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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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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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讶,片刻,道:“管事亦知晓此事?”

    “某亦是这两日才闻得他们提起。”李尚看着我,“夫人,且不论此事是否确实,即便属实,非常之时亦当有非常之断。裴家既已救出,夫人便不必再去追究。”

    我淡笑,道:“掌事回去吧。”说罢,转身上车。

    回府的路上,阿元抱着阿谧,我则靠着车壁,静静地望着车外。

    太阳光斜照着,时而被路边的屋檐或高墙挡住,又时而照下,我的眼前忽明忽暗。

    我先前想得太单纯。

    裴潜在江东有盛名,自从投靠吴璋,那边已经是他的立足之地。他如果有心要走,在邺城的时候只需要与魏郯合谋挟持吴琨,就能保得一家安然离开扬州。但是他没有。他宁可让吴琨猜疑和排挤,也不离开江东,裴宽一封家又怎能让他当机立断?

    魏郯这招釜底抽薪,的确又准又狠,一下将吴琨和裴潜之间的那点残存的信任斩断。裴潜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裴潜不来雍都,是因为他知道这是魏郯的计谋么?

    魏郯这么做,结果无非两个。一是裴潜逃了出来,便如现下,皆大欢喜;二是裴潜不曾逃出来,全家丧命。

    但无论哪个结果,江东都从此失去了最重要的谋划之人,无异元气大伤。

    “夫人,你还在想方才邓五的话?”阿元忽然问。

    我看向她。

    “夫人,”阿元想了想,道,“季渊公子与大公子是挚友,大公子当不会害他。夫人想,大公子若想除去季渊公子,让吴琨去做便是,何必兴师动众来救他?”

    “是啊。”我勾勾唇角。

    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魏郯总能处于不败之地。他做事目的明确,无论正道旁道何等手段,这样啰嗦的事不在他考虑之内。这样的人,会用义气笼络武夫,用道理笼络文士,用温情笼络亲友,但当需要抉择的时候,他也能做到冷酷。

    “某与季渊有旧日之谊”我望着窗外,脑海中隐约浮起那日,魏郯对裴宽说话时的模样,诚恳而认真。

    回到魏府前,正要下车,管事来禀报说魏郯方才曾经派人回来寻我。

    “何事?”我问。

    管事道:“二公子今日在璧台下的漱玉泉边设宴,与朝中新进的孝廉共行曲水流觞之乐,亦有家眷,大公子故而来请。”

    魏昭会名士?我想了想,这倒符合他的风范,魏郯莫非是不擅清谈,请我去救场?

    我想了想,答应下来,先把阿谧回房中交给乳母,自己换了身衣服又稍事打扮,乘车出门。

    漱玉泉里璧台不过一里路程,本是雍都名胜,亭台山石俱全,我也曾应着玉莹等贵妇之邀来此观水赏花。

    曲水流觞,从前长兄与二兄都很喜欢,裴潜更是此道高手,我也是熟门熟路。不过那已经是长安的事了,与魏郯成婚以来,我加入这等聚会还是头一遭。

    漱玉泉自山腰而出,至山下的亭台之处,水流悠长。远远的,我便已经望见泉边士人们在水边各据茵席,影影绰绰,衣冠楚楚。

    “夫人。”家人引着我找到魏郯的时候,他正与两三名士人说话,见我来,露出笑意。

    “夫君。”我微笑地上前行礼。

    魏郯身上的装扮与早晨时不一样,宽袍大袖,文质彬彬;一柄长剑系在腰间,却带着几分精神气。

    “少夫人。”周围的人看到我,亦纷纷行礼。

    待我还了礼,魏郯一手虚扶着我,和颜悦色地向我介绍起旁边的人。

    出乎我的意料,这些人在我看来十分面生,名号亦是从未听过,还有些人,光看衣饰就知道并非出身士族。

    再瞥向上游之处,魏昭也跟着几人谈笑风生,那些人看着眼熟,都是高门子弟。

    心中虽疑惑,我仍然保持笑容,顺着魏郯与这些人一一见礼。

    未几,亭上磬响,一名长者将一只漆觞盛满了酒,置于盘上,放入泉水之中。漆盘颜色鲜丽,在弯曲的水道中缓缓漂下,没多久,停在魏昭边上的一位衣着上乘士人面前。

    士人肤色白净,似乎敷了粉。他微笑地将觞执起,想了一会,以雍池为题作诗一首。

    我在魏郯身旁听着,立意无趣,遣词押韵平淡无奇,若是在从前的长安,也许兄长那群口味刁钻的人会起哄,罚酒不认。

    可此人吟过之后,旁边的众人却交口称赞,我看到魏郯附近几名士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漆觞继续回到水中王倩,当漂到一名布衣士人面前之时,停了下来。

    我看去,那人年纪三十有余,衣袍半新不旧,一看即知出身不高。

    他才将漆觞取下,上游处的人便有些不快之色。

    布衣士人起身,略一思索,便以清泉为题作诗一首。

    我细听,只觉言辞琅琅,虽时而用词略显随意,却句句可圈可点,实为佳作。

    他刚吟完,周围人发出一阵赞叹。

    “庞兄真乃诗才!”有人拊掌道,布衣士人谦逊谢过。

    “如何?”魏郯低声问我。

    我看向他,微笑颔首。再瞥向上游,只见那些人各自谈笑,恍如未闻。

    我应允下来,离了魏郯,跟她们往花园里去。

    “毕竟是离了长安,连曲水流觞也不及从前有趣了。”花园里三三两两的都是妇人,一名贵妇折下一支蔷薇,叹道。

    “当然不及从前有趣。”玉莹道,说罢,看向我道,“阿嫤,我听说那些庶族的士人都是大司马请来的。大司马这是做甚?许多人都因此不喜。”

    “不喜的都是高门之人吧。”一个妇人道,“我可听说那些庶族的士人了不得。便说方才吟诗那位,骐陵之战时,曾献计立了大功,大司马将他举为录事。”

    “那又如何?”立刻有人不屑地说,“爬得再高也是个庶族,讲究些的人家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众人正言语,玉莹悄声对我道:“阿嫤,裴氏不是举家来了雍都么?我听说此番举的孝廉之中,季渊公子有三个堂兄弟也在其中。”

    “哦?”我讶然。

    玉莹轻叹:“可惜季渊公子不来雍都,若是来了,今日的曲水流觞必是精彩。”

    正说话间,忽然有人道:“那不是太史夫人?”

    我抬眼,前方,两名妇人正一边赏花一边缓缓走来。心中的惊诧如同绳索,将脚步绊住。那两名妇人我都认得,一位是裴宽的夫人罗氏,而另一人,正是裴潜的母亲柳夫人。

    她们也看到了我,同样的讶异在柳夫人的脸上闪过。

    “她怎在此?”玉莹的声音轻轻道,眼睛却看着我。

    周围的声音像被什么压了下来,包括玉莹在内,各种各样的目光在我和柳夫人身上徘徊。

    我望着柳夫人,多年不见,她保养得法的面庞也已经有了垂老之态,两鬓亦添了银丝。

    心底苦笑,今日前半截惦念着裴潜,后半截就要面对他的母亲么?老天的安排从来都是这样巧。

    “柳夫人。”我屏心静气,上前行礼。

    “傅夫人。”柳夫人的声音缓缓,仍旧温和,却与从前唤“阿嫤”时大不一样,透着不可逾越的疏离。

    作者有话要说:呃。。。离设定完成的情节还有些距离,明天继续


 108、漱玉泉(下)

  这般遇见;实在猝不及防。见礼之后;四周陷入片刻的安静,尴尬不言而喻。
  “傅夫人。”这时;罗氏笑意盈盈地上前来,道;“姑氏初到雍都,妾今日请姑氏来游雍池,不期遇见夫人。妾在前方花树下备有瓜果茵席,夫人何不与我等一道入席相叙?”说罢,看向柳夫人。
  柳夫人看她一眼,又看着我;平静的脸上似闪过些犹豫。
  我将这神色看在眼里;亦是明白。
  当年,柳夫人与母亲交好。我与裴潜定亲,也本是她们二人的主意。后来裴潜退婚,我再也没有见过柳夫人。在我恨裴潜的日子里,他的家人我也一并恨着。在我无数次设想相遇的场面之中,我会狠狠地、冷冷地盯着他们,骂“负义之人”或者视而不见地昂首在他们面前走过去,然后他们会追悔莫及地痛哭流涕。
  这些当然都是做梦。真正遇到的时候,其实就是现在这样,就算心里的芥蒂已经淡了,你也不会想跟他们好好聊一聊。
  “夫人好意,本不该推却。”我看向罗氏,微笑道,“只是妾夫君亦有宴席,不便前往。”
  “小史夫人相邀,却之不恭。”魏郯的声音忽而传来。
  我讶然,转头望去,却见他正与几人踱步而来。
  众人皆诧异,妇人们纷纷行礼。
  “夫人别来无恙。”魏郯走到柳夫人面前,端正地一揖。
  “老妇无恙,多谢大司马。”柳夫人颔首还礼。
  魏郯微笑,道:“忆昔季渊离京往扬州,某置酒相送。彼时见过夫人,一晃已近六年。”
  柳夫人看着他,神色并无波澜。
  “从前旧事,难为大司马还记得。”她声音淡淡。
  魏郯转头,看看身后的三个年轻士人,随和地笑笑,道:“某与三位公子相谈甚欢,闻得夫人在此,特来拜见。”
  那三位士人神采奕奕,我明白过来,他们大概就是裴潜的堂兄弟。
  “三位公子举入孝廉,太史府上果然栋梁辈出。”魏郯道。
  “老妇久居后堂,朝廷国事,并不知晓许多。”柳夫人目光冷淡,“大司马日理万机,老妇不敢叨扰,就此告辞。”说罢,她向魏郯一礼,转身离开。
  “姑氏”罗氏面色尴尬,望了魏郯和我一眼,急急行礼,“姑氏今日身体不适,大司马与夫人勿怪。”说罢,又连声致歉,追随柳夫人而去。
  众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魏郯的脸上却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愠怒。
  我瞥向四周,心知柳夫人在众人面前给了魏郯一个下马威,今日之后恐怕又要成为多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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