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老头斜着一双老眼,瞟了年轻人一下,然后,脸上不带一点表情,冷冰冰地开了口:
“干什么的?”
“问得好。”年轻人一咧嘴,笑了,好白的一口牙:“进当铺来,还能干什么,找乐子,你这儿有么?”
瘦老头儿不屑地打量了年轻人一眼:“你要当当,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年轻人又咧嘴一笑,道:“敢情你是打门缝里瞧人,把人都瞧扁了……”左胳膊像条蛇一样,也没看他是怎么动的,一下就从小褂那齐肩的袖口里伸了出来,左手往瘦者头儿跟前一幌,道:“喏,能当么?”他掌心里托颗珠子,赤红,足有鸡蛋大小。
瘦老头儿两跟猛地一睁,指了指年轻人掌心上的那颗珠子,道:“你要当这个?”
年轻人点点头道:“不错,你收么?”
瘦老头儿收起一脸惊容,深深打量了年轻人两眼:“这颗珠子哪儿来的?”
年轻人一摇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只问你收不收。”
瘦老头儿脸色一沉,道:“小伙子,我这儿可不是销赃的地儿。”
年轻人突然笑了,微一点头道:“老头儿呀,瞧不出你还真有眼光。”
他居然承认珠儿是黑货,世上哪有这种人。
口口口
瘦老头儿脸上变了色,惊声说道:“你果然是……我这儿不是销赃的地儿,收的东西都是有正当来路的,快走,快走,还不快走。”
年轻人凝视着瘦老头儿道:“这么说,这颗珠子你不收?”
瘦老头儿冷然摇头说道:“不收,来路不正的东西,哪怕它是块连城璧,我也不收。”
年轻人扬了扬手里那颗赤红大珠子,笑哈哈地道:“面对这么一颗珠子,你真能一点儿都不动心么?”
瘦老头儿冷笑一声道:“我想动心,可是我不敢动心,你快走吧,你要再不走,我可要拿你送官了。”
年轻人笑笑说道:“老头儿,别跟我来这一套,官我见多了,送官吓不了我,你不收,我就另找别家去,这颗珠子可大有来头,听说是一个满洲什么贝子的‘珊瑚珠’……”说着,他转身要走。
“慢着!”瘦老头儿突然一声轻喝。
年轻人转过头来道:“干什么?”
瘦老头儿指指那颗赤红大珠子,道:“你这颗珠子哪儿来的?”
年轻人道:“瞧你问的,你明明知道这颗珠子是哪儿来的!”
瘦老头儿道:“你会错我的意了,我是问你刚才说什么?”
年轻人道:“我说这颗珠子是一个满洲贝子的‘珊瑚珠’,大有来头,你不信么?拿去仔细看看。”他伸手把那颗珠子放在了高高的柜台上。
瘦老头儿生似怕珠子跑了一般,忙伸手一把抓起了那颗珠子,凑近眼前看了看,随即望向年轻人:“你说这颗珠子,是一位满洲贝子的‘珊瑚珠’?”
年轻人一点头道:“不错,这话是我说的。”
瘦老头儿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没错么?”
年轻人不高兴了,道:“不信你可以找个识货的看看,收不收在你,这‘长安城’里又不只你这一家当铺。”
瘦老头儿那薄薄的嘴唇边,泛起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道:“只要是一位满洲贝子的‘珊瑚珠’,我一定收,值钱不值钱那是另一回事,单论来头它就大的惊人,你当多少?”
年轻人抬手扬起了巴掌。
瘦老头儿道:“五十两?”
年轻人哼地一笑道:“老头儿,你不识货我识货,干吗?想蒙人哪,这颗珠子只值五十两么?拿来,我不当了。”他伸手要那颗珠子。
瘦老头儿手往里一缩,道:“那是多少,五百两?”
年轻人冷笑说道:“五百两?五百两还不够我推一回的呢(牌九),拿来,拿来,你出不起价钱,自有别家出得起。”
瘦老头儿拿珠子的那只手握得紧紧的,道:“你究竟要当多少,你倒是说啊?”
年轻人淡淡说道:“五万两。”
瘦老头儿两眼一睁,道:“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银子?”年轻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我说了么,你可真没见过世面,听清楚了,我要五万两黄金。”好大的胃口!
瘦老头儿脸色一变,倒抽一口冷气,道:“五万两黄金,我就是卖房子卖地,连这当铺跟人都给你也不够啊……”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老头儿,你大客气了,谁不知道你们东家是西五省首屈一指,富可敌国的大财主,五万两黄金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我还是那句老话,收不收在你……”
瘦老头儿两眼一眯,道:“这么说,你是打听清楚才来的?”
年轻人道:“废话,我要不打听清楚,能当得出五万两黄金么?”
瘦老头儿笑了,一点头道:“说得是,要进家小招牌,小字号的,他卖房子卖地,押老婆押孩子都不够,我收了,你等等,可别走啊。”
年轻人道:“走?珠子在你手里我上哪儿去,快去搬金子吧,最好是整块、整箱的。”
瘦老头儿道:“你恐怕要雇辆大车来。”脑袋往下一缩,人就不见了。
年轻人道:“这不劳你操心,别说是五万两,就是五十万两我也照样运得走。”
没听那瘦老头儿答话。
年轻人一凝神,道:“老头儿,你上哪儿搬金子去了?”
仍没听老头儿吭气。
年轻人沉不住气了,两手一扒,一按,人已窜上了柜台,只一眼,便听他道:“咦,人呢,好个老兔崽子,居然跑了……”
“喂,喂,喂!”忽听一个话声起自背后,“你这是干什么?”
年轻人扭头一看,当铺里不知何时进来个人,是个瘦瘦高高的阴沉脸的黑衣汉子,他冷冷地瞅着自己。年轻人忙从柜台跳了下来,道:“找人哪。”
那阴沉脸黑衣汉子道:“你找谁?”
年轻人道:“找这当铺里的朝奉啊。”
那阴沉脸黑衣汉子道:“找朝奉没有这样找法的,你有嘴不会喊两声么?小心让人拿你当贼办,你找朝奉干什么?”
年轻人道:“自然是当当啊。”
“当当?”阴沉脸黑衣汉子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见他两手空空,身上也不像带着东西,当即问道:“东西呢?”
年轻人道:“东西让那老头儿拿走了,我那是颗价值连城的珠子,老头儿见财起意,拿着跑了。”
阴沉脸黑衣汉子“哦”地一声笑道:“你就是那个拿颗珠子要当五万两黄金的小子……”脸一沉,劈胸揪住了年轻人。
年轻人身子被揪得往前一冲,忙道:“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阴沉脸黑衣汉子冷笑说道:“问得好,告诉你,案发了,这场官司你是吃定了,跟我上衙门去。”
年轻人两眼一睁,道:“怎么,你是衙门里的捕快?”
那阴沉脸黑衣汉子道:“到现在你才认出我来呀,吃这碗饭居然不认得我,真是个瞎眼的贼。”
年轻人突然笑了,看了对方一眼,道:“朋友,想黑吃黑也用不着动手啊,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什么阵仗我都见过,有话好说,放手吧。”
阴沉脸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遭:“你说谁想黑吃黑?”
年轻人像没听见,淡然说道:“我叫你放手。”
“放手?”阴沉脸黑衣汉子冷笑说道:“放了你,我拿什么交差……”
一句话还没说完,揪住年轻人的那只手跟被烙铁烙了一下一样,猛地一疼,他“哎唷”
一声忙松了手。
再看着手,手背上红红的一道,都肿了,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可是他没看见年轻人手里拿来西。
刹时,他明白了,眼睁得老大,道:“我走眼了,瞧不出你还是个练家子……”
年轻人拉了拉衣裳,淡然一笑道:“我就这么一袍一褂,幸亏你没有扯破,扯破了你还真赔不起,朋友,麻烦你告诉老头儿一声,珠子先放在他这儿了,五万两黄金,我明天这时候赶车来搬。别到时候交不出这五万两黄金,那位‘满洲’贝子,我可要另送别人了。”说着,迈步就走。
那阴沉脸黑衣汉子硬没敢拦他,急忙跟了出去,刚出店铺,他的神色突然一喜。
没别的,瘦老头儿回来了,走得飞快,气呼呼的,身后跟着两个人,是两个身穿华服的佩刀大汉。
阴沉脸黑衣汉子目光一转,大喝说道:“站住。”立即向年轻人扑了过去。
年轻人笑了:“这才叫狗仗人势。”
他往后一退,阴沉脸黑衣汉子扑了个空,直往前冲去。就这么一耽误,瘦老头儿带着两个华服大汉已到近前。
年轻人笑道:“老头儿啊,你拿着我的珠子跑到哪儿去了?”
瘦老头儿伸手冲他一指,道:“就是他。”
两个华服大汉各自跨步,一左一右挡住了年轻人。左边一名看了年轻人一眼,道:“那颗珠子是你拿来的?”
年轻人含笑说:“不错,怎么样,犯了法么?”
那华服大汉道:“你这颗珠子哪儿来的?”
年轻人还没答话,阴沉脸黑衣汉子已过来插了嘴:“他刚说了,明天这时候,咱们要不给他五万两黄金,他要把贝子爷另交……”
左边华服大汉冷冷扫了他一眼,他连忙闭上了嘴。
年轻人笑笑说:“卖力不讨好,谁叫你多嘴。”
阴沉脸黑衣汉子脸一红,可没敢说话。
左边华服大汉转眼过来望着年轻人道:“我们少爷落在你手里了?”
年轻人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少爷,我只知道他是个‘满洲’贝子。”
左边华服大汉意似不信地看了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那位满洲贝子,人长得挺不错,廿多岁年纪,皮白肉嫩,跟个大姑娘似的,嘴角还有一颗痣,没有错吧?”左边大汉浓眉一耸,道:“我们少爷现在哪儿?”
年轻人笑了,道:“阁下,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么?”
左边华服大汉手抚上刀柄,道:“那么你就留在‘长安城’里,暂时别走。”
“可以。”年轻人一点头笑道:“只要有吃有住,不走就不走,住几天都行,只是……”笑笑说:“我也有位少爷,我来时我家少爷说过,要是日头下山以前我还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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