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张望一番,才发现原来楼下人行道上有两个小孩在打闹,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个妇人孤寡一生,年老膝下无子,见了小孩倒是格外喜爱,连衰老的眼中也绽放出神采来。
她的眼睛还眯缝着,却听“啪”一声脆响,手里的苍蝇拍已经零秒出手。
“我见过你。”她说,墙上黏着一只刚被拍死的苍蝇尸体,被她轻轻挥到地上。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却接着说:“你以前来过这里吧?像你这样衣冠楚楚的客人可不多。”
我嗯了一声,敷衍道谢,慌忙地关上了门。
她见过我,也就是说,十三年前我来这里时,她就在这里工作了。
一个模糊的影像渐渐从记忆里浮出。那时似乎也有这么个拍苍蝇的妇人。
她可真老了。
她那时还跟我聊起过瘦徐的过去。
她也一定亲眼见证了女人从楼上滚下来的那一刻。
我打开信封,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张属于我的支票。
附上的一张空白的打印纸上,上有两个字,简短有力:查她。
落款:LT。F。T。
她,毫无疑问指的应该是老妪。
她身上会有什么线索?
我拨通了小A的电话。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小A欣喜的声音:“你猜怎么着?我找到当年目击证人的笔录了!”
警队的笔录里找到了当年第一个报警人的证词,无巧不成书,这个人恰好就是我刚才的送信人。在楼下餐厅工作的瞎眼老妪。
证词里描述,那晚人们都听见很大的争吵声。走廊里隆隆地响着尽头那间偏房里瘦徐的咆哮,翻来覆去也都是一句话。
奇怪的是,找到的这份笔录有被涂抹过的痕迹。这段话的后半截都被抹掉了,瘦徐他们当年究竟在争吵些什么,已经无从知晓。
“会不会是做伪证了?”我大胆猜测,“难道瘦徐是被冤枉的?”
“不不不,”小A信心十足地摆手,“他自己当场认罪,现场各种证据也很充足,被涂抹的地方都不是决定性的东西。”
我继续看笔录。
吵到后来,女人似乎从房里跑了出来,楼道里回荡着甩门声。
接下来的一瞬间,他们听到某种声音——
咕咚,咕咚,咕咚。
人们纷纷推开门去探寻这独特,却又令人惴惴不安的响声。
然后他们看见,在水泥楼梯的尽头,城西旅馆前台的不远处,躺着一个瘫软的身体,脑袋碎得又白又红的一地。
瘦徐惊慌失措地追了下去,他面色扭曲,背起地上的女人,就往门外冲去。
那日人们所见的可怖的情形,清晰地传递到了我的脑海里,而老妪所描述的那身体从楼梯上滚下的声音似乎也在我脑中余音不绝:
咕咚,咕咚,咕咚……
“但是,”小A顿了一下,“后面这句话也改动过。”
在笔录中,这句:“人们都说是瘦徐的脾气发作,把他第二个老婆也克死了。”中的后半句被改过了。
“大概,她精神紧张吐词不清吧。”小A满不在乎,“你可别告诉我,做笔录的这女人还在城西旅馆工作?”
“还在。”我侧头看了一眼工作中的电脑。
几分钟后,老妪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了第二个镜头里。她抱着一个金属箱,和我之前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方方正正,挂着一个重锁。
四顾无人,她便一步步地从那摔死瘦徐老婆的水泥阶上下来,然后再次将金属箱搬回了楼梯下的那一隅。
金属箱里到底有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窥视(三)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9…30 9:27:19 本章字数:3949
“起火啦!起火啦!”
一声女人的惊呼响彻了整个旅馆,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起笔记本电脑就夺门而出。
沉睡的城西旅馆里炸开了锅,楼道里响起连片的开门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住客们提着裤子,拉着拉链从走廊里挤了出来。
“哎呀,在这里在这里!快来救火!”尖锐的女声再次响起,有人端着水便朝声音的方向挤去。
一楼楼道拐角处正冒出一股浓烟,一个衣着不整的女子躲在人群里,朝我的方向抛了个媚眼。我向她不动声色地点头,五指撮在一起,比划了一个数目。
她满意地抿嘴一笑,偷偷钻进混乱的人群里溜掉了。
“快交给我!”我顺势从人群中接过有人递来的水盆,朝楼道处跑去。
楼道夹缝处,那扇白帘子背后传来老妪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我端着水盆故作焦急地掀开帘子闯了进去,浓重的烟味和药味扑面而来,要不是早知道这是自己预谋的火灾,烟雾大火星小,我恐怕要被这阵势吓倒。
“看水!”我“英勇地”将水泼进了老妪的小隔间里,然后身子故意一趔趄,撞到了靠在墙边的那一排大箱子。
箱子滚出了房间,锁哐当哐当地响。
这时,县城的午夜被一阵突兀的警铃声打破,由远而近地投来红红蓝蓝的光,透过门帘,惊惶地闪烁着。
小小的城西旅馆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方圆百米醒着的,睡着的,半睡半醒的人们此刻都被城西旅馆的喧闹声吸引到了一处。
“让开,让开!”一道尖声尖气的男嗓子从人群中响起,“这次又是什么晦气事啊?”
只见一个身材肥大的男人叉腰站在了人群中间,他身后跟着几个闻风而来的火警。他埋怨的目光瞟向站在一旁的老妪和驼背,一个服务员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两三句,他便露出一脸嫌恶。
“这是什么?”胖老板忽然指着地上那几个箱子问。有个木箱子边缘被摔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来。
“别、别动!”靠在墙边咳嗽的老妪突然惊慌地站了起来。
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
“好像是头发!”
“会不会是什么偷偷存下来的宝贝?”
老板脸色一变:“砸开,都给我砸开,我就说,旅馆里莫名其妙丢的东西怎么多起来了……”
我看向老妪,她惨白又挣扎的脸色令我暗暗得意。
砰砰砰!
几个人卖力又贪婪地砸着那个箱子上的锁。
锁开了。
最先发出尖叫声的是那个胖老板,他浑身的赘肉几乎都随着他声带的颤动而颤抖。
箱子里滚出一个圆的东西,轱辘轱辘地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是一颗头。
人们畏惧地看着城西旅馆的一楼大厅,好像那里有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一个消防员神色凝重地钻了进来,他戴上手套刚一碰触到那个**裸的脑袋,人群便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哎——”消防员突然松了口气,“假的。”
“假的?”“太逼真了吧!”“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可怕!”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警察手中的那颗头,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头,双眼紧闭,皮肤和骨骼做得栩栩如生。
老妪站起身来,姗姗走到人群中央,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住,吓到大家了,这都是我从旧工厂里收藏的模特人偶,来来,你们看,这些箱子里也都是假的。”
说着,她主动打开了滚出来的箱子中的几个,里面果然又躺着好几颗不同的假人头。
我躲在人群中,失望至极,精心策划了一场夜间闹剧,没想到竟然只是翻出几个假人偶!
原来这就是老太婆的秘密,当真是个怪人,连收藏都如此与众不同。
“老人家,你受什么刺激了,这收藏怪可怕的!”消防员好气又好笑。
“变态!”胖老板捂着心口,跺着脚,“这个不三不四的旅馆,我看这改造工程下周就得动工,都是些什么老东西啊……”
消防员朝人群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看来他们急着想回值班室打盹,和老妪叮嘱了几句,便疏散了人群,走向门口的消防车。
停在门口的消防车,渐渐与我脑子里的一个朦胧的片段重叠起来……
似乎在十三年前,我在这扇门前,也亲眼目睹过这般热闹的场面。
那时形形**的男女,如同河塘里被吆喝着拍着翅膀扑上岸的鸭子们,慌不择路。
门外停着两辆警车,两个男人从天方夜谭中被押出来,坐进了第二辆,摇头晃脑,踉踉跄跄。围观驻足的人站满了大半条街,眼中变幻反射出“天方夜谭”红绿的光亮,亮晶晶地,半是好奇,半是幸灾乐祸。
90年代小县城的人们,做看客是对奔腾历史的保守演义,看高楼起,看高楼塌,看所有洋人的新鲜玩意儿栽不栽跟头。
这时好奇的人们看见瘦徐穿着单薄的白褂子,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警车的方向。红腰带的女子款款走向警车,一面和警察说着什么,一面不安地在原地拧着衣角。
那时她说了些什么呢?
我曾经知道……又似乎不再记得……
总觉得,那一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想不起来了……
很遗憾,关于老妇的秘密,并不值一提……虽然如此,切勿灰心,望调查期限可后延一至两日……
忐忑不安地把关于老妪的发现输进邮件,我翻来覆去地看着前半夜的**视频。
昨天晚上,许文川没有出现在人群里。
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那么他昨晚在做什么?
我心里隐隐有了答案,针孔摄像头里正放大出隔壁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许文川的床是空的。
他的人影又一次阴森森地站在了房间里。
他拿着刀,在慢慢地走动,在原地诡异地绕着圈。
就在这时,镜头有一些轻微的晃动,可以看到窗外有若隐若现的烟雾。
对了,这是城西旅馆起火了。
许文川的脚步停了。
就在全旅馆都骚动的时候,有那么长长的一分钟,他却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然后他像是幽灵一般,静静地踱回了床边,然后机械地躺下,盖上被子。
那把骇人的白刃放在了床头柜上。
接下来,整个旅馆的吵闹和混乱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均匀的呼吸。
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我仔细地放慢了视频,从他起床到躺下开始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放过。
慢着——我定神一看,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梦游!
他这是,在梦游!
梦游症患者往往处于前1/3深度睡眠期,不易被唤醒,也常常听说梦游患者会做出有暴力倾向的复杂动作。
越发觉得这个推测合理,我立即用化名整理了一下许文川的症状,发给了一个熟悉的医生和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