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威道:“一样的,傅叔,武将效勇,文臣献智,各擅其长,诸葛武侯凭的是胸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若让他赴驰疆场,马上杀敌,他照样不行,而且这关系一宗运,一宗数,若无刘玄德三顾,若不是诸葛武侯那一点头,卧龙先生至今也不过默默无闻一村夫而已。”
傅青主倏然而笑,道:“贤侄大概是指当初南宫大哥劝我出仕,我没答应这件事。”
李德威道:“侄儿不敢,只是您不该把自己的胸蕴永远让它藏在胸中。”
傅青主皱眉一叹道:“贤侄不知道,当初我所以推辞不就,实在是因为老人家在堂,至于如今……朝廷奸宦成党,权臣专横,哪有我插足的地方,要不是这些奸宦权臣,朝廷那些高明我十倍不止的贤才,早就一展所长,安邦定国了。”
李德威情知傅青主说的确也是实情实话。
自古以来忠奸不两立,所谓正邪自占如冰炭,水火山来不相容,奸扬忠抑,权奸出,贤道隐,倒也不是那些贤能逃避现实,明哲保身,而是庙堂之上根本没他们立足的余地,眼中钉,背上芒,迟早非被排挤下去不可。
李德威暗暗一阵痛心,没有说话。
只听博青主叹道:“南宫大哥这么大年纪了,当年功成身退,正该是奇迹山林,享享清福的时候,谁知道到如今又要为国为民辛劳,但不知朝廷那些文武都是干什么的,养兵千日,用于一时,到头来还要求助于一个功成身退,在野多年的人,岂不该羞煞愧煞。”
李德威道:“老人家虽然寄迹山林多年,却未曾一日忘却国事。”
傅青主道:“唉,南宫大哥那付心肠可比我这付心肠热多了,功成,荣华富贵不要,身退,却始终又为国事忧,唉,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大明朝要是多几个像南宫大哥这样的人,试问哪一个还敢觊觎我大好河山?”
李德威没说话。
傅青主话锋忽转,道:“对了,南宫大哥在京里,贤侄怎么跑到‘太原’来了?”
李德威当即又把他在“陕西”辅杨督帅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傅青主难免也是一阵愤慨悲痛,等李德威把话说完,他悲愤之情形之于色:
“李自成作孽多端,必遭天谴,祸国殃民,万死难赎,贤侄,我是个百无一用,手难缚鸡的书生,有杀贼之心,无除贼之力,我这里有藏宝图一纸,贤侄拿去献与朝廷,觅得藏宝为军饷也好,救哭黎也好,总算是我这个人明朝的子民尽了一点心意。”
探怀摸出一小卷羊皮递了过去,道:“幸亏他们没搜我的身,要不然这张藏宝图就落在他们手里了,真要那样的话,我的罪孽就大了。”
李穗威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道:“侄儿代朝廷以及亿万灾黎谢谢傅叔,‘晋祠’已近在眼前,侄儿不敢多事耽误就不重去了……”
傅青主微一点头,道:“也好,正事要紧,不可耽误,贤侄就别重去了!”
李德威道:“侄儿在这儿看着傅叔见着霜妹妹后再走。”
傅青主道:“怎么,贤侄还不放心么?既然这样何不送我到‘晋祠’门口。”
李德威一想也对,当即说道:“侄儿遵命。”
于是两个人,又往前走去。
到了晋祠门口,傅青主立即扬声叫道:“砚霜,爹来了。”
只听“晋祠”里传出傅砚霜一声喜呼:“爹。”
傅青主笑道:“贤侄可以放心了吧。”
李德威一躬身,道:“侄儿告辞,您保重,傅婶儿面前请代为致意。”
腾身电射而去。
他身形刚消逝在夜色里,“晋祠”门口掠出来了傅砚霜,她“咦”地一声道:“李大哥呢?”
傅青主道:“走了,他还有正事不能多耽搁,我让他走了。”
傅砚霜猛然跺厂脚,道:“李大哥真是……”
傅青主伸手拍了拍她道:“砚霜,不急在这时候,以后还有机会的,走吧,进去吧,怪黑的,别让你娘一个人在里头。”
推着傅砚霜进了“晋祠”!
李德威所以不进“晋祠”,走得匆忙,一方面是心急刃贼,另一方面他也是怕见傅砚霜。
那倒不是怕惹上儿女情债,傅砚霜还只是个小姑娘,只因为他一见博砚霜就会想起杨敏慧跟祖天香。
他心急刃贼,可是世间事往往是欲速则不达的。
他往回走,刚到“狄村”外,忽然有所惊觉地停了步。
就在他刚有所惊觉停了步的同时,一声冷笑从村口那—片暗影中传了过来:“瞧不出他还挺机警的。”
暗影中人影闪动,并着肩走出四个佩长剑的黄衣人来,步履稳健,态度从容,各有一双逼人的锐利眼神,李德威一看就知道是李自成左右的剑术好手。
在四个佩剑黄衣人从村口现身的同时,李德威突然听见身后左右两个方向响起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声。
他马上明白他已陷入了包围,照轻功身法判断,身后包抄掩近的必也是李自成左右的黄衣剑士。
他没回头看,稍微有点扛湖历练的人,绝不会在强敌当面的时候分神他顾的,尤其是面对这四个剑术中的一流好手。
李友身边的剑士他领教过,身手在一二流之间,不能给人多大的威胁,可是他明白,李自成身边的剑士就绝然不同于李友身边的剑士了,这是必然的道理。
事实上他也看得出,跟前这四个黄衣剑士,别的不看,单看那稳健的步履跟从容的态度,就可知道无论修为、火候,都要比李友身边的剑土高出多多。
他这里心念转动,凝功戒备,身前四名黄衣剑士已走到丈余处一起停了步,四个人立即分围成弧状面对着他。
只听那左面第二个黄衣剑士道:“你就是李德威,是不是?”
李德威道:“不错,你们认得我?”
那黄衣剑士倏然一笑道:“我们派在‘狄村’十三个人,你只杀了十二个。”
李德威马上想起那被他一指点在喉结上闭过气去,昏倒在那户民家里的瘦高黄衣人。
那黄衣剑士话锋微顿之后.接着说道:“在‘长安’刺杀李将军的是你?”
李德威道:“不错,李友他死有余辜。”
那黄衣剑士道:“刚才在‘狄村’救走傅青主的也是你?”
李德威道:“不错,风骨嶙峋的忠义之士也该救。”
那黄衣剑士道:“闯王知道了之后,十分震怒!”
李德威道:“因为我杀了李友?”
那黄衣剑土道:“李将军英勇善战,万夫莫敌,是闯王麾下一员勇将,也是闯王一条臂膀。”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死了—个李友李自成他就受不了,他可知道杨督帅朝廷柱石,国之干城,天下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可看见那遍野灾黎,震天的哭声?”
那黄衣剑士道:“闯王是为了救黎民百姓,朝廷昏庸软弱……”
李德威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那黄衣剑士脸色变了一变,道:“朝廷昏庸软弱,朝中奸分成行,外招‘满洲’压境,内使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民心背离,朱明当灭,李顺当兴……”
李德威道:“趁火打劫,祸国殃民。”
那黄衣剑士双眉一扬,道:“我们一再容你……”
李德威道:“你们不必对我这么客气,正邪自古同冰炭,水火由来难相容,我容不了他,他也容不了我。”
“不然,”那黄衣剑士道:“闯王求才若渴,礼贤下士……”
李德威道:“我却羞与贼寇为伍。”
那黄衣剑土道:“若是你旨弃暗投明,效命闯王,闯王不咎既往。”
李德威倏然一笑道:“承他看得起,我幼读圣贤之书,颇知春秋大义。”
那黄衣剑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才是高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李德威道:“这么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识时务的俊杰,知进退的高人了。”
那黄衣剑土道:“大丈夫生当于世,哪能困于江湖一隅,理当乘风云直上,在那风云际会的九天之上轰轰烈烈大于一场!”
李德威道:“承教了,我也有此心,奈何我不敢仿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万民目指,神人共愤的乱臣贼子,活着羞愧不安,死后也要打人阿鼻地狱。”
那黄衣剑士道:“李德威,你错了,何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时势造英雄,眼下朝廷昏庸,软弱,战事频仍,民不聊生,群雄井起,逐进中原,闯王挥正义之师,顺天应人……”
李德威道:“我或许错了,这亿万灾黎难道也错了么,你们乱杀劫掠无所不为,所到之处,血腥遍地,哭声震天,难道这就是正义之师,难道这就叫顺天应人?”
那黄衣剑土脸色变了变,道:“这……刀兵之下,伤亡自所难免……”
“诚然,”李德威道:“可是我要问—问,你们的人会曾掠夺民财,曾否杀害百姓,曾否奸淫妇女?”
那黄衣剑士呆了一呆,道:“这个……”
李德威道:“不要耽误时间,枉费口舌了。”
那黄衣剑上双眉一扬道:“闯工说过,不是友,便是敌。”
李德威道:”我本来就跟他互不相容。”
那黄衣剑士道:“这么说你是执迷不误不肯降服了?”
李德威道:“可以这么说。”
那黄衣剑士一点头道:“好吧,刚才那些话算我没有说,你告诉我,你把傅山藏到哪里去了?”
李德威摇摇头,道:“你们不必找他,他跟我一样的固执。”
那黄衣剑士道:“闯王左右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并不少傅山一个,闯王只是看他是个人才,他既不识抬举,闯王也不愿强求!”
李德威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还找他干什么?”
那黄衣剑士道:“告诉你也无妨,闯王听说傅山家有张藏了三代的藏宝图,闯王起正义之师,为的是救国救民,傅山应该把它献出来作为义师军饷……”
李德威倏然一笑道:“你不是强盗贼寇是什么,如果你们单为要那张‘藏宝图’的话,不必找傅老先生,找我就行了。”
那黄衣剑十目光一凝,道:“你知道傅山那藏宝图的藏处?”
李德威微一点头道:“知道。”
那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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