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道:“兄长是智勇双全的人才,自然调度不差,我辈焉有不奉命行事之理,且请到寨中聆听兄长指教便是。”黑须遂随众人上山宿了一晚,次日见寨中万事不成个体统,便道:“咱今个儿来此,须令尔等发达,另有一番作为,不为贼头贼脑,以见我等皆仁义之师。一不许逞凶杀人,二不可淫人妻女,三不许擅抢库藏,四不许打抢客商。”
众人皆笑起来道:“这不许,那不许,若依兄所言,不是佛祖临凡,就是罗刹出世了,叫俺弟兄们去哪弄钱耍?”
黑须道:“有,有,第一可取的,便是贪官污吏之钱,他是贪赃枉法来的,取之有理;第二可取的是为富不仁者之钱财,是害人性命,盘算而来的,分他些不为过错。列位须谨记以上条规,不可造次。”众人见他言得有理,皆服道:“遵命便是。”
过了数日,山中强人思量出门走走,若要依条而行,除非贪官,且寻个世宦人家,兄弟们发点小财,照黑须所言,贪赃而得之银钱是大家用得。遂各自出计献策,看密谋哪家,内中一人道:“闻得周公有田家里把了人命重案,周公现拘禁在狱,家中六神无主,戒备松懈,尽可行事。”众人皆言有理。
是夜,寨中强人除黑须外,均下山打抢周家,执杖打将进去,各处一抢,见并无财宝,众人不觉心灰意冷,皆不解道:“看似诺大个庭院,无一值钱东西。”终打到内室里,只见一个十分标致女子在府后躲着,瑟瑟发抖,便问她道:“你家做官之财宝藏在那里,快快道出来,免你一死!”便把钢刀架在小姐的颈边威吓。娇弱无比之凌波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惊得凌波小姐魂不附体,哭诉道:“我家父亲做官时,两袖清风,从未有过积蓄,哪里有钱?况且目下又遭人命官司,衙门传费尚然不敷,连些衣物首饰,也皆当尽,只有庭院,尚不得卖得,哪里有得银钱。”众人见小姐梨花带雨,好不伤悲,纵铁汉心胸,亦为之动,只是难道空手回去?奸淫一事,又是大哥所戒,谁若犯了,那是杀头之罪。
内中一人十分乖巧,虑及黑须大哥大把年纪尚未娶亲。又见这女子楚楚可怜,是个如花似玉之人儿,不如带回寨中,送与大哥做个押寨大人,也不枉出来走一遭。遂与众人一道,皆以为妙计,遂把凌被小姐一挟,放在坐骑上,带回寨中。
黑须见众人空手而回,只带了个女子,便十分不悦,怒道:“初时我便向你们约法三章,不得奸淫妇女,你等今日倒把个女子劫回寨中,是何主意?”
众人齐道:“大哥,切勿误会,兄弟等不曾轻薄这女子,只念大哥寂寞,领回这尤物合大哥受用,万望大哥莫推辞。”
黑须一听,也觉有理,便问那女子道:“众人可曾奸淫于你?你是谁家宅眷,可曾有丈夫?”
此时凌波小姐已吓得半死,哪里道得出一句,停了一会,方才道:“我是周有田之女,已许与铁冠玉为妻的了。”
黑须听得“铁冠玉”三字,犹如晴天听到霹雳,脑中顿时忆及数年前,庙中府园,多亏铁公子搭救,方才到此。立起身,跪倒在凌波小姐面前,众人皆大惑不解,大哥为何给一女子下跪?
只听黑须言道:“你既然是铁冠玉之妻,便是咱恩嫂,请上坐,慢慢细听。”然后又对众人道:“兄弟们,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们可知这女子是谁?是我大恩人铁冠玉内眷。”众人见是大哥恩人,便一齐跪下向凌波小姐请安。
凌被小姐一听强盗头子叫冠玉是恩人,便听是十分有命了。黑须又道:“果是恩人元配,我便立即送恩嫂到铁家去,以助你们夫妻二人团圆,也算是替思公略尽事宜!”
凌波小姐一听“冠玉”二字,眼圈一红,珠泪如断线珠子,流个不停道:“蒙君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夫君冠玉近日遭到强盗陷害,已在狱多时了。”
黑须大喊:“岂有恩人受无缘之灾,咱不往搭救之理?如此说来,恩'嫂权且住在咱寨中,此处自有女伴相陪,断不致污了恩嫂。”
凌波小姐又道:“铁郎有难,义士搭救,可以脱得,不知我父亲之冤,亦能脱得否?”
黑须问道:“尊翁与铁恩人可同在一处么?”
凌波小姐回道:“在一监的。”
黑须道:“这就不难了,恩嫂且自宽心,待咱明日集结众兄弟,一齐打进县衙,杀了那贪官,解救恩人和尊翁,一便救来便是。”凌波小姐此时贝黑须有些侠气,也不疑惑,随他住下,但此去正是:
青龙与白虎并行,吉凶事儿全不保。
却说腊枝因那日到母舅吴家走访,不曾被掳。次日,挂念小姐,早早回来,见家中如此光景,小姐又被抢去,真是个: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恰遇打头风。
腊枝举目无亲,不觉泪如雨下,大哭一场,无可奈何,便对管门的老苍头道:“你且关好门,管着家中,不可放可疑之人随便进来,以生事非,待我去报知老爷,或张贴布告,寻找失人或告官府,缉捕强盗,与老爷商量,急派差人去查访小姐下落要紧。”腊枝一路哭哭啼啼,泪流不止,好不容易,到了衙门。早有禁子拦着,给了一些例钱,方得进去一探老爷,禁子得了钱财,心中自然高兴,领得腊枝到了老爷监牢门前。
牢头开了门,腊枝到得周公面前放声大哭,道:“老爷,不好了。”
惊得个周公魂飞魄散,只道上面文样发下来,想是要斩了,急急问道是何缘故?
腊枝便将家中被盗,小姐丢失之事道与周公,又哭起来道:“老爷呀!这事怎处?”
周公听她言到小姐不见,不觉亦哭了起来:“清平世界竟有强盗如此横行之理?前番暗杀我内侄,今又明抢我女儿,杀人抢掳看来是一伙人,岂可不严追速告,但恨我拘系于此,不能往上司呈告,你可与我烦你母舅到捕厅先递一张寻人告示,出一广捕牌,便可四路差人缉访此盗啸团聚何处?自然有小姐消息了。”
腊枝忙来见舅舅。道了这番异事,要他代告之情。
吴心叹口气道:“真可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老爷实是晦气,偏在这两日又要押送进京,知之奈何?”又想一想道:“若要总捕厅去出厂捕牌,倒也是个可行之路,只是你一个幼年女子,自是不便随老爷的了,家中小姐又不见了,园中一应事件,无人处理,这可如何是好?”
腊枝先是听得老爷不日即将押解进京,而且相依为命之小姐又不知被哪个千刀万剐之黑心强盗掳走,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更兼自己无处可以藏身,不觉泪如雨下,梨花带雨,杜鹃啼血,煞是可怜,把个舅舅看得心神俱伤。安慰腊枝道:“侄女不必悲伤,事已至此,徒悲奈何?不若你且在我家暂时住下,看老爷小姐日下有何消息再作理会罢了。”从此腊枝就住在舅舅家里。有诗为证:
只道天无言,谁知天有眼,福祸前世定,贵贱亦是缘。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三回痴情女雪中送炭好汉子破牢而出
诗曰:
凄凉难忍伤心泪,哪怕豪雄铁石肠。
谁言巧计皆能就,始暗好谋在自忙。
各位看官,话分两处,且言公子铁冠玉之事。冠玉自那日屈打成招下狱,捧夜疼痛,骨瘦如柴,把个俊公子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日,铁盛进来看望兄弟,两兄弟抱头痛哭,撕心裂肺。铁盛跪在强盗面前哀告道:“我兄弟与你旧日无冤,今日无仇,何故害我兄弟至此,你也是英雄豪杰,却怎要无故陷害良民,不妨明言内情,也让我等有个明白。”
冠玉见兄长苦恼,也跪在旁哭道:“豪杰料难饶我,也是小弟命中该有此冤。兄长先请回去,不必悲伤坏了身子,但望兄长与嫂嫂自家保重,千万要紧,自父亲已逝,就只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言罢泪如雨下,眼中竟流出血来,搂着铁盛大叫一声:“兄,小弟命苦也。”遂哭倒在地,铁盛搂抱哭唤兄弟苏醒,未及两声,亦昏沉哭倒,伏在冠玉身上。
铁头一边见此人世之最大悲愤,莫过于生离死别,凡是铁头铁百心肠,也暗自流泪不止,叫唤半晌,二人方醒。
铁头见他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心中不忍,不知不觉也流下了几点英雄泪来,叫道:“我杀人无数也不曾心动,今见你兄弟如此悲伤,是我害了好人,但这与我不干,乃是朱云峰害你,是他教我如何陷害于你,你如今出去叫屈,公堂会审时,我自为你开脱。”
铁氏兄弟听了喜极,给铁头磕头道:“若是义士果肯怜爱,就是我铁家大恩人也。”
铁头扶起二人道:“不要拜,不要拜,我决不改口。”
三人正在言语,恰好腊枝探省老爷,听得隔壁房中有人哭得悲切,不由一惊,见了铁郎惊得两步做一步进得房来。道:“你是铁郎么?”
冠玉见是腊枝,亦惊道:“你怎得进来看我?”两人又是一场大哭,铁盛问道:“这是何人?”
冠玉道:“待稍后道来。”向腊枝道:“小姐,金香姐好?”
芦腊轻诉:“家中多事,老爷被陷在狱,金香被卖小姐被盗贼掳去,生死未卜。”冠玉大叫一声,顿时昏倒,三人慌忙救醒,冠玉哭得昏天黑地道:“我只遁你们安居在家,谁想也弄得家破人亡,我命好苦。”
腊枝劝道:“君当保重,不宜过悲,但不知君何以横遭此祸。”
冠玉道:“都是朱云峰这!”就指着铁头道:“买却这位义士来诬我,今日多亏这义士怜我,道出实情,又教我补状出脱,甚是难得。”
腊枝道:“大恶心恁般毒!”大家言了一会,各自散去。铁屈即刻到县衙门前击鼓叫冤,吴知县开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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