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微笑,道:“这里是听雨小筑。”
“听雨小筑,这个名字倒是别致。”张小果抓抓脑袋,忽而羞涩一笑,道:“茅房在哪里?”
家仆会意,笑着说:“姑娘有伤在身,我叫人送过来。”
张小果瞥一眼桌上的香炉,赶紧喊住他,“不用,我自己去好了。”
家仆驻足,略一想道:“姑娘稍等,我叫人扶你过去。”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出乎了张小果的意料。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那只三角鼎香炉,心道:难道不是它。
药鬼青槐
子夜一场雷雨带走了一天的暑气。
清晨,园子里难得飘过几丝夏风,凉凉的,吹得人心情格外舒爽。
碧绿莲叶随风轻舞,昨夜残留一滴雨珠,仿佛一粒明珠顺着叶脉俏皮打着滚。
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着张小果贴着水池边缘慢慢散步。
若不知情,远远瞅一眼,许是要误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怀了身孕。
张小果借上茅房之名,无疑是想逃离房间。
她怀疑浑身无力的罪魁祸首是房里那只奇怪无比的香炉。
可是,在园子里逛了老半天,她身体里依然找不到一丝力气。软绵绵的,蔫得好似霜打的茄子,难看得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个婢女并没有太深的城府。张小果旁敲侧击,轻易就打听出这座听雨小筑其实是星月谷设在江南的一处别院。
原来那陈伯大费周章地把她逮来真是为了替少主风尘找“黑寡妇”的解药。
两个婢女搀着张小果缓缓走向池边小榭。
陈伯走之前关照过她们,只要不跨出听雨小筑的门槛,她爱去哪里就带她去哪里,由她去。
婢女们很是好奇,这位看似病怏怏的姑娘究竟是陈伯什么人,脾气古怪的他为何会对她如此关照。
她们想问张小果,却又不敢开门见山地问。好奇一个不小心会害死人的。可是不问,心里又痒的慌,八卦可比跳蚤虱子厉害,拍死了留下的疤还能痒上好几天呢。
“姑娘,陈伯对你可真好。”两位婢女相顾一眼,左边那位笑吟吟地说。
好?张小果猛地咽下口水,险些咬破自己舌头。“好,可不是么。”她歪着嘴角对她们二人微微一笑,道:“不瞒二位姐姐,其实陈伯就是我师傅。”
闻言,两个婢女眼睛忽的一亮。果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非同寻常。
瞧陈伯对她的态度,这位姑娘是陈伯爱徒绝对错不了。难怪平日里阴冷得仿佛僵尸一般的陈伯今日破天荒地笑了。
既然是陈伯的爱徒,可得卯足劲好生伺候她。
两个婢女又相顾一眼,一左一右捏住张小果手臂,笑眯眯地说:“姑娘哪里酸?我们姐妹俩的手艺很不错的。”
张小果不由一愣,心道:这两位姐姐是装傻还是真傻?我分明是信口乱诌的,她们这么容易就信了。既然如此,咱也不能辜负她们一片好意,何不好好享受一番?
于是,她羞涩一笑,脸红红地说:“怎敢劳烦二位姐姐呢。”
婢女料定张小果是在害羞,一面絮絮叨叨地说这完全是作为一个婢女应尽的职责,一面搀着张小果把她扶回了房间。
张小果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在床上趴好。
两个婢女,一个在前给她捶背,另一个在后帮她捏脚。
她闭着眼睛享受。这日子啊虽然苦,可是只要你愿意,再苦都能找到点乐子。
“姑娘,轻重好吗?”婢女轻声问。
张小果懒洋洋地“嗯”一声,继续享受。
捶背那位婢女朝捏脚那位使个眼色:陈伯的徒弟挺好说话的。
捏脚那位双眸闪烁,立即回她一个眼色:嗯。咱们姐妹俩或许有救了。
******
听雨小筑既然是星月谷设在江南的别院,自然奢华无比,光后园就有一百多个房间。
前园在距离后园三里处。两座园子一前一后,中间夹一个花圃,鹅卵石铺的小径弯弯曲曲,左侧小桥流水,右侧紫藤花攀着石亭子次第开放,清幽如画。
张小果在后园客房,自然不知道前园发生的事。
可是陈伯在前园,却对后园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端起茶杯微抿一口。身边恭恭敬敬立着一个家仆。
那家仆一本正经,低声说着什么事。
陈伯一面听一面点头,许久,搁下手里茶杯,浮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家仆不小心瞥见陈伯脸上表情,眼睛一闪露出些许好奇与疑惑。
陈伯一张笑脸极其怪异,笑容僵硬仿佛石刻而成。他分明在笑,却看不出一点笑意,倒是眼底射出无数寒气,看得家仆浑身一颤。
目光相触,那家仆惊慌失措,一双腿情不自禁打了个软颤。
正巧此时,外头有婢女进来禀报说:“陈伯,有客来访。”
陈伯敛去笑意,挥挥手让那婢女带人进屋,又示意家仆退下。
那家仆如临大赦,匆匆往外头跑,待跑到门外,手伸到后背一摸俨然已经湿透。
婢女退出房间,很快就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回来。
那男子长身玉立,束身黑衣冷峻非凡,一张俊脸神采飞扬的,长眉弯弯,唇角边旋着一丝笑,恰恰为他减去几分冷酷,这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
“青槐前辈别来无恙啊。”他笑声清朗,举止随意,似与屋内之人相熟。
陈伯鼻子哼声气,皱皱眉头道:“你来作甚?”
他语气不甚友好,一听便知他极不欢迎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
可是这位男子却似置若罔闻一般径自走入了屋内。
星月谷在江湖名声赫赫,且不说是有客来访,便是陌生人造访亦没有理由随便逐他出门。
陈伯一张脸很不好看,抬手示意那年轻男子入座,“既然来了就坐吧。”
年轻男子朝他抱一拳,唇边笑意透出三分邪气,“在下谢过青槐前辈。”
陈伯嗤一声,算是默认。
原来他便是三十年前令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药鬼青槐。传闻,他全身上下皆是毒,而且是怪毒。中毒之人不死不活,与怪物无异。
年轻男子见他面色不悦,只微微一笑,“在下不过想与前辈做个交易,绝无不敬之意。”
药鬼青槐冷声道:“待老夫办完事,自会还你人情。”
年轻男子缓缓摇首,又笑:“前辈为何如此见外?”
药鬼青槐冷笑,透出三分阴狠,“你我本就不是一条道上之人……”他话未说完,身子便腾空跃起,一道白光从他袖中射出,急速朝着年轻男子颈部飞去。
年轻男子嘴角一勾,似乎笑得更为欢快。
他身形一闪,人就从座位离开。
“吱”一声怪叫,陈伯肩头便多出了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通体雪白,两颗血红的小眼珠滴溜溜转动,宛若月光下的两粒石榴石,闪耀着灼灼光华。
年轻男子双眸一亮,惊道:“世间真有雪貂!”
陈伯嘿嘿怪笑,将雪貂捧与手心不过半掌大小,“还算有些见识。”
年轻男子低低发笑,“前辈厚爱,竟将如此珍宝示与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
陈伯脸色一沉,出掌击向年轻男子。掌势迅如飓风,雪貂疾如闪电,一左一右瞬间形成夹攻之势,将年轻男子困与其中。
陈伯这只雪貂平日只以蜈蚣、黑蝎为食,剧毒无比堪称天下第一毒物。如若被它咬上一口,神仙难救。
年轻男子身手极为灵敏,左躲右闪,一时间倒也难分高下。
“前辈莫要忘记,张小果吃下解药,她的血必能解‘黑寡妇’之毒。”他突然开口说话,趁药鬼青槐分神,一阵风似地跃出窗外,窜上屋顶,眨眼间消失在一片白花花的日光之中。
药鬼青槐擅用毒自然也擅解毒,“推宫换血”他岂会不知?想借刀杀人未必那么容易。他不禁冷笑。
“陈伯,少主毒发,痛得不行了!”家仆十万火急跑来,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敢耽搁。
陈伯眉头一皱,抓住雪貂火速赶往东边第一间厢房。
******
雪白的纱帐,洁白的被褥,苍白的嘴唇,惟有一双眼睛墨如点漆,却无多少光彩。
风尘倚着床榻,右手紧紧握住左臂,银丝垂落仿佛一匹雪缎将他轻轻地罩住。
他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宽阔的肩膀只是轻微颤抖。黑寡妇之毒当真厉害。他中毒之后明明已经封住几处要穴却依然抑制不住毒素向心脉扩散。他是星月谷少主,不能没有手臂,不能让别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所以他只能忍。
那个家仆无意间撞见少主毒发,料想少主定是痛苦无比。他跑去找陈伯,却在陈伯离开房间之后七窍流血死了。
陈伯跟随风尘二十年,很多事不用说他便已知该如何做。
他合上房门,抬起衣袖唤出雪貂。
“陈伯。”风尘抬头,一张脸苍白如纸,鬓边银丝已经被冷汗打湿。
陈伯心疼他,如僵尸一般的面孔刹那间退去七分阴冷,隐隐透出三分哀伤。此刻的他才有几分像人。
“公子,老夫无能解不了黑寡妇之毒。”他突然重重地跪了下来。
风尘伸手扶他,一放开左臂那阵揪心的疼痛便让他瞬间一颤,“陈伯。”
陈伯将雪貂搁到床榻上。
雪貂“吱吱”一声叫,脑袋微翘,两只爪子轻轻挠动极为兴奋,仿佛突然发现一只猎物。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雪貂便飞到风尘手臂上,一口咬了下去。
风尘闷哼一声,嘴唇越来越白,额前冷汗却渐渐隐退回去。
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许久,他终于长吐出一口气。
雪貂喜事毒物,尤其是寒性毒物。掺杂黑寡妇之毒的血液让它兴奋无比。它尽情吸食,直到将身体撑成了一团肉球才从风尘手臂脱落,“咚”一声掉到床榻上。
陈伯收回雪貂,道:“公子,老夫很快就有办法替你解毒。”
风尘垂眸,淡淡道:“十三年前母亲走后就只有陈伯对我好了……”
对话(捉了虫子,内容没变)
伪装只是一件外衣总有脱掉的一天。
当萧月白跨入布衣坊,看见莫言挑选布料那一瞬间,心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
昨晚他独自一人潜回逍遥山庄,待清晨回客栈时,无意间瞥见小巷子拐角处闪过一道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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