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依旧在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惨烈,而是默默流泪,安夜锦不去看他们的脸,而是伸出手来,伸进一个孩子的发间,发现头发一碰,就会掉下来些许,再仔细去看,便会看到一张似乎在笑的脸。
安夜锦的手一抖,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依旧被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身体猛的后退,良久才平静下来。
司徒亦站在她的身边,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同走出了出去。
步伐有些沉重,两个人都走得很慢。
夜幕之中一对秀丽身影缓缓走过院落。
司徒亦微微侧头看她,见她此时宁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眼神有些木讷,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徒亦终于开口:“我见你今日是难眠了,不如我们一同观星如何?”
安夜锦抬头去看他,见他依旧是那淡漠的模样,眼眸之中却透露着些许的关心。
她点头,算是应了,既然难眠,就相伴望星,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两个人起初想去那栋八角小楼,因为那个楼最高,后来还是作罢,只是因为有些不好爬,这才顺着梯子上了小阁楼的屋顶,坐在上面抬头望天。
与两个人的心情大不同,今夜夜色明朗,明月清风好不惬意。漫天闪烁着的繁星,点点星芒,阵阵发光。
“本以为你这女子已经做到对诸事都可平静对待,没想到也是个心慈手软的。”司徒亦刚刚坐稳,就叹了一句。
安夜锦看着他,就知道他是一个经常上房顶的人,不然衣袖中不会备有软垫,还能分给她一个。
“毕竟还只是女子。”她不以为意,扬起嘴角,笑得很淡,淡到不易察觉。
“乱世当道,我等只能奋力的将自己变强,才可生存。忍辱负重这种事情太多,挺过去了再去想,也就是那么一回身。”
“哦?听亦哥哥这口气,好像还是过来人。”
司徒亦释然一笑,扭过头来,很是自然的牵过了一缕安夜锦的长发,开口说道:“其实我逃出渝州省城之后,过得一点也不好。世人皆知我连中三元,风光无限,可是谁又知晓我的遭遇?”
安夜锦看着他的手,有些不喜,却也没挣脱,而是看着他,见他脸上依旧平淡,几乎将自己所有对世人的恨,都隐藏在了笑容之中。
“我去过戏团子,唱过花旦。被男人摸过腿,被女人亲过脸颊。曾经被人在街头痛打,只是因为我偷了一张饼给娘亲。还曾经被人抓入府中,险些做了娈童。”
他平静的说着,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似乎是引发了他的笑点,他有大笑了几声说:“不过此时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安夜锦看着他,眼眸平静,让他与她对视一眼,笑容就收敛住了,只是看着她。
四目相对,久久无声。
“你其实是恨我的吧?”安夜锦终于开口。
司徒亦浅笑不语。
安夜锦抬起头,看向天空,突然眯起眼睛来:“想来也是,刚刚逃到烟国来,正有着一身的报复等待施展,怎么会愿意娶当年的丑丫头。的确,我当年可歪眼斜,还流涕不止,看起来就好像一个痴儿,你可知,那屠夫买我回去之时,我还是一名长相可人的?只是夜辰追来给我下毒,我才会那般模样。”
“这些我已经猜到。”
回答的笃定,安夜锦并不意外。
“是啊,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安夜锦叹了一句,伸出双手环住膝盖,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其实被人贩子抓了的时候,我还幻想着能有一对好的父母善待我,没想到却是那样的一对夫妇。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会死,身体虚弱得可以,在那女人赶我出那间屋子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默认这个事实,没想到她却发现了墙壁上的洞。”
话音刚落,司徒亦的身体就是一僵,安夜锦并未注意到夜色中司徒亦的表情变了变,只是继续说:“看到你当时的眼神,我就猜到你是对我嫌弃的,说不定还会认为是我想要赖上你。本是想着人就快死了,不如做件好事,就在你们逃离的那天夜里,我砸碎了院子里面的大缸,所有的人被我吸引过来,然后你们顺利逃走”
“然后呢?”司徒亦问道。
“然后,我被毒打一顿,险些被打死,丢进了柴房里面。近乎死亡的时候,夜辰来了,送来了草药,我才能够活过来。”
司徒亦听到之后,突然笑了起来,肩膀颤抖,良久不止。
“这般好笑?”安夜锦不解。
司徒亦点头:“的确好笑。”
自己的偏执的确可笑,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误解了这么久,只是一心将安夜锦想成坏的,才会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心中芥蒂解除,他又开始心疼。
他此时很想将身边的女子抱进怀里,与她说自己的爱意,但是他不能,这样会吓到她。
安夜锦这样的女子,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打动的,她心中有另外一名男子,若非当真有感情,她也不会饮下那么多杯毒酒。
她是烈性女子,敢爱敢恨。
他知道,这样的女子并不是一般的手段就能弄到身边的。
她是凤凰,他就要以凤凰的礼节对待。
第五十八章 他的心思
“我教你观星如何?”司徒亦停止笑容,开口问道。
“好啊。”安夜锦也来了兴趣,这观星之术向来得到古代贵族重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她曾经会看些杂书,上面曾经这样写过关于观星师的事情:说是地上的君王们觉得辽阔的土地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虚荣,便把自己的命运和天上的星星联系在一起,出生的时候是天星下凡,比如刮风下雨,即位时候是紫微星闪耀,被人夺位是异星夺宫,死的时候的是流星落地。总而言之,都和星星有关,懂这门学问的何止是人才,简直是奇才。
司徒亦嘿嘿一笑指着天空之中的星星说道:“天穹中充满了神灵,居于日月北斗星辰中,谓之星神;有各自的名号、服饰、职司。服北斗九星法,其原理是”
司徒亦说得仔细,安夜锦也听得认真。
其实她觉得观星之术也是有着些许神话色彩在其中的,只是其中的奥秘也是十分了得,刚刚听了一阵,安夜锦就有些迷糊。
其实不怪安夜锦不机灵,当初司徒亦也并非一天就学成了的。
“你抬起手来,双手像我一样。”司徒亦抬起手来,亮出一个“对号”的手势来,两手的食指与拇指对接,做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框出来,面对天空。
安夜锦跟着他做,一样将双手抬起,双眼从方形之中向天空看。
司徒亦看着她的手,伸手将她的双手往下提。指尖碰到指尖,有一种冰冷的触感。
“你可知我为何要你这样做?”
安夜锦回头看他,见他狡黠一笑,开口说道:“这样我就可以碰到你的手。”
听到他这么说,她竟然没有直接抽挥手,而是继续看着司徒亦,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道:“亦哥哥这手指当真修长呢。”
说着,手心瞬间出现了一根银针,刺向司徒亦的指尖,司徒亦下意识的收回手,安夜锦已经手持三根银针向他大腿刺去。
司徒亦几乎是瞬间起身,身体轻盈,紧接着一个旋身,就已经落在了阁楼之下,他的衣袖翻飞,落得好似牵牛花瓣盛开,十分好看。
他竟然会轻功!
一名文弱的书生,竟然会轻功!
安夜锦突然的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司徒亦仰面朝她微笑,突然的心中一阵不舒服,当即坐在那里不动了。
又被捉弄了。
司徒亦看着她不动,等了片刻才道:“我以为你会用针继续飞我。”
安夜锦则是摇了摇头:“我的针是有数量的,不可浪费。”
他点头,从上一次看到安夜锦对自己银针的爱惜程度,就可以知晓她很珍惜自己的银针。
“那若是我将梯子拿走,你会如何反应?”他又问。
“亦哥哥这般无趣?”
“非也非也,这样我就可以让你跳进我的怀里。”
安夜锦当即皱眉,三枚银针脱手而出。
他快速退后,灵巧的躲过三枚银针,突然轻笑起来:“妹妹原来这般刁蛮。”
“哥哥原来这般无赖。”
司徒亦笑得越发灿烂了,最后只是说道:“你下来吧,我扶着你,这夜也是深了,你也该休息一下,明日就要解毒了,不是吗?”
安夜锦这才点了点头,小心的走到梯子边,向下爬。
其实他挺想她脚下一滑,直接跌下来,他就可以过去英雄救美。偏偏安夜锦下来的十分顺利,都没用他扶着。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见她走过去拾起了自己的银针,小心的擦干净,然后就看针尖,确定了没有损伤,这才收入了袖中。
“亦哥哥平日里面就是这般调戏女子的吗?”将针收好,这才回头问他。
他摇了摇头:“你也知,我学琴、学画、学书法、学棋、学星象、学儒学。仅仅几年的时间而已,我怎有时间去关心女子之事?京城有人说我不近女色,其实非也,我只是嫌女子平日里面事多,不想招来我心烦罢了。不过对自己的未婚妻子,就该尽心尽力的陪伴了。”
她回头看着他,微微有些错愕,疑惑的问道:“亦哥哥不准备退亲么?你该不会是想”
“舍不得罢了。”司徒亦突然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大步的向她房间的方向走去:“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跟着司徒亦走过去,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亦哥哥并非愚笨之人,知晓有很多人不喜我嫁人,前任知府便是这般离任的,亦哥哥是有抱负之人,不该为了这等儿时茹莽之下的婚约而丢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前途。”
他突然回身,伸手在她的额头一弹:“我岂是没有准备之人?”
“你”她欲言又止。
看着她慌张的模样,他终于叹了一句:“很多事情我都是心中有数,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