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握着筷子,两排牙齿齐齐发软。
“姐姐我肚子疼,你自己先吃。”他丢掉筷子,发疯似地逃了,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出现在屋前。
张小果正坐在屋前削萝卜,一尺长的大萝卜被她削得只剩拇指大小,而且形状还很……很……
很让人无语。小九实在想不出一个词能很好地形容这些萝卜块。
“小九,你真是越来越懒了,太阳都升到西边去了才起床。”她没心没肺地冒出一句话。
明明不痛不痒的,听起来怎么就那么鄙视呢。
小九掏掏耳朵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
张小果雕萝卜的动作一顿,极度不相信似地看了看他,“你没看出来?”
小九摇头:没看出来。
“真没看出来?”
小九一脸茫然:还真没看出来。
“小九你不光变懒,还越来越笨了。”她痛心疾首一般深深地叹气,“你难道不觉得它们很像,”说着,便抓起萝卜往天空一指道:“像天上的云朵吗?”
“哐”脑袋好像被铁锅砸了一下,有点“嗡嗡”作响。小九捡起一颗削好的萝卜举到半空,闭起一只眼睛照一照,“午饭是吃红烧云朵吗?”
张小果神秘兮兮地一笑,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卷书,指了指“家常菜肴一千道”七个字说:“我要做腌萝卜,等小白回来就能吃了。”
“这道菜的名字就叫……”她冷不防地补充道。
小九赶紧竖起全身鸡皮疙瘩准备就绪,岂料却听得她说,“还没想好。”
……
败给某个人有时候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
第十三天,萧月白终于回来了。
那日,天边晚霞似锦。
习习晚风拂面吹来,他抬头仿佛看见天空一对纯净的眸子对他微笑,弯弯的好似天上月牙儿,那一刻身子突然变得不是那么疲累,脚下的步子亦跟着轻快许多。
他从来没感受过这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明明已经无法再快,却还想再快一步,哪怕是半步。
有思念的人的地方才是最终的归处,回家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刻,他似乎能理解师父当日的选择,师娘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归处。
这些日子,他在江湖掀起一阵狂风巨浪,等这阵风浪平静一些,或许该带她回一趟落梅山庄,给师父师娘上一炷香。
“小果?”
看见房门紧锁,萧月白的心莫名地一紧。
即使没有像梦境里那般欣喜若狂地朝自己奔来,她也该在千鸟居待着。
他破门而入,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千鸟居极为隐蔽,那些人是不可能找来的。
“小果?”他第一次燃起发狂的冲动,原本说好十天,如今只不过多了三天,她人就不见了。该死的,究竟去何处了!
张小果心满意足地背着一大篓山菇回来,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东一扇木门、西一扇木窗……满地狼藉。
她呆若木鸡,“小白,你要拆房子么?”
萧月白正抬脚把最后一扇厨房的门踹飞,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紧绷的心弦突然“啪”地一声断开,深埋在心底的疲倦立即像长了一对翅膀飞走了。
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到怀里,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迷路的。”张小果抬头就对着他的下巴啃上一口。
身高的差距惟有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才能彻头彻尾地领悟。为什么踮起脚尖才只够到他的下巴?
萧月白身子一紧,嘴角忽又浮现出那一抹慵懒的笑意。
小白一笑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幸亏我下手得早。张小果红着耳根子胡思乱想。
他低头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又紧紧把她按回怀里。
“少爷您老人家终于回来了!”小九简直要喜极而泣。他飙着眼泪奔过去,冲到半途像是突然发现了某些事,掉头万分羞涩地跑走了,“这里没有人,你们想干嘛就干嘛。”
番外一 宿命
狼牙寨是潜藏于西南密林深处的一个极为隐蔽的山寨。
传闻山寨头子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刀客袁烈,外号“狂刀”。此人心性正如他外号一般,惟有一字“狂”。
江湖还有一说,袁烈此人不仅刀法狠,一颗心更似铁板铸就,成为他刀下之魂的人数不胜数。
狼牙寨因此被江湖中人称之为“狼坛虎穴”。
这日,是寨主袁烈五十大寿。
狼牙寨一改往日的拘谨肃穆,里里外外挂满了鲜红的绸缎,正厅当中悬一幅巨大的金色“寿”字,可谓焕然一新。
“今日是老爷子寿辰,你们仔细点,出了什么差池小心脑袋搬家!”陈阳是狼牙寨的第二把交椅,早些年在江南当贼寇,后得袁烈赏识纳入麾下,吃香喝辣出身入死,一辈子当匪,一身匪气。
一个虎背熊腰的黑面汉大步流星走至陈阳身边,附耳说话。
陈阳面不改色,良久,那对细长的凤目才微微一眯,甩袖而去。
“啪、啪、啪……”马鞭狠狠地抽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那少年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后背一片血肉模糊,瘦削的身子剧烈抽搐着,像一只任人宰割,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羔羊。
“叫你逃,想死不是!”执鞭的山匪穷凶极恶地叫嚣,一张脸兴奋得几乎扭曲。
马鞭高高扬起,却被人一把捏住。
那山匪回头见是陈阳,赶紧笑脸相迎,“二当家的。”
陈阳斜睨一眼这个半死不活的少年,面色略有不悦。行寇数十年,杀人如草芥的他何曾皱过一下眉头。可是,这个少年却让他手里的刀久久不能落下。他有意收少年为徒,少年却始终不肯放过一线可能逃走的机会。
他命人将少年抬回自己的房间,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陈阳道。
少年撩起盖住整张脸的乱发,露出一对清亮的眸子。忽然,从这对眸子里射出两道极为阴冷的目光,毫不畏惧地注视着陈阳。
许久,少年才掀起两片苍白的嘴唇笑了笑。那笑容里竟带了一丝嘲讽与轻蔑,“只要袁烈在,你永远只能当二把手。让我做你徒弟可以,除非你把他杀了。”
……
破碎的记忆像沙漏里的沙子一般细细密密地落下,终有一天会全部落尽,待到那时,或许就是解脱之时。
手里的杯子不知不觉间被捏成了碎片,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渗透衣袖,直到房门被人敲开。
“公子。”她推门而入,看见眼前的情形瞳孔骤然一缩,焦急万分地跑过去。
张羽翎看她一眼,淡淡地只是笑。
“公子……”她慌乱不知所措。
张羽翎唇边的笑又更深了一些。他把手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说:“替我包扎一下。”
她木然地点头,冲出房间那一刹那才让眼泪滑落,公子的身边永远不需要弱者,眼泪只要一滴就够,决计不能让公子看见。
“无言,你若想走就走吧。”张羽翎轻叹了声气。
绕纱布的手指剧烈一抖,她募的抬头,脸色有些发白,“十岁那年,无言就发誓这辈子惟有公子一人。翠花也好,莫言也罢,只要公子需要,是疯是傻,无言绝无怨言。”
她说完便低下头,专心替他包扎。
是的,除非是死,不然她永远都要留在公子身边,这就是宿命。
从十岁那年长江大水被他救下之时,宿命的轴轮便已开始转动。
当宿命的轴轮开始转动,惟有向前一条路可走,尽管谁也不知道终点究竟是什么。
“如今,风尘也插手进来,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张羽翎掀起袖子,看着手臂上一道道形状怪异的伤疤,目光骤然变得凌厉,“明日,你走一趟狼牙寨,将这封信交给陈阳。”
“是,公子。”
番外二 梦醒
一叶扁舟,飘在河边。
两岸杨柳堆烟,碧草青青。
船头,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小少年,一个光脚丫子浸在水里,一个斜靠桅杆嘴里叼着根青草。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靠桅杆的少年吐去嘴里的青草,露齿一笑,神采飞扬的脸透出一丝狡黠。
玩水的少年默不作声,只盯着他看,忽然耳根有些发红发烫,窘迫地抬起头看云,额前刘海随风轻摇。
“没有名字。”她的声音很轻,她的话极少,就像吹过江南的那一阵风。
“没有名字?”少年双手抱住后脑勺,漫不经心地看天,“我也没有名字,不过今天开始我叫张羽翎。你不喜欢说话,不如叫木头?”
少女脸一红,许久才嗫嚅道:“能不能换一个?”
少年思量片刻,唇边旋开一抹笑,靠与她身边附耳道:“不如叫无言?”
“唰”地俏脸一下就红了,一直从脸蛋红至脖根。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
莫言、翠花……一切都只是公子编织出来的梦。惟有那个梦,她想刻骨铭心地记住,倍加小心地珍藏,每当夜深人静地时候便拿出来细细回味这个只有公子、只有她的美梦。
“将这封信交给陈阳之后还需做一件事。”不知为何,那夜公子的眼神与往日很不相同,她甚至在公子眼底看到了一丝愧疚。
这让她的心变得有些慌乱,隐隐觉得此去狼牙寨必会发生难以预料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从前跟随公子去过狼牙寨,那里虽是狼坛虎穴,可寨主陈阳对公子尚算客气。或许只是自己多心。
无言勒紧马缰,仰头看了看天边那颗最明亮的星星,加速南下而去,在午夜疾驰而过,像一颗流星。
“陈当家的。”她从怀里取出信递给陈阳,微笑:“这是公子让我送的信。”
陈阳的目光顺着她手里的信游移,慢慢落于手指,最后停留在她柔美的面颊,凤目微微一眯露出一抹笑,做请的手势,“无言姑娘请。”
无言抱拳谢绝,“无言还需回去复命,请。”
“夜深山路坎坷,何不等明日一早再走?”陈阳盛情相邀,眯眼笑:“无言姑娘可是瞧不起陈某?”
无言略微皱眉,耳畔突然飘过公子轻如夜风的声音,“将信交给陈阳之后还需做一件事。”
公子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为无言姑娘准备客房。”陈阳笑着将她迎入正厅。
房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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