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到他的表情急忙低声道,“这套衣衫是在咱府里最干净的小六子那里借的”然后又把眼睛转向九卿,“只有委屈夫人了”
话说的相当委婉,九卿笑着道,“没事,这套已经够好的了。”她拎起那套深灰色的葛布衣裤,前后看了看,又在自己的身上比了比,“这不是挺好的吗?洗的领子都发白了,而且没有什么异味”说着低下头对着衣裳用力嗅了嗅,耸动着鼻子的表情上带着小小的俏皮。
方仲威看了眼里涌上一丝笑意,无可奈何似的摇了摇头,然后把那假髻一并塞进她的手里,“那你先去内宅把衣裳换了,我在这里等你。”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意。
他所不满意的,只是衣裳的质地和面料,这么粗纹的葛布衣衫,显然有点委屈了面前这个浑身充满空灵之气的慧黠女子。
九卿拿着衣裳匆匆地去了。不一时穿着那一身小厮的衣裳走了出来,头上戴着那套小厮的假髻,看着倒也是个瘦瘦弱弱清清爽爽的小子似的,只是通身上下多了一层令人难以形容的柔弱风致。
方仲威目含新奇地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才拉着她一起出门上了马,二人共乘一骑离开了庄子往城里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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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九卿第一次在大理寺的中堂上见到凌侍郎,这是个温润儒雅的男人,年纪跟方仲威差不多。看着很是平易近人的一个人。
他长得眉目清朗,俊雅非凡。挺直的鼻梁,明亮的眸子,一双薄唇微微地翘着,未说话已经有了三分笑意。再配上一身暗紫色的修长朝服,衬着他白净的面皮,使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谦谦君子的温润之气。
没想到在京里贵族圈子鼎鼎有名且经常惹人非议的男人,原来却是这么一个皮相俊美气质绝佳的人。
也难怪那些女人一谈起他来就津津乐道的。九卿心里不禁恶质地想,大概都有一些酸葡萄的心里在作祟吧。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凌侍郎,这边却被方仲威拉着袖子大步流星地推到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动作粗鲁,一丝温柔的意思也没有。九卿莫名地抬头看去,只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几吊钱似的。
鬼气森森的,黑眉黑脸的很是吓人。
九卿不由得伸了伸舌头。
抬眼间就看到对过几个男人正表情各异地看着自己。
大理寺卿和两个不知什么官衔的办案人员正满脸惊愕,木偶似的定在椅子前面立着,嘴巴微张,仿佛忘了坐下去的样子。而那个凌侍郎却是一脸的兴味盎然,一只手假装抚弄自己的袖子,眼睛却直直地瞧着自己的这边,脸上明明白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靠!原来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高级动物!
九卿不由腹诽。
“将军快快请坐”还没有腹诽完,就听大理寺卿殷勤的话语传了过来,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震惊过后的僵硬和极力掩饰着的不自然。
显然,他们都被方仲威和自己这两个同为男人装束之人的怪异举动雷到了。九卿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
方仲威听了大理寺卿的话面色稍缓,转过身去时已是一脸的笑容,他抬起手跟对面的几个男人客气,“哦,大人们不必客气,大家同坐”说着,自己率先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不是客气的时候,还是办正经事要紧。
众人便相继着坐下来,只是若有意似无意扫过九卿脸上的目光都带着一点小小的暧昧。
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聪明的人是不会把它宣之于口,傻兮兮地问出来的。何况是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只要各人心里有个大概的横竖就可以了。
“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什么进展了”方仲威直接切入正题,并不管各人异样的神情。有时候,被人误会的事情反而越描越黑,他们爱怎么认为怎么认为去吧。自己不就是扣了个断袖之嫌么?
一说到正事,各人都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开始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由大理寺卿代表众人开口讲述案情的进展,“经过勘验,我们已经认定是中毒死亡,只是毒源却查不出来,这种毒咱们从未见过,而且医志上也无记载”他瞧了一眼其他的几人,然后一五一十把大司农的死亡症状说了出来。
是中了鸦片之毒!九卿听完他描述的症状,心里第一个就为大司农的死因下了定论。
她又想起那日吴夫人为她讲述玉鄯国风土人情的一件奇事。说有一个玉鄯国的女人被邻国一个五旬男人骗去做了娘子,那女人不从,男人就把他院子里种植的一种花果剥浆给女人服食。结果那女人服食之后对男人百依百顺欢好之时,异常地情动,但是过了果浆的药力,女人就又恢复过来,对着男人又哭又骂的。之后,果浆的效力对女人越来越不管用。男人无法,只得把那果浆加大剂量给她服用。有一次竟然在饭菜里给她放了整整两只果葫芦的浆汁,不成想,女人吃了之后,却没过两个时辰就死了
为此,九卿的好奇心作祟,还特意问了那花的名字,以及花朵的颜色形状,吴夫人一一给她解答了。并且捎带把那女人的死亡症状提了提。也是因此,九卿才知道吴夫人原来在玉鄯国和大夏边界的一座山上,还有一个师傅存在。据吴夫人讲,她之所以对这件奇事了解的这么清楚,就是她这个师傅在听了此事后,亲自去玉鄯国那边的小国寻到了那株花草,并把它移植到山上,研究了几年,才摸索出了这种浆果的药性。
吴夫人把这种花称为御米花,九卿当时就判定,这也就是后世称之为毒花的罂粟。
因此今天听了大理寺卿对大司农死亡的描述,她第一个就为大司农所中之毒做了判定。
只是,她却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凭自己此时的身份,好像还不够资格跟面前的几个朝廷官员搭得上话。此外她还有另外一个顾虑,她人小言微,说出来的话别人也未必能够相信。
虽然有方仲威在一旁,但是她却不想再引起他的误会。自己一个大门不出的闺房弱女,怎么会知道这么邪门的异国之毒花?说出来恐怕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又想,她终是按捺不住心里那小小的躁动,于是试探着道,“这种毒我却听别人提到过,不然,我帮各位大人去请一位高人过来?让她帮着你们验证一下”她目光闪闪地看着对个的几个男人。
“哎呀,成啊”话音未落,已被对面的凌侍郎给打断,他拍着手赞成道,“如果真能因此破案,我一定上书皇上,为你的那位高人记上一大功劳。”
其他几个一筹莫展的男人也目光炯炯地朝她望了过来。明显地脸上都挂着一层曙光在即的希望。
方仲威扭头望着她,眼里的惊喜清晰可辨。但在眼底深处那一抹一闪即逝的痛楚,还是没能逃过九卿的眼睛。
九卿一下子愣然。他为什么眼底藏着痛色?
一个人的眼睛就是其心灵的一扇窗,他无论表面如何平静不露声色,但是通过他眼睛的细微变化,也可以把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
方仲威的这种眼神
他难道不单纯是为了让自己协助他们破什么案而来的吗?九卿心下顿时狐疑。
正疑惑着,就听凌侍郎道,“不知小兄弟你要为我们介绍的高人在何处?”九卿抬眼去看,他已经站起身来,正单手扶桌,一脸正容地看着自己。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九卿转眼去看方仲威,他也正充满期盼地望着自己。
此时的眼神再也看不出来刚才的异样。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她深深地看了方仲威一眼,然后回答凌侍郎的问话,“是吴将军的夫人”还怕对面的几人听不懂,又眼睛瞟着方仲威补充道,“就是前线正班师回朝的吴将军的夫人。”
真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好像暗中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猛地回头去看方仲威,只见他眼中的一抹复杂之色匆匆而没。
“哦是吴夫人,”凌侍郎的口气由刚才的兴奋变得凝重起来,他为难地看着九卿道,“只是吴将军不在府内,我们这么多的人,也不便造访,你看”他顿了顿,把目光转向方仲威,“方将军你看是不是让这个小兄弟替咱们跑一趟,把吴夫人乔装请到咱们大理寺来毕竟咱这时间不等人。”他轻声慢语地说着,完全一副征询的口气。最后一句,却点出了吴夫人此来的必要性。
大理寺的几位官员也目含乞求地朝着方仲威望过来。
方仲威听了凌侍郎的话却皱紧了眉头,侧头看了看九卿,又转回头看着凌侍郎道,“不如我和她一起去一趟吴府吧”然后又解释,“我和吴将军薄有交情,有事造访一下他的夫人也不算违礼。”理由好像有点牵强,却也符合常理。
九卿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只见他唇角紧抿,脸上的神情却一派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
是对自己不放心吗?正思忖着,就听凌侍郎道,“也好,那就有劳方将军和贵了。”贵什么没有说出来,九卿暗想,应该是“夫人”两个字吧,看来,他早已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方仲威痛快地起身。由于时间紧迫,不宜耽搁,他和九卿二人于是向众人告辞,共乘一骑去了吴夫人的府里。
吴夫人听了下人的禀报亲自接出府来,见到方仲威和一个小厮站在门前她愣了一愣,仔细打量九卿半天才认出她来。遂迈步下阶上前挽了她的手,口中笑道,“你怎么这副打扮?”又转向方仲威,犹疑着问,“他是”显然从来没有见过方仲威。
九卿连忙给二人作了介绍,吴夫人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和方仲威见了礼。
方仲威却在看到吴夫人的时候,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脸,面上带着明显的讶异。九卿知道他是震惊于她和吴夫人如此相似的容貌,也不点破,只是把他当作空气一样忽略过去,顾自和吴夫人说起自己此次的来意。
吴夫人听了之后,面现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