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这歌舞有什么奇特之处,可是他清清晰晰地觉出,这歌舞有—种奇异的力量,能控制别人的心神,歌声低时,让他混身酸软,昏昏欲睡,歌声高时,却又让他热血上涌,心跳剧烈,脑中发昏。
现在他知道敌人为什么安排十八名半裸少女在这儿了,他也相信这十八名半裸少女围成的这个圈儿确能困人。
他心中惊骇,提一口气便要再冲。
突然,十八名半裸少女围成的圈儿转动加快,歌声也跟着突然高扬。
李德威只觉全身热血猛然往上一涌,一个身躯似平要地飞起—般,心口一闷,脑中顿时一昏,刚提起的一口真气立时散了,紧接着又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砰然一声坐在了地上。
他坐了下去,幽儿的转动马上慢了,歌声也随之降低,不但低,而且好软好软,跟催眠曲似的,同时,那十八名半裸少女的舞姿也跟着慢了下来,好慢好慢。
李德威马上就觉得心口不闷,脑中也不昏了,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四肢酸软,一点力气也没有,而且那低而软的歌声像千百条无形的绳子一般,唱—句就像在他身上绕了一匝,渐渐捆得他遗不过气。
他心胆欲裂,猛提一口气便要往起窜。
哪知,他不提气还好,这一口气提得也不知道是太够了还是怎么,心口一阵剧疼,立时把他疼昏了过去。
他人昏过去了,可是他好像觉得心里还明白,他打从心里叫:不能田在这儿,不能困在这儿,他也想挣扎,奈何四肢一点也用不上力气。
他好像觉得身周有人在笑,而且听得出是女子的笑声,那一阵阵的笑声忽近忽远,近的时候就在身边,远的时候好像远在天边,过不多久,笑声由近而远,不到转眼工夫,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一刹时间好静好静。
他想睁开眼,可是两个眼皮重逾千斤,怎么睁也睁不开。
就在这时候,他好像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话,是个轻柔甜美的女子话声:“倦了,睡一会儿吧。”
这话声一遍又一遍,不住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知道他不能睡,只一睡着就全完了。
奈何他敌不过那一阵阵袭上身来的倦意,那轻柔甜美的女子话声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话声在他耳边响起—次,他就觉得倦一分,到最后他实在支撑不了了,突然放弃了挣扎,身子一松,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德威醒过来子,他有知觉了,头一个知觉就是觉得他躺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身上还盖着什么,脸上有个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移动,凉凉的,滑滑的,像条蛇似的。
他下意识地一惊,猛然睁开了眼,他看见有样自由的东西在他眼前一闪就不见了。
接着,他看见个人,这个人就坐在他身边,应该说这个人生在床边,他是躺在一间精雅小屋的一张软榻上,枕边香香的,是种醉人的幽香。
这间小屋布置得很华丽,很气派,不亚于王侯之家。
软榻前坐的那个人,是个女子,年轻轻个大姑娘,长得不算顶美,可是很动人,她,赫然是那位自称姓李,自称是叛将谢嘉福的外甥女儿,一手安排谢嘉福反正的那位大姑娘。
大姑娘是大姑娘,可是现在她脸上已没那天真的笑意,代替那天真笑意的,是一层望之懔人的薄薄寒霜。
李德威几疑眼花,呆了—呆,叫道:“姑娘……”
大姑娘冷冷说道:“你应该改改称呼,叫我郡主。”
李德威猛然一怔,刹时全明白了,他挺身便要往起坐,可是他四肢酸软,—点力气没有,除了四肢酸软,没有一点力气之外,他跟常人一样。
他没再动,也没说话,半天才说出一句:“你高明,我时运不济”
大姑娘冷冷说道:“应该说朱明当灭,李顺当兴。”
李德威忍不住一阵气怒,冷笑说道:“朱明当灭,李顺当兴,打古至今,哪一个贼寇能成事……”
大姑娘霍地站了起来,冷叱说道:“你身为阶下囚,死在眼前,还敢…—什么叫贼寇,成者王侯败者贼,有—天我李家得了天下,朱家便是贼……”
李德威冷笑说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威武不能屈,要怕死我也不到‘彰德’来了,我早就把生死置于度外,恨只恨我一时不察,中了你们的奸计……”
大姑娘道:“什么叫奸计,兵不厌诈,这种事本来就是钩心斗角的事。”
李德威道:“只怪我太糊涂,只怪我太相信人了,以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恨不得横剑自刎,一死以谢……”
大姑娘忽然坐了下来,道:“事已成定局,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李德威脸色一变,没说话。
事实上大姑娘没说错,事已成定局,纵即他用剑砍烂了自己又能怎么样。
大姑娘娇靥上那层寒霜突然间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无限的诚恳,一双美目凝注在他脸上,柔声说道:“暂时,我不会放你,你也走不了,气也好,急也好,那都无济于事,一点用也没有,既然这样,你我何如像朋友般心平气和地谈谈。”
李德威冷冷一笑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大姑娘道:“外头有战事,这儿没有,你我之间总可以找些话题。”
李德威沉默了一下道:“心平气和我做得到,汉贼不两立,正邪同冰炭,要你我像朋友般,我做不到。”
大姑娘陡地双眉一扬,但旋即她又敛态说道:“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固执个人……”
李德威道:“择善固执有何不可,有何不该?”,大姑娘摇摇头,道:“我不跟你争辩,也不愿勉强你什么,只要你能平心静气就行了,至于愿不愿像朋友一样,那随你……”
顿了顿道:“我叫李琼。”
李德威没说话。
大姑娘李琼道:“事实上我哥哥不在‘彰德’,‘彰德’这一带的兵马完全归我指挥,为了防人打扰我哥哥,我故意命人传出消息,说我哥哥在‘彰德’……”
李德威暗暗一声苦笑,有一次的错误,这种事本是错误不得的,毫厘之差便失之千里……
只听李琼又道:“我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你跟那个真道人进城,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点怪,后来发觉真道人是我们的人,你不是,我更动了疑,于是我就暗中盯住了你,你杀了真道人,夜闯我的住处,一举一动都在我耳目之中,你行刺不成侥幸逃脱,当时用武力对付你很难奏效,又怕让你发现我哥哥不在‘彰德’,所以我只有用这个方法骗你入彀,好在你并没有见过谢嘉福,各为其主,我也是不得已,你要原谅……”
李穗威道:“你没有说这话的必要,诚如你所说,各为其主……”‘李琼道:“这么说,你并不怪我。”
李德威道:“怪你干什么,我只怪我自己。”
李琼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你并役有食朝廷的俸禄,你为朝廷做的已经够多了。”
李德威道:“什么叫我没有食朝廷俸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并没有为朝廷做什么,我尽的只是我的职责。”
李琼道:“随你怎么说吧,事到如今,怪谁也没用!”
李德威没说话。
李琼道:“早在我到城报找你的时候,我就在那些吃的东西里做了手脚,我下的是蛊,没有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十八金钗’引发不会发作,现在你体内的蛊毒已经诛除尽了,可是我给你服了另一种药,这种药的名称我不便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吃了这种药之后,要没有我独门的解药,你永远会四肢酸软,无力动弹……”
李德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琼道:“不让你打扰我哥哥,好让他专心一意运筹帷幄,缠军作战,早一天打下京城。”
李德威冷冷一笑道:“京里又有谋臣,武有上将,多个我不见得会怎么样,少个我也不见得会怎么样。”
李琼道:“这就是了,那你大可以安心在我这儿呆些时日!”
李德威没说话,他心里明白京畿一带的兵马不能作战,朝廷打算南迁,军队毫无斗志,目苗闯赋猖獗,贼兵势众,一路攻城陷镇,节节胜利,京畿一带人心惶惶,军民士气低落,京城实在岌岌可危,可是他也明白,急无济于事,他如今被田在这儿连动都不能动。
明白归明白,一时疏忽遭贼所困,他心里不但急,而且气恨,可是他没有流露出来,哪怕是一丝丝。
只听李琼又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永远把你困在这儿,只等我哥哥打下京城,我马上就会放你走,我知道,那时候放你,对你来说已经是太迟了,可是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我是李家人,我当然帮我哥哥……”
李德威忍不住道:“你们就那么有把握把京城打下来么?”
李琼口齿启动了一下,旋即摇头说道:“军机难测,这个很难说,不过我哥哥誓必打下京城不可,要不然他做不了皇帝。”
李德威道:“李自成他纠众造反,就为当皇帝么?”
李琼道:“朝廷奸佞横行,北边外患连年,强敌压境,奸佞祸国,怨声载道,哭声震天,你以为朱家该拱手让贤么?”
李德威冷冷一笑道:“打古至今,没有一个朝廷没有奸佞,没奸佞也显不出忠良,天灾频仍,国穷民困,朝廷又哪来的力量对付外患,在这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你们身为大明朝的于民,不思竭尽一己之心,效力朝廷,抵御外侮,反而乘机纠众造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你们良心何在,人性何存? 怨声载道,哭声震天,你们要不聋不瞎,就应该者得见,听得见,那流寓失所,扶老携幼的哭黎,他们是怨的哪一个,骂的哪一个……”
李琼道:“改朝换代,总是要有所牺牲的……”
李德威双眉一扬,就待驳斥。
李琼话锋忽转,道:“咱们不谈这些,换个话题,好么?”
李德威冷笑一声道:“怎么,怕听那义正辞严的口伐。”
李琼摇摇头,道:“我并不怕什么,即使你如何的慷慨,如何的激昂,那也不过是枉费口舌,于事毫无补益,既如此,何如换些轻松的淡谈。”
李德威道:“当此国家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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