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走,逃的逃。偌大的朝廷,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千绯只敢在心里悄悄难过,她并没对子辛说过什么,平日里装出无知的模样,只为了能让子辛稍微好受些。她怕,她一开口,子辛又会想起那些让人寒心的事。
子辛对大商的百姓如何,千绯都看在眼里。
奈何人心不古,那些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颠倒是非,污蔑子辛沉迷美色,荒废政务。一个个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大摇大摆地离开,投入西岐的队伍。前一夜还一副忧心忡忡的病态相,后一天就已容光焕发,和敌军一通高举“讨伐昏君”的大旗,做着那昧良心的丑恶行径。
听到这些可笑至极的理由,千绯仿佛感受子辛此时的心情,如同正处在炎炎烈日,忽然漫天飞雪,不过一瞬,周身凄凉,四肢也被冻得僵硬。是啊。肉体上的寒冷疼痛,又如何能与心里的失望冰冷相提并论?
一夜之间,大商朝的气数似要濒临尽头。
虽然子辛在千绯面前不曾表露分毫。但千绯看得出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忧愁。宫里出奇的平静,终是让千绯再也耐不住性子,使了法术,隐身到朝歌城中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百姓早已征兵的征兵,逃跑的逃跑。留下毫无抵抗能力的老弱病残,往日繁花似锦的朝歌,今时已是破败不堪,清冷萧条。
千绯强忍着没落下眼泪,飞身到朝歌周边的城镇,发现那些地方。同样是那样的冷清残破,看来大商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继续向西靠近,千绯终于看到了漫天的硝烟战火。人与人相互拼杀,血流成河,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如同噩梦一般,缠绕在千绯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西岐的势头越来越足。估计不出三月便可攻到朝歌。千绯不忍再看下去,便往回走。却发现进宫的敌军并非只有西岐一路。确切的说,西岐只是主力而已,还有四路分别从朝歌的前后左右进行围击,这样算来,距离朝歌落败的时日怕是越来越近。
千绯心急如焚,再也顾及不上其他,奋力飞往白鹤洞,她只能赌,若是汝宜在,兴许能告诉她应对之策,哪怕只能保住子辛就好。出于私心,千绯说什么也不想子辛葬身于封神大战,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子辛,可以像平常夫妻那般生活,可惜天意弄人,不论如何,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拼死也要搏一回。
“汝宜,你在吗?”千绯赶到白鹤洞的时候,没有看到守在洞外凶巴巴的白鹤,直觉上汝宜不在洞中。
千绯不死心地进了山洞,发现汝宜果然不在洞中,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到底去了哪里?
“嗝”一声饱嗝吸引了千绯的注意。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水曼双在洞中?千绯听着声音,将眯在酒坛里睡觉的水曼双提了出来,唤了好几声,也不见这酒鬼有半点儿清醒的迹象。
犹豫再三,千绯抱着水曼双回了王宫。因为用了隐身术,凡人根本看不到千绯。正想着找个落脚点,免得被人落下口舌,千绯发现宫中侍卫正在大规模的挨宫搜查,不由纳闷。
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千绯收回法术,快步走在王宫的大路上,看到前面聚集着好多人,便跑过去看个究竟。
“娘娘?”有人看见千绯过来,赶忙大叫出声,甚至忘了向千绯行礼。
还没等千绯反应一下眼前的状况,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不抬头也知道,这人除了子辛还能有谁?
“你去哪儿了?我几乎搜遍整个王宫,也没看到你的影子,还以为”子辛担心有人会千绯下手,时刻都派人暗中保护,可是忽然没了千绯的影子,难免急躁。
听出子辛的后怕,千绯在他怀里蹭蹭,撒娇道,“大王这么疼爱千绯,就是死,千绯也不离大王左右。”
子辛的身子怔住,紧紧地搂着千绯,“不许说这样的话,我要你好好的。”
“咳咳。”千绯还没答话,就听见她怀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才知道她和子辛柔情蜜意,却差点把水曼双挤扁,赶忙推开子辛,轻轻抚摸水曼双,以示安慰。
“雪貂?”子辛才看见千绯怀里的雪貂,不由诧异。
千绯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捣蛋鬼。我看见有熟悉的白影窜过,便追了去,一路追到那个荒僻的院子才找到它,累死我了。”说着,千绯还配合地嘟起小嘴,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怪不得找了半天也不见千绯的影子,竟是去追雪貂。子辛拍拍雪貂的脑袋,不再纠结千绯的忽然失踪,那个荒僻的院子,确实没人搜过,想来是这雪貂太顽皮。
既然千绯好好地在宫里,子辛的心也放了下来,嘱咐她几句,让她不要随便乱跑,便去忙政事了。
知晓子辛担心时局动乱,害怕她遭遇不测,千绯老实地答应,还保证以后都听子辛的,哄得子辛心情大好。
“哎呀,有人疼真是幸福啊。”子辛走后,水曼双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千绯一脸的甜蜜,满心的不服气,说的话也带出酸味儿。
千绯揪揪雪貂耳朵,正色道,“怎么白鹤洞里就你一个?汝宜去哪儿了?”
一说到汝宜,水曼双立时蔫了气势,嘟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个情郎!我说啊,你这臭狐狸也忒不够意思,竟然都不和我说子辛就是入世的迹岑,害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呢。”
“说正题。”千绯点点雪貂脑袋,示意她说正经事。
水曼双挥挥小爪子,不让千绯点她。“我也没听全,好像是迹岑的劫难有变,什么情劫,什么身死,反正最后汝宜被一个老道带走了,应该是他师父吧。”
“元始天尊?”
“大概吧,反正我以前也没见过。”
这叫什么回答?千绯正急得不行,听到水曼双这般漫不经心的答话,真想一巴掌抽死她。“天尊有没有训斥汝宜,或者质问他什么?”
眯起眼睛想了想,水曼双摇摇头。千绯刚要放下心来,就听水曼双又开口道,“我都说了,没听全,懂不?谁知道天尊脑子里想的什么,把汝宜叫走,害我孤苦伶仃,日日与酒相伴。”
被水曼双的懒散模样气得要死,千绯拍拍胸口为自己顺气,告诫自己不要和一只酒鬼蠢貂一般见识,实在有失身份。
看着千绯在一边练习大喘气,水曼双顿时满头黑线,一溜烟儿地窜到后院,猛地砸进酒池里,好不惬意。
“想什么呢?”云雨过后,子辛闻着千绯身上的淡淡馨香,无意间看到她心不在焉,轻声问道。
自小桃那件事后,子辛便感觉到,有人一直趁他不备将手伸到他的身后,每一次出手都给大商带来极大的打击。他有猜想过会是西岐请来的能人异士,但是又觉得不像。
子辛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那人能猜到他的想法,甚至连他身边亲近的人也不放过。可是,做到这种程度的能人异士,根本就不存在,谁能突然就了解一个陌生女子的为人。
若不是很了解千绯,怎能肯定千绯对小桃的信任如此彻底,以至于险些丧命。看来,很多事真的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
千绯听子辛问话,才知晓刚刚走神,窝在子辛怀里,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子辛亲亲她的额头,“说来听听。”
“子辛。”千绯轻声唤他,声音里满是柔情。“我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像平凡夫妻那样,有一片属于我们的田地,盖一间茅草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子女环绕膝下,单是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子辛静静听着,眼里泛出柔和的光芒,但是很快又被哀痛掩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没了悲惋之色。一边抚摸着千绯光滑细腻的肌肤,一边点头应道,“我也觉得很好,要不以后我们就这样过。”
“真的?”千绯一直担心子辛不肯放手,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当然是真的。”子辛宠溺地笑笑,“等我把最后这些事处理好,我们就隐姓埋名,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嗯。”千绯动容,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不禁憧憬起未来温馨甜蜜的平凡生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尘缘将尽
令千绯没想到的是,子辛不仅同意她的提议,还让她立即着手去办。
计划归隐的事是个秘密,不能让外人知晓,子辛把心腹杨澈派到千绯身边。
按照时间计算,千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归隐的事安排妥当,所以子辛就和千绯商量,先在朝歌附近的农庄找一个地方,作为临时住所,等风平浪静后,他们再去寻更远的地方。
千绯想想也是,毕竟百姓不曾见过子辛,到时换上粗布麻衣,谁会想到眼前的人就是纣王,而且这样也好,免得因为路程太长而让人怀疑,等一切安稳了,他们就可以四海为家,有的是时间选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过长长久久的安乐日子。
为了不引人注意,千绯很快就找了一家荒废的田地,易容成满脸麻子的寡妇。但凡有人问,就说是丈夫死于战乱,家乡闹了饥荒,好在丈夫死前为她留了些钱财,她便逃了出来,寻条活路。
庄上留下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看千绯可怜,一人搭一把手,帮她建了一个茅草屋。
躲在暗处的杨澈见千绯装的还挺像,不由好笑。一直被他抱着的雪貂,见千绯得手,蹭的一下跑了出去,直接奔着千绯的新家而去。
千绯走之前问过水曼双要不要跟着她,水曼双想都没想,说要跟千绯走。看她答得这么坚定,千绯不由愕然,直说跟她走没有美酒喝,没有好屋子住。
水曼双给了她一个大白眼,丝毫不动摇,窝在她怀里就是不肯下去。
其实,对水曼双来说,千绯是她除了汝宜之外。最亲近的朋友。她虽然被汝宜下了禁制,不能说人类的语言,不能施展法术,但是她从没想过舍弃自己的好朋友。千绯去哪儿,她自然义不容辞地相伴,尤其汝宜临行前担忧的神色,她总害怕会和千绯有关,这几天总是忐忑不安。