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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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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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凯德的话听起来非常客气,并且脸上带着微笑。但是,这些话听在蒋介石的耳朵里,却无一不是重重威胁。他平生最恨被人威胁,看着金凯德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手里的拿着的那些资料,狠狠的朝这个美国佬的脸上丢过去,然后冲着他骂上一句“娘希匹”,让他滚回他的美国去!
  可是,他不能,也无能。因为台湾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也因为中共的威胁太强大,为了生存下去,他只能牢牢的依附在美国人的身上,就好像是攀附在大树上的藤萝。只有靠着强大的美国做军事后盾,他才有可能与大陆的中共抗衡。所以,在美国人面前,他只有低头的份,也只有咬碎牙齿往肚里吞的忍耐。
  蒋介石的后槽牙咬紧了松开,松开了又咬紧,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抬起一直半垂着的头,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再黑沉,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但那笑意看起来,格外僵硬,好似面上糊着一层糨糊。他强自压下心头的愤怒,很是生硬的轻笑一声,将资料交还给金凯德的随从,想了想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竟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侄女婿竟然成了美国公民。他自幼便无人照顾,听说是在孤儿院中长大,生身父母是谁都不晓得,很是令人同情。如今在年近不惑之时,忽然寻到父亲的下落,认祖归宗,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好事。我作为他的亲眷、长辈,也为他感到高兴。
  贵国对自己的公民权力自有主张,我当然不会加以干涉。不过,他的父亲虽然是美国人,但他现在还没有加入贵国的国籍,依然还是中国人,也依然还是我的部下,我的学生,是一名军人。将军您也是军人出身,应该懂得军令如山的道理。目前他正涉嫌一起兵变案之中,需要他配合调查。等调查结束后,若他没有牵涉其中,我一定立刻放人,还他自由。
  只是现在,在一切尚未有定论的时候,请恕我不能释放他。”
  蒋介石的拒绝让房间里又是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蒋介石与金凯德的脸色。只见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若有所思,虽然众人预想之中金凯德的勃然大怒没有出现,但他此时挂在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反而更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雨点打落在花园里芭蕉叶上的噼啪声,还有敲击在玻璃窗上的嗒嗒声,都让房间里沉寂的气氛中更添了几许焦虑与不安。当人们正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寂时,金凯德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几声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之后,他顿时沉下脸,用极不客气的口气道:
  “总统先生,我希望您要明白,这次我来,不是向您征求意见,而是来向您下达命令的。”
  听到翻译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蒋介石的脸色立刻大变,他勃然大怒,对着金凯德同样毫不客气的说道:
  “金凯德将军,我希望您也明白,美国不是台湾的主人,台湾也不是美国的附庸。我没有必要听你们总统的命令,我国的内政,希望你们不要过多干涉。”
  “只要关系到美国的利益,我们就必须要管。你非法囚禁一个美国公民的人身自由,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将其投入监狱,主观的臆断他的罪名,这根本就是对人权的污辱与践踏。总统先生,请恕我直言,在台湾,我看不到你对人权最起码的尊重,我也看不到自由与民主,我看到的只有像苏联人一样令人作呕的专制与集权。”
  “金凯德将军,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要以为自己是美国派来的特使,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台湾还是中国的领土,并不是你们美国人的‘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
  “是吗?如果没有我们美国第七舰队在台湾海峡对你们实施的保护,你觉得你们自己有能力抵抗共产党的进攻吗?你觉得你在台湾还能当多久的‘中华民国总统’?我的‘总统先生’?”
  金凯德语带讥诮的话彻底戳到了蒋介石的痛处之上,也让他被噎得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气急攻心的他被浑身发抖,脸色发青,看着金凯德咄咄逼人的架势,他依然并不甘心就这么对美国人俯首称臣,逆来顺受。于是,他厉声的怒道:
  “别把你们说得好像是我们的救世主一样,你们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当我真不晓得吗?”
  他的话音刚落,金凯德立刻飞快的逼问道:
  “总统先生,你一手设计出来的‘兵变案’,背后的目的何意,也当我们都不明白吗?天下聪明人可不止你一个,长着眼睛和脑子的人多得是。你以为将孙将军打倒了,就能稳坐总统之位了吗?别得意太早了!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若不立刻释放我国的美国公民,就等着共,产党来解放你的台湾吧!哼!不识抬举!”
  谈话不欢而散,强势的金凯德抛下一个明晃晃的威胁之后,带着随从大步离开了官邸的宴客厅,留下一房间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们。从未被人如此当面羞辱的蒋介石,气得将桌上的茶盅杯具全部都撸到了地上,从景德镇带来的上好瓷器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四下飞溅。清脆的瓷器破裂之声惊得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也震动了他们的内心:
  国弱则力贫,力贫则受欺。仰人鼻息与寄人篱下,永远得不到尊重与认同,得到的将永远是像今天这样的羞辱与嘲讽。而他们却只能默默承受着这种羞辱,无力反抗。这不仅仅是蒋总统的悲哀,也同样是中华民国的悲哀。这种滋味,犹如在心上走针,真的,太不好受了。
  不管美国方面派出金凯德将军前来,是真心为本国公民的人权也好,还是借此事向不甘言听计从的台湾警告、发难也好,总之,他的到来已然在蒋介石心中种下了又深又痛的芥蒂,也让尚在监狱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狄尔森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命运的巨轮又开始缓缓的运转,它将会把每一个人带向何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条怎样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士林官邸二楼的走廊里,回响着蒋介石愤怒的声音,让经过二楼的侍卫与佣人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纷纷低头快步的离开这个暴风雨的漩涡中心,同时也默默的为正在暴风雨中心接受着“摧残”的那个人深表同情。
  那个人,正是被蒋介石召来大骂的韩婉婷。
  韩婉婷紧闭着嘴巴,半垂着眼睫,一动不动的站在蒋氏夫妇的面前,一语不发的接受着蒋介石的怒骂与宋美龄的责怪。蒋介石将金凯德加诸给他的羞辱与鄙夷,全盘抛给了韩婉婷。因为她的丈夫,使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也因为她的丈夫,让他看到了他自己、包括整个台湾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地位,破灭了他心中的那个美梦。所以,他恨极了这两个让自己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人。
  韩婉婷静静的听着姑夫的责骂,姑妈的埋怨,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指责。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姑夫姑妈对她的怨怼、怒骂,其实她并非不能理解,也能想像当时的那个场面的确让姑夫这个高高在上了许多年却又年过六旬的老人该是如何的无地自容。所以,他们骂她,怪她,怨她,她都没有任何的反驳,毕竟,那种受人奚落与嘲讽的滋味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但,渐渐的,从姑夫的话里,她却听出了让她感到伤心与难过的话来。那些话,刺痛了她的心,也触到了她心底里最敏感与柔软的地方,于是,脑海里有一个越来越响的声音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已经骂了许久的蒋介石还在气头上,只要一想到金凯德和他说话时那种趾高气昂的态度,还有他话语中、眼神中带着的毫不掩饰的讥诮,他就忍不住要暴跳如雷!他愤怒的瞪向韩婉婷,用颤抖的手,指着她的面孔,毫不客气的咆哮道:
  “你们,你们,一个个,一个个,全都帮着美国人来坍我的台,一个个只会在我背后偷偷的挖我墙脚!我对你们那么信任,可你们是怎么回报我的?就是用这种方法吗?让我无地自容?让我颜面尽失?我真没想到,是我的自己人从我背后给了我这么狠的一刀!好,好!真是好啊!算我瞎了眼睛!”
  韩婉婷抬起眼睛,笔直的望向这个年迈的老人,忽得笑了起来,口气平静的说道:
  “您的眼睛没有瞎,真正瞎了眼睛的,是我,还有逸之。”
  “什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不值。我替逸之感到委屈和不值!”
  “到底是谁委屈?是我被那个金凯德奚落的无地自容,该感到委屈和不值的人是我,就为了你的逸之,我被美国佬那样的羞辱!”
  蒋介石忿忿的说着,脸上还带着难以平复的怒气。韩婉婷的心再一次被刺痛了,她用力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睁开,先前温歉、恭顺,甚至带着点歉意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鹰的眼睛一样凶悍的光芒。
  她决定不再沉默,于是看着蒋介石与宋美龄,缓缓的说道:
  “当年,我陪姑妈赴美,的确是委托了JOHN替我查一查逸之的身世。因为他从小带在身上的那块美军的身份牌,就是寻找他身世的最好线索。而JOHN正好是海军陆战队的人,有了这层关系,寻找起来会比较方便。
  我曾经想过,如果能找到逸之的身世最好,至少我可以陪他去认祖归宗,再不让别人笑话他是连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孤儿。如果找不到,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强求也无益,一生平静的度过,没有身世的牵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没想到JOHN会真的替我找到了逸之父亲的下落,也更没想到,金凯德将军会在这个时候,带着这个消息来到台湾。扪心自问,我和逸之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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