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别人侍候。”云飞扬霍地转身。“我也不想再负累别人,你走吧──”他断然拂袖。
傅香君眼泪夺眶而出,一面摇头一面往后退。
云飞扬头也不回,直立不动,非独心肠,整个身子也像是铁打的。
傅香君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双手掩面,转身疾奔了出去。
云飞扬听着远去,身心到底崩溃,挥拳痛击在柱上,随即抱着那条柱子喘息起来。
“香君──”他的眼中也有泪光,一下呛咳,突然吐出了一口群血。
“云大侠──”无为从那没竹林惊呼着奔出,奔到云飞扬身旁,忙伸手扶住。
“大师──”云飞扬回顾无为,摇头。
“七煞琴音非同小可,贫僧早就看出有些不妥。”无为叹息。“也所以才左右留意──”“我们先离开这里……”
“傅姑娘对你一片情深,你又何苦拒人于千里?”
“大师出家人,又何必理会俗世儿女私情。”
“出家人慈悲为怀,总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傅姑娘冰雪聪明……”
“大师有所不知,我身受内伤极重,命不久矣……”云飞杨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无为震惊道:“是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
“不全是。”云飞扬叹息。“当日玉皇顶一战我虽然击败独孤无敌,亦伤在他的天魔解体大法之下,得遇安乐侯,概赠千年断续,再送来少林寺由无我大师金针度穴,接通断去经脉,三年下来,已恢复七八……”
“还未完全痊愈啊?”无为恍然。
“是以方才又断在七煞琴音之下,一断再断,纵然再有千年断续金针度穴这种灵药妙术,也难以再续的了。”一顿云飞扬突然一揖。“大师,我求你一件事。”
“云大侠对本派恩重如山,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
“大师言重了。”
“请说──”“香君若是再找到来,就说我已经离开。”
“这个……”
“大师,你一定要答应”云飞扬心里一急,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好、好……”无为忙点头。“你身受内伤,千万不要激动。”
“有劳大师。”云飞扬仰首向天,眼中泪光闪现,他毕竟是性情中人。
无为沉吟着倏的嚷起来。“本派藏有达摩祖师所传易筋经,据说参悟其中变化便能够洗髓易筋,脱胎换骨,只是非有相当内功造诣,非凡智能不易明白,云大侠却无妨一试。”
“大师──”“云大侠既是爽快人,又何必多说,事不宜迟,快随贫僧到藏经阁。”
云飞扬无言点头,心头又燃起千重斗志。
月升月落,长夜终于逝去。
傅香君呆坐在山巅高石上经已一宵,眼泪也经已流干,看着那高升旭日,冰冷的心深处又有一股烈火燃起来。
她随却跳下高石,奔向少林寺。
知客僧将傅香君迎进听涛院小楼前。
人去楼空,傅香君正在奇怪,无为便出现了。
“傅姑娘还未下山。”无为叹息在心中,面上却并无任何化。
“大师──”傅香君急问:“云大哥他──”“已经离去了。”
“去那儿?”傅香君追问。
“没有说。”
傅香君怔怔的望着楼外,喃喃自肃。“他走了,他走了……”
无为叹了一白气。“有缘无缘,上天注定,若是无缘,强也无用,否则始终会再见。”
傅香君茫然点头,梵音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离开少林寺何去何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京城,大街两旁多的是摊档,林林总总,吃的玩的用的全都有,而人来人往肩摩踵接,大呼小喝,总是那么的热闹。
徐廷封不惯走在大街上,不因为认识他的人太多,尽管他便服出游,,人又随和,认识他的人仍然不忘施礼,乃因为人在京城便不由自主的变得很紧张,事都讲求速度、效率。
在他的眼中,天下只是表面上太平,实在孳蔓难图,京城内尤其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少林寺一转,请不动云飞扬,回到京城来,他更有势单力薄的感觉。
可是现在走在大街上,他非独心境平和,而且笑容满面,这当然完全因为忆兰的关系。
忆兰是他的女儿,今年才不过八岁,长得既美丽聪明,又活泼可爱,看出这个女儿他便很快乐,而快乐之余,又难免有些伤感。
忆兰二岁丧母,并无兄弟姊妹,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他这个做父亲的忙于朝政,有空他当然会陪伴着这个女儿,忆兰要到大街上看着,他当然不会拒绝。
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
热闹的大街对小孩子原就有一定的吸引,何妨忆兰这个小女孩生活在王侯府中,难得到大街上一趟。
她手上又是风车又是糖葫芦,三步一跳的,笑得合不拢嘴,看见女儿这样高兴,徐廷封那还不快乐。
大街的前面围拢着一大群人,锣声不绝。
“爹,我要到那儿去。”忆兰拖着徐廷封便要走过去。
“那是卖解的,没有什么好看。”徐廷封摇头,可是禁不住忆兰又跺脚又皱鼻一顿撤矫,连咬带求,还是走过去。
难忆兰随即从人丛中钻进去,她个子小,身手又灵活,自然是毫无困难。
徐廷封只有在外面看着。
打锣的是一个老苍头,须发俱白,却长着红红的,老大的一个酒糟鼻子,头脸跟身子也都是圆圆的,两条短脚,站在那里就像个不倒翁。
好象这样的一个老头儿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身手竟然那么敏捷,猴子也似的一时跳到东,一时跳到西,偶然还来一个“铁板桥”,翻一个筋斗,手里一面铜锣敲过不绝,震天价响。
他的表情也很多变化,时喜时惊,时怒时乐,大笑中突然来一声惊呼,叫人提心吊旭,难得静下来,却是不忘拿起身旁凳子上的大红葫芦,“骨嘟嘟”喝一口酒。
在他面前配合锣声表演的那个年青人却也实在令人提心吊胆。
一样是翻筋斗,那个年青人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连翻百十个筋斗,一个身子仰变圆形,头脚相接,皮球也似弹飞半空,落在插在地上,两丈多长的一条竹竿顶上,随即在那之上团团滚转,突然像失手,滚跌下来,到了一半却又滚回了竿顶上去?花式之多之深,也实在罕见,难怪围观的喝采不绝,大拍手掌。
忆兰亦看得又叫又笑,一双小手掌都拍红了。
年青人腰身一直,竹竿顶上再来一个“倒竖蜻蜒”才翻身落地,面不红,气不喘,飞扬的散发令他看起来更觉得活力充沛。
他的相貌令人有一种顽皮淘气的感觉,却绝不讨厌,一面的笑容,一双大眼睛亦是充满了笑意。
老头儿待他落到地上才拉开那张略带沙哑的嗓子“各位叔伯兄恪─”“叔伯兄弟!”,青人帮上腔,接取过铜锣大力的敲了一记。
“今天是我们师徒二人在京城的第六天,虽然不能说是初到贵境,到底还是人地生疏,我这个徒儿的胃口又特别好,赚到的还不够填他的肚子,现在非独我这个师父,他这个做徒儿的肚子也空了,只好又来献丑。”
“师父──”年青人一敲铜锣,接口:“是娱乐各位叔伯兄弟。”
“你这个小子就是不怕笑话。”
“师父,徒儿又说错了什么?”
“方才你那几下子好就是好了,可惜──”
“可惜什么。”
“有些脚步虚浮。”
“那里。”年青人转向观众,伸手掩着半边嘴巴,语声也压下来。“肚饿当然脚软。”
众人一阵大笑,老头儿耳朵好象有些问题,随即问年青人:“你跟他们说什么?”
“没什么。”年青人一摊双手。
“只是这几下子便要讨卖了?”老头儿随即拿起了插在旁边的另一条竹竿。
年青人一眼看见,立即来一个猴跳,慌不迭的摇手。“徒弟就是表演得不好,师父要教训徒弟也得待回到家里,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你知道表演得不好,还不加倍卖力?”老头儿竹竿一抡,看似要打在年青人身上,但抡到一半那条竹竿便脱手,正好飞落在年青人方才拿来表演的那条竹竿顶上。
眼看摇摇欲堕,年青人团团急转,伸手便要接下,竹竿却没有掉下来。
“师父,这是干什么?”年青人接问。
“还不爬上去?”老头儿挥手。
“爬上去?”年青人一张脸好象在发青,语声也颤抖起来。“这么高……”
“越高越刺激──”“徒弟害怕。”年青人伸手掩着胸口。
“没用的东西,平日师父是怎样教你的?”老头儿瞪眼睛吹胡子。
“帅父可没有教徒弟爬到这么高。”年青人突然省起了什么的。“还是师父先来表演一下,好让徒弟知道如何才能够爬得这么高。”他转向围观众人。“大家认为怎样?”
众人当然大声啡好,老头儿也似乎因而技痒趄来,拿起大红葫芦“骨嘟嘟”喝了一囗酒,搓着双手走前去。“看好了!”
他走来摇摇幌幌的就像只醉鸭,走到竹竿前,双手抱看竹竿。
年青人实时一敲铜锣,“当”的一声,老头儿双脚应声一缩,夹住了那条竹竿。
那条竹竿一阵摇幌,难得顶在竹竿顶上另一条竹竿竟然没有掉下。
“好──”年青人喝一声釆,再一敲铜锣。
老头儿应声手脚一伸一缩,又爬上了三尺,年青人连声叫好,铜锣一阵乱敲,老头儿应声一阵乱爬,突然失手,一个筋斗掉下来,摔了一个元宝翻身。
众人大笑,年青人锣捧一丢,掩目不忍卒看,老头儿揉着腰爬起来大叫“人有锚手,何况我这个老头儿还喝多了几口老酒。”
话口未完,他又已摔翻地上,年青人索性转过头去,冷不防老头儿乘机拿起了锣棒,用力一敲。
年青人应声一个猴跳,双手正好抓住了那条竹竿。
老头儿铜锣紧接一阵乱敲,年青人不由自主的一阵乱爬。爬完第一条竹竿,接爬上第一条竹竿顶着的第二条竹竿。
“好──”老头儿叫得震天价响,脚一挑,将地上的另一条竹竿挑飞半空。
那条竹竿正好落在第二条竹竿上,不偏不倚。
老头儿手中的铜锣没有停下,年青人的动作也是,越爬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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