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诚看不出,麻醉科究竟比内科强在哪里,夏焕之到是很满意,趾高气扬的带头走在前面。
“不过医院是医院,我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对你格外照顾。”他突然停下脚步很认真的回头对彭诚关照。
那个会不自觉的要另眼相待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彭诚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还是很老实的回答说“我明白的。”
说是麻醉科。唯一一位科班出身的麻醉医生李达成天忙得见不到人影,余下的几位充其量刚够助理医师的级别,彭诚的实习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归入了外科。
夏焕之是普外科的红人,危重的和不危重但是身份很危重的都要由他主刀。于情于理,彭诚都只能挨在实习生大队里跟着一起观摩。平心而论夏焕之的面目并没什么恐怖,总是维持着和蔼的表情,即使对面的半吊子实习生战战兢兢得完成不了一个简单的单手打结,那张精致面孔上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里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安祥。
“看。”夏焕之朝围在四周的5个实习生点了一下头,声音平和却短促。
右手的中指捻线,打了一个三叠结,非常的干净利落。不过是个很的小创口,彭诚一点都不怀疑他是在卖弄。
也许那样的鄙夷还是被察觉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彭诚接到了一些过分的任务,星期五之前交一份近十年来所有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术后跟踪报告。需要查阅大量资料和数据的,毫无意义的整理报告。然后又因为留在科室里准备这些莫名其妙的资料,而被临时紧急的借到楼下急诊部。连续三个晚上,都这样错过了回学校的末班车,只好挤在值班室5片铁皮搭起来的小钢丝床上过夜。
上午的例行会诊结束之后,夏焕之叫住了彭诚,早上交给他的那份近30页纸的报告,被随意的丢在一叠旧病历的最上面。早知道不过还是为了炫耀,这十年里46例成功的冠状动脉手术,有14例是夏焕之的杰作。彭诚觉得能轻松完成4类难度手术的夏焕之用这样不高明的方法修理自己实在有点不合身份的小孩子脾气。
“今天下班了一起走。”
自从接受监管以来,夏焕之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说起私人的话题。
原来又到一月一次惯例一起吃饭的日子,每天在医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彭诚满以为能自动把这个节目过滤掉了。
“眼睛怎么了,发炎吗?”夏焕之眼睛很大,这会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啊”也许这可以是个推托的借口,只是要对他说谎。
“是没睡好吧。”
在彭诚犯罪之前,夏焕之自己找到了原因,“为了那份一点建设性也没有的报告?!”漂亮的脸上不客气的摆出了不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有要用到脑子的地方。”
本来就是根本没有用的东西。彭诚自然还没有修炼到敢当着他的面就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低了头虚心受教的道歉。
“哎,要当医生不努力是不行的。”夏焕之得意的叹息让彭诚有点牙痒。
“夏医生,还真是会欺负老实人。”
彭诚垂头丧气的样子总算招来了仗义执言的护士长,“彭诚为了赶报告和去急诊部那边帮忙,
这几天都是睡在值班室呢。”
“你还是住在学校吗?”报告的质量是不被追究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本来打算和同学合租结果附近合适的房子又没找到”反正这些的都是实情,也不怕他知道。
“下午准你先走一个小时,只带换洗衣服过来就好。”没听他说完,夏焕之就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从开始知道要在同一家医院实习起就在担心的事情还是一点都不出乎意料的发生了。摊开的掌心上放着夏焕之家里的房门钥匙,暧昧的带着他的体温。而那个人却一点都不觉得异样的,又把照顾自己当作分内又自然的事情。
周末的关系赶回了夏焕之位于医院附近的房子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彭诚过去来过几次,老式楼房的5楼,原先是医院配给夏焕之的父母,如今退休住到郊区的大房子去了,正好留给也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儿子。
还好按他的关照只带上了衣服和一些必要的课本和作业,加上年轻力壮,爬起楼梯也不很费力,不过肚子毫不留情的饿了。
从医院出发前收到了夏焕之的短讯:记得今天回来吃饭。
好死不死的又让多嘴的同学看到,嚷嚷着要彭诚交代什么时候玩起了金屋藏娇。彭诚没办法当着同学的面就把短讯删了个彻底。只说是别人发错了,如果真是女朋友的话,总不敢是这样不理不睬的态度。
也幸好,夏焕之的号码在彭诚的手机里代号为Z,光秃秃的引不起任何不健康的联想。不知道自己的号码在夏焕之的手机里是怎么存的,直截了当的彭诚吗,总觉得他不会有这样清醒的自觉。
就是那个要记得回来吃饭的短讯,给了彭诚不切实际的期待。还以为夏焕之会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结果空着肚子等来的只是一字排开的好几份外卖菜单。
“这几家平常我都有吃,都还不错的。”看着彭诚多少有点失望的表情,对方以为他是担心外卖的食物不合胃口,“以前问你吃什么就说随便,今天怎么突然变挑剔了。”夏焕之还是忍不住要抱怨,外卖单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不是啦,吃什么都可以,你特地关照要回来吃饭,我以为”彭诚想刹住车,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吧。
“以为什么?”来不及了。
“我以为是你要做饭呢。”声音被尽可能的放低。
“彭诚!你还真会点。”外卖单被重重的拍在桌上,响亮的声音昭示着主人的愤怒。
彭诚一直以为夏焕之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就算让他绣花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这样的猜想,到了今天晚上终于得到了证实。即使聪明能干如夏焕之,一样也有做不好的事情。放在彭诚面前的是一碗分不清楚是什么的食物,这就是自己饿着肚子等候了45分钟之后的得到的全部。
“虽然只是泡面,但是营养均衡,放了平常榨汁用的西红柿。”夏焕之期待的望着他,一副你要感恩的驾式。
幸好这样回家一起吃饭的事件只此一趟,夏焕之没有变本加厉的要求彭诚与他步调一致的同进同出。如今虽然生活在了同一个屋顶之下,照旧按彼此不同的生物钟运转着。
夏焕之每天都早起,轻手轻脚的从彭诚打在客厅里的地铺上跨来跨去,敏捷的如同动画片里的兔子,梳洗,吃早餐,只在出门上班前,施舍一脚,把彭诚弄醒。
但倘若要彭诚承认夏焕之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妄加干涉似乎也不是事实,或许是早就心存芥蒂,才会觉得那样的不自在,有些什么必须澄清,不然就得一直一直这样整宿的失眠,挨到天亮才合得上眼。
和自己同科室的助理医师王光伟一早来就在四处嚷嚷,逢人就问右眼皮跳是好是坏。
彭诚对算卦卜吉凶实在没什么研究,又碍着对方是前辈,只好礼貌抱歉的笑着老实回答说不清楚。
显然这不是能让王光伟满意的答案,扶在右边眼角上的手依然不安的停在原地。
彭诚也听说了最近一段时间王光伟常被外科的小护士麻辣胡追杀着,可是又想了一下,好象也没什么必要把这个也联系上去。
不过夏焕之下午会在麻醉科的办公室里出现到是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
彭诚正被午后温暖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夏某人的一张脸仿佛直接从他的幻觉里掉出来一般忽然就活生生在了眼前。世上最好的清醒剂也不外如是,彭诚几乎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呃,夏医生”这一次又是要做什么,想躲都赶不及了。
“喔,你好。”夏焕之瞄了他一眼,深黑的瞳仁上倒映着彭诚惶惶的身影。
视线绕开了他:“我来找李医生讨论一下后天的手术方案。”
“你忙吧,小彭。” 对方的眼睛已经另外找到了目标,原来自己并不是他到来的原因,那一眼也不过是附带而已。
再坐回到座位上也没办法摆脱了,那种尴尬,芒刺在背。身后响起说话的声音,没办法若无其事的像个实习生该做的那样搬了椅子凑在边上。因为自己刚才过激的表现?因为正在滔滔不绝的那个是夏焕之?好吧,可能都有一些。
声音就近在咫尺,和别人的此起彼伏交叉着,听得出是认真严肃的讨论,传到彭诚耳朵里却像天书一样不知所云,一点都听不进去。
刚才的蠢象,恐怕都被他看去了吧。不用想也知道是丢人的事情,感觉脸上的温度都升高了,彭诚忍不住偷偷的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
“哈哈哈哈”门口一阵爆笑,护士长扶着麻醉室的门,乐得腰都直不起。
彭诚慌张的缩回了手。
差点又要自作多情。王光伟慢吞吞的从护士长的身边挤进了麻醉室,灰溜溜地搭拉着脑袋,大概是右眼跳的预兆兑现了。
靠墙的另外一个李姓麻醉师朝护士长眨了眨眼睛,两人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同时发出一阵爆笑。
“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李医师抱着茶杯一屁股坐到了王光伟的桌上,护士长也笑嘻嘻的靠了过来。
王光伟起先谁都没理,只顾低着头,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唉
小胡又说我穿着不当。”仅从王光伟倒挂的眉毛来看这次又是不轻的打击。
“就这样???”李医师意犹未尽,故意寻他开心,口气怪得夸张,“上次她不是教训过你了。不是吧,你今天穿的这件不是上次她拉你去选的吗?”
“是啦,可是她今天又说衬衣和领带的颜色搭配不对,领带图案太大,像超商的三流促销。”
领带早就被主人卸下甩在了桌上,彭诚瞥了一眼,果然是花荣锦簇的色彩缤纷,打上这根领带即使往大卖场一站也应该没人能把他随便忽略掉。
“难怪人家小胡要说你。”护士长恨铁不成钢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