乌龟……”
******
江湖传言十有九假,不过空穴不来风,销魂山的恶鬼名头既然如此响当当,岂会是那五只大乌龟。
张小果摸着下巴思量,究竟该想个什么法子把恶鬼引出来,既是游江湖这么好玩的事怎能错过?
“啪嗒、啪嗒……”林间小道上一人一驴踽踽前行。
募的,前方响起一阵喧杂,“扑扑扑”无数惊鸟直冲云霄,卷起一股山风,扯动树叶“扑簌簌”掉落。
小毛驴戛然止步,在原地不停跺蹄,焦躁不安。
张小果“咦?”一声,灵动的大眼睛机警一转,跃下驴背足尖轻点,三个干净利落的飞旋,将穿在驴鼻子上的缰绳栓到树干上。
“嗯……”前方树丛后传来闷哼,极其压抑,像是喉咙被人狠狠掐住,抵死挣扎所发出的凄惨呻吟声。
张小果竖起耳朵凝神屏息,听上半天,除了微弱的呻吟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这才蹑手蹑脚地往树丛探去。
树丛后有一小簇荆棘,白衣男子直挺挺趴在荆棘上,如墨的长发遮去了大半边脸,唯一露出的唇角边黑乎乎的,像是沾上了什么。
张小果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水……”手紧紧抓着荆棘藤,鲜血溢出,他却毫无知觉,只双目紧闭不停重复着这个字。
脚步越来越慢,张小果纠结半天,一边叹气一边皱着眉头往回折。
她折下一段树枝远远地戳一戳白衣男子,轻声道:“喂,你死了没有?”
“嗯……”白衣男子喉头滚动一下无比艰难地哼出一声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张小果丢掉树枝,蹲到他身边歪着脑袋打量许久,咬咬牙,捋起袖子将他拖到了小道上。
她费力地把他翻个身一看,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的脸白的像只鬼,长的却是极好。
张小果伸手将他脸上沾着的发丝拨去,皱着眉头观察半天,双眸豁然一亮,拍怕脑门终于想起那四个字:玉树临风。这个男人活过来之后一定玉树临风。
于是,张小果决定救他一命。
她取来牛皮水壶,拔开塞子将水倒在男子枯涩干涸的嘴唇上,见他紧闭的双眸微微颤了下,放心一笑,又从包袱里挖出一只小瓷瓶,取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嘴中,将他扶起靠到树干上。
她蹲到男子跟前托着下巴等。
半晌,他嚅了嚅嘴唇,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活了?”张小果大眼一眨,笑得眉弯弯。
白衣男子定定地凝视她,双眸乌黑似墨玉却无多少光泽,薄唇轻启,欲言又止。
张小果视线一转瞥过白衣男子玉带上配挂的羊脂玉佩,慢慢凑近他苍白如纸的脸,伸出手指往他腰部指一指道:“把你腰带上的玉佩给我,我就带你到镇上找大夫!”
趁火打劫?白衣男子稍稍一愣,黯淡无光的眸子泛起些许光泽,点点如流萤闪烁。他静静地盯着张小果不语,大约是在权衡,许久,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张小果嘻嘻一笑,毫不含糊地摘下玉佩掖入怀中,颇有几分奸计得逞的狡黠。
医馆求医
红衣少女牵头小毛驴,驴背上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白衣男子,慢慢吞吞走入福运镇。
刚入镇子就引来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呀,这个男人不是死了吧?”大婶挎着菜篮子,一双眼睛“咝”地窜起两簇火苗,啧啧摇头。
“屁,死了还能趴在驴背上?”中年汉子盯着不省人事的白衣男子上瞅下看,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神采奕奕的,仿佛在说:太好了,太好了!今日终于有好戏瞧了。
“呸呸呸,你们这些乌鸦嘴。客官需要住店吗?”年轻少妇挥舞小手绢,摇啊摇地扭上来,冲红衣少女抛个媚眼笑,脸上厚厚的一层白粉“扑簌簌”往下掉。
……
张小果笑眯眯地停下脚步,揪住白衣男子衣衫后领,将他脸上乱七八糟缠成一团的长发抓起,顿时露出一张白的渗人的脸孔,毫无生气,“看吧,看一眼十文钱。”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的是个死人。”大婶吓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往街尾跑去。
中年汉子脸色一青,拔腿就走,回头不忘再看一眼,唾一口骂道:“真他妈晦气,死得像鬼一样难看。”
见驴背上驮着的真是个“死人”,街上登时炸开了锅,围观路人像鱼群一样迅速散去,眨眼工夫不到,人就溜得一干二净。
张小果摸摸鼻子一笑置之,藏几分得意,含一丝不屑:怕鬼却又想看看鬼长什么样,甚至想知道鬼究竟在想些什么。殊不知真正的恶鬼就藏在人心中。她笑眯眯地放开揪在手里一团乱麻似的头发,牵起小毛驴去找医馆。
驴背起伏,乱发后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然睁开,幽幽地望着红色背影,眼波清澈如幽谷里的一泓山泉,清且凉。
张小果把小毛驴栓在医馆门口,大声喊道:“死人啦,救命啊。”
少时,哆哆嗦嗦跑出个身穿长布衫的老头儿,身后跟个十一二岁的小医童,神色颇为难看,“哎哟,我的姑奶奶,可别在老朽医馆前说如此晦气的话。”
张小果见是医馆大夫亲自迎出来,赶紧笑脸迎上前,伸手指指小毛驴又耸耸肩,意思是一人搬不动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老头儿凑近白衣男子端详半天,神色变得愈发难看,连连摇头,“恕老朽医术浅薄,这位公子伤得实在太重,姑娘去别处寻找良医吧。”
张小果撇撇嘴面色无比沉痛,大眼睛泪汪汪的,忽而一把扑上男子后背,号啕大哭:“哥啊哥,我真的尽力了。大夫都说你没救了,不如就在这里安息吧,我走了。”她一面抽噎,一面捋起袖子作势要把他推下驴背。
小医童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跟随师父学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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