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宗儒也离开之后,叶玮珊这才望着沈洛年一笑,走了过来。
沈洛年会选择留下,正是因为他决定进入九回山的时候,叶玮珊突然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似乎有话要说,所以这才找理由留下,不过那时叶玮珊仍在应付敖封,不适合过去,沈洛年这才找艾露聊了几句。
望着叶玮珊,想着前几日和狄韵关于叶玮珊的猜测,沈洛年不禁又有点感慨,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些念头扔开了。百年人生呢,像狄纯那样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才是怪人吧
等叶纬珊走近,沈洛年主动说:「有事?」
「嗯,先谢谢你除了犬戎族的十三妖仙。」
叶玮珊微笑说:「这件事可让我多了好几条白发,那天之后,终于放下心来,真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强大。」
「没什么,他们自己找上门的,能打赢有点运气。」
沈洛年瞄着叶玮珊的脑袋,却找不到一根白头发。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
叶玮珊四面望望,压低声音说:「你应该知道,我们和李翰可以借着某种方式联系那是毛族人当初留下的微型管道,可以通信。」
「嗯。」
沈洛年点了点头,一面有些狐疑。对方这时提这事干嘛,莫非还想和李翰和谈?「今日震天吼发出警报之前,我突然接到讯息。」
叶玮珊说:「九回城内被断绝水源,李翰已经无法控制下属这该是造成尸灵大军往外冲的主要因素。」
「呃?」
沈洛年有些迷糊,尸灵从旱魃到骨灵都不用喝水,缺水有嘻关系?
「他们之前毫无准备,畜养的凿齿已渴死大半。」
叶玮珊看得出沈洛年的迷惑,主动解释:「没有生灵提供暗灵之力,若不往外冲,时间拖长后,会从下而上死绝。」
原来如此。沈洛年皱眉说:「水源怎会断绝的」「上次我不是对你说过吗,犬戎族上东北方山区断绝岁安城内的水源?」
叶玮珊说:「可能就在那个时候,九回城的水脉也被牵连到了当初建造九回城时,是李翰负责统筹,我先前也没想到水源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群笨狼人!」
沈洛年皱眉说:「真该告诉那些天仙,让他们去找犬戎族出气。」
「别。」
叶玮珊马上摇头说:「否则难以解释消息来源。」
「对喔。」
沈洛年说:「你告诉我这事,有什么打算?」
「尸灵毕竟是天下公敌,若这次当真能诛除尸灵王就罢了。」
叶玮珊说:「但万一发现事不可为,失败撤退,你记得借着这次探索为名,看看有没有暂时拖延这场浩劫的可能性。」
「怎么挽回?」
沈洛年说。
「比如说」
叶玮珊仔细地解释:「就说你发现各种征兆,找出尸灵出山的真正原因。为了缓解,建议先想办法恢复水源通畅,日后再做处理。」
「喔——」
沈洛年有些半懂不懂,就是要自己假装发现真相?
「若是水源恢复,凿齿又还未死绝,代表生存有望,禁止出山的命令就依然有效,尸灵部队会马上退兵。」
叶纬珊说:「而且破坏水源之事也因此而公布,犬戎族就算不受制裁,这场仗该也打不下去,我们就能马上去东大陆建城,甚至可以考虑撤离噩尽岛,日后若尸灵大军再出,至少不会这么危险。」
好复杂啊沈洛年愣了半晌才说:「总之要我做什么?」
叶玮珊噗嗤一笑说:「就是趁着进去时,看能不能找到水源被断绝的证据,再提出来。」
早这样说嘛!沈洛年点头说:「懂了。」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
叶纬珊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
沈洛年问。
叶纬珊考虑了几秒,终于递出一张纸说:「这可能是李翰的位置。」
「真有?那太好了。」
沈洛年吃了一惊。明日本来准备在九回城乱找一番呢,知道李翰位置的话当然又不同了,岂不是可以来个直捣黄龙?
「洛年!」
叶玮珊有些责备地说:「你就这么信了?」
「咦?」
沈洛年一愣说:「你没骗我呀。」
「我没骗你,不代表别人没骗我啊。」
叶玮珊苦笑说:「这位置,是我从李翰几次留言中隐隐推断出来的,但我又觉得这线索来得有点刻意说不定是陷阱。」
「你没和虬龙族说过?」
沈洛年说。
「我怎能说?」
叶纬珊白了沈洛年一眼说:「让他们知道我与尸灵王有联系还得了?你也不能说出去。」
「对、对,我又忘了。」
沈洛年看着那张纸条,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总之,这线索只能当成参考。」
叶玮珊叹了一口气说:「李翰虽一直对人族保持善意,但你们既然准备杀了他,他当然不可能客气。九回城中有无数尸灵,十分危险,你明日务必要小心。」
「知道。」
沈洛年说到这儿,突然心念一转说:「听说那个帝女试炼到最后变成了三权分立?」
「是啊。」
叶纬珊淡淡地说:「嗯小韵向你抱怨吗?」
「这倒不是,只是她没赢清妩有点失望,哈哈。」
沈洛年还没想到,刚刚那一句话说不定就会毁了狄韵未来的政治前途,只没心没肺地说:「其实你这女帝做得很好啊,为什么要分权?就算她们三个年轻时会合作,老了还会吗?下一代呢?到时候不又是吵吵闹闹,还可能打起来。」
叶玮珊仔细看着沈洛年的神情,确定不是自己担心的状况,这才松了一口气。沈洛年若真要干涉人族政务,谁能抵挡?就算他想立狄韵为帝,众人也只能乖乖地帮狄韵准备黄袍,还好那个女娃儿似乎没有这种打算。
不过话说回来,若狄韵真有这种打算,洛年大概也不会理会她了那双不老实的眼睛,似乎总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望着沈洛年,叶玮珊蓦然想起百年前的往事,心中无端端生起一缕柔情。
「怎么了?」
沈洛年看叶玮珊发愣,挥手说:「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懂。」
「不是。」
叶纬珊回过神,微笑说:「洛年,你也是那个时代长大的,你觉得民主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分成几个政治团体,你批评我、我斗争你吗?」
沈洛年哂然说:「反正敌对政党说的都是错的,把力量都耗在内斗上,最后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是缺点,但是优点呢?」
叶纬珊微笑说。
「优点?」
沈洛年抓抓头说:「不知道耶。」
「就是自由。」
叶纬珊说。
「自由?」
沈洛年不大明白。
「往往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自由的可贵。」
叶玮珊说:「比如说,批评国家最高领导人这种自由。」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沈洛年迷惑地问。
「当年的台湾,这确实是很正常的事。」
叶玮珊说:「只是你不知道,当时有些自称民主的国家,其其实没有这种自由,在那种国家里面,所有人口中的领导都是英明睿智伟大的。」
「唔听起来很恶心。」
在台湾长大的沈洛年,早已习惯听到总统无能,总统贪污,总统愚蠢之类的说法,当然,自己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培养自己的判断力是最基本的事。
「还有呢,比如批评时事,比如谴责暴力、罪恶,比如议论政务也许我没法让人民免于恐惧、免于匮乏,但至少要保留『表达的自由』。」
叶玮珊说:「四二九之后这百年来,人类在妖族环伺之下艰辛求存,非集权不能快速应变未来会如何谁都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恢复民主我也不敢说,但至少这些珍贵的东西,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我要尽量保留着。」
沈洛年恍然大悟说:「所以你一直不准人动报社?」
「对,表达的自由,最容易显现于媒体。」
叶玮珊说:「媒体固然常常哗众取宠、以偏概全、报忧不报喜,但也是很重要的监督机制。在我管治之下,只要他们报的是事实,就没有人会动他们,这样有权、有钱的人,行事上多少都会有顾忌洛年,若今日我让小韵或清嬿其中一人接下我的职务,你觉得报社还会存在吗?」
「呃?」
沈洛年想起狄韵等人几次的言论,吐吐舌头说:「好像有点危险。」
「正是如此,集权者只知自己方便,往往不明白这些自由的可贵。」
叶玮珊说:「不过她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分权后彼此牵制,就会发现媒体的好处了。」
「喔」
沈洛年已经有些头痛了,干笑说:「你觉得这样比较好,就这样吧?」
叶玮珊却不打算放过沈洛年,她决定趁这机会好好对沈洛年说清楚,否则这能一瞬间砍杀十三高阶妖仙的少年,日后万一突然看哪个人顺眼,心血来潮决定让那人当皇帝怎办?何况这家伙又有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脾性,可不在乎与所有人作对。
不过太复杂的说法,他却也懒得听叶玮珊沉吟说:「洛年,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台湾的生活吗?」
「当然。」
沈洛年耸肩说:「我又不像你们真的过了百年,四二九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事啊。」
这样更容易解释了。叶玮珊微笑说:「若有人让你搬到另一个地方,那儿不能批评元首、不能随意在网路上观看其他国家的消息、遇到不平处不能抗议、看到讨厌的官员不能破口大骂,某些明明正常的字词、成语,却因为上位者自己不健康的联想,而不准所有人使用」
「那是什么烂地方?我才不去。」
沈洛年瞪眼说。
「但那种地方,各方面都可能比台湾更有效率喔。」
叶玮珊说:「而且若是在那儿生活久了,习惯之后,也未必会觉得有什么不愉快。」
「还是不去,我宁愿没效率。」
沈洛年说。
「其实就算当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